“呯!”一个人突然大力把头盔摔在地上,嘴里大骂道:“老子不干了!什么狗屁奖励!”所有人都是一惊,那人正是刚刚提为牙将的马超!
“马将军!”江忠有些怒了,“不要恃宠而娇!”
马超虽然愤怒,却也不敢公然和兵部侍郎顶撞,只能忿忿的拾起头盔。
江忠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虽然也为韩信抱不平,但毕竟现在他是代表兵部来的,公然被下属将领们如此反对,还真有些心理不平衡。不过好在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这份实在太“他娘的”的文书。
他心里感觉无趣,也就没什么心情再多说,匆匆的说了几句官样文章,就宣布解散了。
江忠回到自己的住所,女儿江小玉已经在等着他了。
“爹爹,那些个人真是大胆!”江小玉说道,“他们居然为一个小小的伍长公然顶撞长官!您为何不把这个伍长抓起来杀掉示众?这叫做杀鸡给猴儿看!”
江忠没有回答,而是四面看着。
他看到了江德,就是那晚向他大告韩信状的女儿最得力的亲随。他招手叫过江德问道:“玉儿呆在帐中,却知道在校场所发生的事,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江德的额头有点见汗,点头道:“是,小姐让小的去打听,小的回来报告小姐的。”
“那么出这个什么杀鸡给猴儿看的主意的也是你了,是不是?”江忠的声音突然变的严厉起来。
“爹爹!”江小玉想要插话,江忠一挥手打断她:“你住嘴!我没问你!”
江德额头开始流汗:“老爷,小小小的是看那个姓韩的侮辱小姐,实在有些。。。。。。”
啪!江忠突然手起一掌,直接抽在江德的脸上,打的江德一个踉跄:“江德,我看你叫缺德最合适!给我滚出去!”
江德捂着脸一声不吭的出去了,虽然没有滚,可也差不太多了。
江忠转身江小玉,那神色,江小玉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她不由的后退了一步,颤颤的叫道:“爹爹!”
江忠看着自己的女儿,向一边的椅子一指:“坐,爹爹好好给你说一说这个姓韩的。”
江小玉心中暗暗奇怪,心想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伍长,爹爹身为兵部侍郎,手下有多少个伍长?为什么要专门说说这个?但眼见爹爹现在的神色十分郑重,可绝不象以往那个慈祥的样子,她也不敢出言询问,只得乖乖坐下。
江忠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也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对一个女孩子说对还是不对,但他很了解自己女儿的个性,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亏,逐渐养成了一种天老大她老二的习惯,谁也不能逆着她,一旦有人逆着她,她就一定要想尽办法报复,谁敢让她吃亏,她就从谁身上找回来。他带着女儿来劳军,也正是想磨一磨她这个娇小姐脾气的意思。眼下韩信得罪了这个天不服地不忿的小姐,她仗着自己的名头,只怕韩信有得受了。当面里他能管住,但背后他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眼下只能把他的心思好好儿的说一说了。
“你知道韩信应当受到什么奖励吗?”江忠自问自答,“如果论起军功,升他为都统甚至参将都不为过!只是因为他得罪了周尚书的儿子,所以硬生生的把他的军功压下,让他当了个什长。如此不公,又怎么能怪军中将士不满?那个周君安不过是个无能至极的游手好闲之徒,只因为他爹爹是兵部尚书,于是有罪也是功,倒是刘永福和韩信,有功也是过,我大汉现在急需用人之际,仍如此对待人才,怎能不让人齿冷?”
江小玉愣住。她可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如此阴暗的内幕。
江忠见女儿神色不定,心知这番话已经有效,于是趁热打铁,又说道:“你只想着韩信得罪了你,却不想一想,他身为军中之人,如果不严守军纪,他自己又要受到什么处罚?如果一个疏忽让西楚军袭击,却要有多少人身首异处?玉儿,你这等唯我独尊的脾气,与那周君安又有何异?爹爹昨日要绑你,不是惩罚你,是保护你,是帮你留了脸面。若是不绑你,这上万士卒人人皆知,我江忠也不过是个目无法纪之徒,我的女儿也不过是个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大小姐!”
