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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学校后面不远处靠近渭河滩的那片阔大的树林,是我们学校学生们经常去读书和散心的地方。大家三三两两地来到那里,或坐在树林中松散的草丛上,在阴凉的树荫里闻着芳香的野花读书和交谈。有时当你走进树林中的时候,会在草丛中惊起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它们惊慌地一路“咯咯咯”地鸣叫着一下飞上高高的枝头,还趴在那里急红了脸似的不停地鸣叫。或者坐在树林边河堤上的草丛上,迎着徐徐吹来的凉爽的微风,边看书边看着在汩汩的河水上不断来回飞舞的雪白的鹭鸶,它们有时会单脚着地地站在清凉的河水里像跟你比耐性似的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
  有时候上早操或体育课的时候,老师也会将学生从学校的操场上拉出去,沿着学校旁边的小路跑向后面的树林,围绕着阔大的树林边跑上一个来回。
  渐渐地又到了夏天。一天,我独自一人来到碧绿如荫的树林边,坐在阴凉的河堤上看书。忽然间空中雷声震震,紧接着下起雨来。我赶紧收起书本站立起来,将书夹在腋下沿着树林边的小路往回跑。跑出树林的时候,雨越下越大,白亮亮的雨幕铺满了整个天地间,此时我看见路旁有一个去掉了门窗的废弃的小屋,就急忙跑进去避雨。
  当我狼狈地跑进去的时候,出乎意外的是,我看见了梅。梅站在小屋的窗户边,略显忧愁地看着天空中白亮亮的倾盆而下的雨幕。在她身后不远处小屋的墙边,男男女女地站着几位手拿草帽身上已有湿迹的农民,在他们身边的墙上,还靠立着他们干活时用的农具。原来他们是在附近的地里干活时遇上了下雨,跑到这里来避雨的。
  当我水淋淋地跑进去的时候,我看见梅露出了略显吃惊的神情,她的嘴角动了动,好像要与我打招呼的样子。但她随即镇定了下来,她看了看我,没有吭声,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梅穿着桔红色的衬衣,和花格格的裙子。显得靓丽而楚楚动人。我看见她的身上分外的干爽,没有一点被雨淋湿的痕迹。我站与在她不远的地方,除了夹在腋下的书本没被淋着,浑身上下几乎全湿透了,白衬衣贴在我的身上,使我难堪地隐隐露出了瘦弱的肌肤。雨水不断地顺着我的身体汩汩地流下,在我的脚下汇聚成了一条细细的河流,顺着干爽的小屋墙角慢慢地蠕动。
  虽然我的样子狼狈不堪,但当我镇定下来的时候,我却没有为我这样出现在梅的面前感到难过。相反,能与梅这么近距离地静静地待在一起,我的内心不断地激动地涌流着幸福而甜蜜的感觉。我不住偷偷地瞅着她动人的身躯,好像闻到了从她身上不断地扩散出来的迷人的芳香荡漾在干爽宁静的小屋内,那样的情景使我迷醉。
  梅一直站在窗户边抬头看着外面不停飘洒的雨幕。大雨在旁边废弃的苹果园里不停地拍打着依然碧绿,但流露出衰败气息的苹果树时,发出了巨大的如小河流水一样的哗哗的声音。本来这时候苹果树上是应该挂满圆圆的青涩的果实的,但这个苹果园的果树上却见不到一颗果实。这个看守苹果园的小屋也就这样被废弃掉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后面的几位农民轻声地聊着家常,不时地向梅投去艳羡的目光。
  不久,天空中的雨逐渐地停了,金色的阳光从乌云散尽的天空中辉煌地飘洒了下来,鲜艳地铺满了不断流淌着清沥水声的湿淋淋的碧绿田野。
  雨刚一停的时候,梅就迫不及待地从小屋中跑了出去,跑到旁边的大路上之后,她就开始慢慢地往回走。当梅跑出去以后,后面站立的几位农民嘘嘘嗦嗦地戴上了草帽,准备拿起靠立在身边的农具的时候,我也转身出去了。
  当我站在旁边的大路上的时候,看见梅在前面慢慢地越走越远。我的心里乱纷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我看见那几位农人出来后扛着农具走向了另一条小路,很快地,他们的身影就隐没在了碧绿的湿淋淋的树影之中。
  我开始跟着梅的背影慢慢地往回走。此时金色的阳光在树顶上拉出丝丝金绒,晴朗的天空中碧蓝如洗,远山如黛,上面飘荡的几朵闲适的白云在山上显露出几团浓重的影子,山上林立的森林清晰而明朗,如近在眼前。身后河对岸的火车发出“呜呜呜”的巨大的轰鸣声,吐出一股股洁白的蒸汽,在碧蓝高渺的天空中不断地升腾飘散。空中迷漫着湿润的清新的芬芳,蝴蝶不断地在金色的阳光中飞舞。小蟾蜍从路边的草丛中慢慢地爬出来,在铺着沙石的干爽大路上一蹦一跳地悠闲地走着。路边挂满晶莹水珠的碧绿草丛不断地散发着熏人的香气,昆虫们在其中呤唱,野蚕在隐秘之处不断地发出“丝丝”的吐丝声。在碧草掩映之下,沙河发出了清亮悦耳的潺潺的水声。
  我在宽阔而平整的大路上走着,前面是梅跃动而诱人的身影,周围是一派迷人的景象。身处其中,此情此景让我心旌摇荡,激动万分。我体会到了世间万物的纯真与美好,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与高尚。我真想让时间就此停住,让我永远身处在如此迷人的景象之中。
  几天之后的一天,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快要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手拿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走进了教室。他站在讲台上对纷纷昂起头看着他的同学们说:“同学们,咱们班的梅同学由于父母工作调动的原因,她已经办了转学手续,明天以后就不能跟大家在一起学习了。我代表咱们班全体师生给她买了一本笔记本,祝梅同学在新的学校学习不断前进。”班主任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教室里就已响起了同学们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我听了老师的话后,内心里非常的吃惊和意外,顿时感到大脑里“嗡嗡嗡”地一片空白。这时候只见梅走到讲台前边,向班主任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接过老师手里的笔记本后,转过身又向同学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她那噙满了泪水的明亮的眼睛此时显得分外的楚楚动人。
  她回到了座位上后,女同学们开始不停地跑到梅的座位跟前,围着她不停地向她话别,安静的教室里响起了热烈而响亮的声音。我的内心里开始变得非常的空虚和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生起气来,装作对眼前的景象熟视无睹的样子,执拗地低下头去开始做作业,但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什么也看不进去,也写不出来。
  放学以后,我没有像平常那样偷偷地看着她走出教室以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出去。而是听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了教室。
  上晚自习的时候,一向不迟到的梅的座位上空着。我想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可能有事,一会儿会回来的。我不停地向她的座位上瞅,根本没有心情做作业。她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再也见不到梅了。一想到这里,难过的我差点儿流出眼泪来,我强忍着赶紧走出了教室。当我站在黑暗的教室处面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无声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噼噼啪啪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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