这一番话说的江小玉心里惭愧无比,不由得满面通红,低下头去。
江忠越说越激动,此时他已经不再是为了教训女儿了,而是感慨起来:“与西楚交战数年,我大汉儿女死伤无数,民不聊生,若有能力挽狂澜的勇士能人,不要说你受了点儿小委曲,就是让爹爹给他叠被铺床、牵马挑担爹爹也认了,这韩信年纪轻轻,却有大将之才,才一出道就解了左路军之危,第二战让左三路军成功突围,第三战逆境之下大胜西楚军,第四战奇袭西楚军大本营,烧粮草,毁战船,改变了整个战场的态势,玉儿,你能跟着爹爹劳军,说起来大半是韩信的功劳,如果韩信没有奇袭敌军,哪儿有机会来劳军?可能西楚军都已经进逼京城了!如此将才,却落得个升为什长的奖励,为私仇而灭大义,岂是个为官之道?我大汉子民的安危,都不敌他周尚书儿子的一个欢颜!爹爹心中也是深为焦虑啊!”
江小玉越听越吃惊,韩信,这个原本在她心中的箭靶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高丈二披坚执锐无往而不胜的金甲神,她不由得问道:“爹爹,那你为什么不和周叔叔据理力争啊?”
江忠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不再说下去。
他又何尝没有争过?争的就差着用拳头说话了,结果还是没用!
“来人,传韩信到我房间来!”他扬声下令。
“爹爹,你叫他来做什么?”江小玉听得爹爹叫韩信来,心中不由一跳,心说不会是让自己向他当面道歉吧?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大感后悔,但她可不想向韩信当面道歉,那样的话可真是羞死人了。
江忠哼了一声,心里很明白女儿问这话的意思,当下答道:“没什么大事,我要向韩信提亲,把你嫁给他。”
“什么?”江小玉大惊。
江忠绷着脸说道:“你的岁数也已经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我看这韩信不错,正好把你嫁给他。”
“我不要!”江小玉一跳三尺,“爹爹,我不干!”
“有什么不好的?我打听了,韩信年纪与你相当,而且和你八字相合,他父亲韩镇国为人正直,家道也算殷实,我这个贤婿还是很不错的。”江忠继续开导女儿。
江小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听爹爹连“贤婿”都叫出来了,看来事情是没法改变了,没想到和韩信这一打居然打出了个欢喜冤家。她思来想去,感觉父亲说的倒也没错,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还是十分的别扭。
其实吃惊的不止是江小玉,江忠更是吃惊。
他本来是拿婚事来逗逗自己的女儿,没想到他这一装模作样,看起来女儿居然好象有些认可的意思。他看着江小玉,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乖女儿,你放心,爹爹会多留意韩信的,如果他真的很好,爹爹会真的把你嫁给他的。”
江小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爹爹是在和她开玩笑的!
“爹爹,你真坏!”江小玉跳过去就要拔爹爹的胡子,却听得帐外有人大声说道:“启禀侍郎大人:韩信带到!”
江忠急忙止住江小玉的胡闹,对她说道:“你且回避一下。”
江小玉答应一声,向后面走去,才一转过门,却闪身躲在门后,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着。
她看到韩信大步走了进来。昨天在火光下,又羞又气,没有细看,现在看去,韩信倒真是个帅气的好男儿。他身高八尺,剑眉朗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左颊上居然有一个漂亮的酒窝,这可让他的男子气概失色不少,看着有些脂粉气了。
韩信其实也正想找江侍郎。
他虽然被升了个什长,心里倒很平静,既没有高兴也没有失落,这一切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周尚书堵人嘴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让他高兴的是那五百两银子的奖励。一得了银子,他立刻把其中的二百两转给陈平,让陈平去还此前借营城李都统帮助李有福和李有财的钱。
陈平倒也痛快,当下收下银子,派人送给李都统,但严正声明:自己既然已经说了要出一百两银子,绝不能让韩信全都出了,因此以后一有机会,必须还给韩信一百两。
韩信没有和陈平争执,因为他清楚,既然陈平已经说了,就应当做到,不允许陈平兑现承诺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何况现在还有更大的事情让韩信着急,比起银钱交往,这事情实在其大如天。
这事情就是:军中又缺粮了。
西楚军已经失了粮草,只能用残存的船只急运,在此情况下,汉军可说优势十分明显,问题是,现在汉军军营里也只有七日之粮了,原本答应的好好儿的粮草不知何故迟迟未到,已经严重误了交割日期。如果汉军也没粮,这个优势就立刻荡然无存。
按说,这事儿是轮不上他韩信来管的,韩信也只能干着急,他心里真想闯到江侍郎的住所去,直接请粮,问题是他一个小小的什长,哪有这个资格?没想到江侍郎居然主动派人来找他,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要当面向江侍郎反应,尽快催粮。
江忠看着韩信,心中不由暗暗叹息。如此将才,却被生生压制,只当着一个小小的什长,真不知因为这个结果还要多流多少汉军士卒的血!
“韩信,你屡建大功,却只升为什长,不知有何感想?”江侍郎开言。他招韩信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安慰一下韩信,让他千万不要气馁。将心比心,如果他江忠处于韩信的位置上,只怕他早就灰心丧气了。
“禀大人,”韩信答道,“做人但求问心无愧,自古一向天理昭张!”
说的好!江忠心中暗喝一声彩,顿觉精神一振:“韩信,你能有这份精神,实在难得。本官原以为你会有些心灰意冷呢,如此看来,本官是多虑了。”
“谢大人关心。”韩信也明白了,看来这位江大人其实是很为自己抱屈的,那么,自己也应当说说来意了,“大人,韩信倒没有为自己该得什么奖励担心过,但现在我实在担心我军的粮草供应,只是我官职卑微,不敢乱言。”
江忠一皱眉:“粮草不是早都给付了吗?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来?”
“根本没有来。”韩信答道,“现在军中只剩七日之粮了。”
江忠一时沉吟不语。
他知道刘永福为什么不来向他请粮,因为刘永福知道督粮的是谁。
上一次因粮草不继,周尚书下令撤军解散士卒,很受了几份奏章的弹劾,这一次周尚书下令任命一个统一的粮道官,由粮道官负责统一收集粮草,再分派给各个部队。
这办法没什么不妥当的,应当说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有一样,再好的办法,也要看是谁来执行。
周尚书任命的粮道官是他二姨太的小舅子的二哥的姐夫。
这个亲戚关系的确弯儿拐的够大,但联系起来可没那么复杂。听说任命下达当晚,这位粮道官就送了二十担黄米进周尚书的府里。
黄米不是玉米,也不是粘米,是黄金的意思。而一担一般是指一百两。
所以如果明白的说,就是送了两千两黄金给周尚书。
没有人傻到为了赚粮道官每月一百两银子的薪俸而送出两千两黄金的,既然能送得出这么巨大的金钱,当然他的收益也一定惊人,至少会比送出的这个数字要多的多。
所以粮草的质量越来越差,陈米、腐米越来越多,斤两也越来越不对头,甚至干脆上面是米下面是石头,而近来好几个部队反映,就是这越来越差越来越短斤缺两的粮草也很难按时送到了。
这事儿江忠知道,刘永福也知道,同时刘永福还知道,就算向江忠告状,也一样无效,因为江忠也没能力管起这件事来。还不如干脆不出声。
论起来,刘永福对于做官的学问也还算熟悉的,出声,得罪了周尚书和粮道官,以后这粮更不好催,而且于他升迁有阻,还令得江忠为难,最终的结果是一事无成,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出声,最多是个粮草不济,但这可不怪他刘永福,而是怪粮道官。只是,对整个战局而言,这损害有多大可想而知。思前想后的结果,刘永福看来仍是决定不出声。至少现在江忠是从韩信口中知道军中粮草不济的,而不是从刘永福口中。
问题是,既然韩信已经向他陈情了,他真的就这样不理不睬吗?如果他这样不理不睬,不但整个战局优势全无,而且他也同样脱不了干系。周尚书大可说,你身为兵部侍郎正在军中,却不去处理这样大的事情,最后导致战局改变,不是你的责任又是谁的责任?所以此事他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也只能管一管。
韩信见江忠沉吟不语,心中有些着急,他当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多的内幕,又说道:“大人,现在我军粮草不足,而且兵员严重不满,西楚军虽然一时后退,我军如果不能利用这大好时机加强实力,待西楚军整顿完毕后,我军当如何应敌?我大汉子民,还要流血流到哪一年?”
江忠心中一紧。
是啊,我大汉子民,还要流血流到哪一年?如果仅仅是敌军侵略,我们流血牺牲也算值得,但现在却是败在贪官污吏的手里,这等做法他如果眼睁睁的看着,中夜猛醒之时,难道还能再安然入睡吗?
“做人但求问心无愧,自古一向天理昭张!”韩信刚才的话突然又在江忠耳边响起。他轻轻一拍膝盖,就这样定了!这个官他可以不当,但不能让无数同胞的冤魂半夜来向他索命!
“韩信,你放心,本官一定把粮草尽快催来,而且还会添加足够的兵员。”江忠决定一定,立刻向韩信许下承诺。
韩信大喜,连忙施礼:“多谢大人!”
应当是我谢谢你才对,是你救了全军!江忠心中暗想。
韩信一走,江忠立刻扬声叫道:“玉儿,出来!”
没人应声。
江忠哼了一声,正待再叫,却见江德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说道:“老爷,小姐出去玩儿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呸!”江忠心头火起,一个女孩子在军营乱跑什么!没事儿的时候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有事儿时倒找不到她!
“把她给我找回来!”江忠下令,“就说我有事找她!”
第100章 父女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