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寂。
于沁儿悄然起身,溜出卧房,随后来到府邸后门,纵身一跃,融入黑夜中。
她游荡惯了,也总想将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尽收眼底。不停地经历别人的人生,就是她的人生,她见证着世事变迁,可这千百年来,她始终弄不懂的,是人心。
人类,怎么可以如此奇怪。
如李夫人对两个女儿,明明都是自己所出,为何能做到待遇大不相同。
如赵翰玉对李家大小姐,那神情,分明是饱含爱意的,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他人谗言。
又如琴儿对自家小姐,和李娇娇对自家姐姐,说起来,前者对于沁儿才更似亲姐妹吧。
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弄懂的,就是人心了。
于沁儿坐在一棵树的枝杈上,轻倚树干,晃动双腿,微风吹拂,带起了她淡粉色的裙角。这是赵家庭院内的百年老树,于沁儿俯看书房内的赵翰玉,灯光摇曳,勾勒出赵翰玉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纹丝不动,专心看着一本从于沁儿那里借来的书,兴许是想要早些看完,好尽快还书,借这由子去看李家大小姐罢。
我来替你看你的少年了,这时候替你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兴许你也能安慰许多吧。毕竟这时,他还是,心里只有你,只属于你的少年。于沁儿不自觉的捋弄乌黑长发,似乎那便是与她对话的人一般。
“娇娇,来啊,娇娇。”
李娇娇揉揉惺忪的双眼,抬眼望去,卧房门大开,门外是姐姐,这么晚了,她想要干嘛。
“娇娇,快来啊。”
她看见姐姐冲她挥手,示意她过去,她感到些许诡异,随即摇了摇头,这可是她那个懦弱的姐姐,能耍什么花样。
“娇娇,快来呀,我带你去见赵公子。”
李娇娇一听这话,登时两眼放光,顾不得多想,披了件外衣便冲向门外,庭院里乌沉沉一片,她却只顾着寻赵公子到底身在何处。
“姐姐,你在哪里啊,你快让赵公子来见我,我不准你跟我争赵公子,我不准!”
“娇娇,我在这里啊。”
姐姐突然又出现在她不远处,李娇娇赶紧跟了上去,姐姐走路分明从容,她却好像怎么都追不上,急的她迈着小碎步,一步都不敢停的追。
片刻,李娇娇身处后院,环顾四周,竟无半个人影,再一转身,看见姐姐站在井边。
“你骗我,赵公子呢,你把他藏到何处了!”李娇娇气愤的指着姐姐,全然没有察觉诡异之处。
“我的好妹妹,姐姐怎么会骗你呢,赵公子就在这井内啊,不信你来看,你来啊。”
“你耍我,赵公子怎么会在井中,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李娇娇说着扑向姐姐,伸手想要掐住姐姐脖子。不想,手刚触到姐姐脖子,姐姐便重重跌落在地,狠狠的摔进了井里。
“啊!”李娇娇感到恐惧的同时,手指一阵冰凉的触感,自己居然把姐姐推进井里了,自己,害死了姐姐,她踉踉跄跄的凑到井边,俯身看向井里,瞬间,井内升上一张惨白的人脸,瞪着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李娇娇,随即伸出一只枯木般的手揪住李娇娇,欲拉她下井。
这次李娇娇没有尖叫,而是直接昏死过去。。
次日。
“啊!”
一大早,李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二小姐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亲啊!”李夫人急匆匆赶来,看见李娇娇脸色惨败,浑身冒着冷汗。
“娘,姐姐死了,姐姐死了!”李娇娇紧紧扯着母亲的衣袖“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你这孩子,一大早净说不吉利的话,是不是做噩梦了。”李夫人虽是训斥,眼里却掩不住的心疼。
“那么真实,怎么会是做梦呢,你们今早是不是在井边发现的我,对了,姐姐呢?”
李娇娇此时近乎崩溃,眼泪鼻涕止不住的留,混在一起,李夫人擦都擦不及。
“小姐,您是做噩梦了,怜儿昨夜一直在房内守着您,有任何动静,怜儿都是能听到的,您一整夜都在卧房睡的好好的,未曾起身。”李娇娇的贴身丫鬟站在一旁焦急的解释。
“怜儿,你去找大夫来给小姐瞧瞧,快去吧”李夫人微微侧身,说完又继续安慰李娇娇“好了,娇娇,你近日兴许是烦恼缠身,才会做些奇怪的噩梦,等会大夫来给你瞧瞧,吃些安神的药调理一下也好。”
怎么会是做梦呢,明明那么真实啊,李娇娇死死地攥着被角,手指因过分用力,青筋凸起,纤细而惨白。
“娇娇,姐姐一大早便听闻你病了,生了什么病,快让姐姐瞧瞧。”
李娇娇抬头便看见姐姐笑吟吟的向她走来:“别过来,你别过来,滚!”
李娇娇说着一把抓起枕头向于沁儿狠狠地砸去,于沁儿走向她的步伐却愈是加快,把她吓得瑟瑟发抖,直往后躲。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啊。”于沁儿说着一把握住李娇娇的手,满脸担忧的看着李娇娇。
温热的感觉,李娇娇抖动的频率慢慢降低,再看姐姐的脸,也不似昨晚那般惨白,现在想来,昨晚的姐姐也太过诡异了,自己怎么会着魔一般,都不曾细想,就跟着出去了呢,昨晚的事,真的只是我的一场噩梦吗。
此时李娇娇眼神里的恐惧也散了几分,她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会做这样怪的噩梦,就算心心念念属于姐姐的赵公子,自己也不至于想亲手杀了姐姐啊,不过,若是姐姐真能像昨夜那般,自己跳进井内,又何尝不是件好事,想到这里李娇娇快速的摇摇头,她被自己那个邪恶的念头吓到了。
“好了好了,于沁儿你先走吧,娇娇兴许做了有关你的噩梦,你就不要在这里待着惹她烦心了。”李夫人冲于沁儿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知道了,母亲,娇娇你好好歇息,不要想太多,很多梦啊,都是人想多了些有的没的才会做的,不是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嘛。”于沁儿说完,意味深长的拍拍李娇娇的手,便起身向门外走去,转身的瞬间,她收起浅笑,随即嘴角又挂起了一抹诡笑。
中秋节这日。
赵翰玉独自来到李府,期待的站在大堂内朝外张望。不等看到于沁儿,李娇娇先一步一摇的向他走来,连头上发簪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欣喜,随着她的步伐晃动。
“赵公子,听说,你来找姐姐一起去夜市对吗,这夜市,我也早想去逛逛了,只是娘亲不准我到处乱跑,不过,如果是赵公子陪我一同去,娘亲一定会答应吧。”李娇娇说着装作害羞的垂下头,手指不停的绞动手帕。
“可是,我跟于沁儿……”
“没关系,就让娇娇随我们一同去吧,琴儿你也一同去散散心。”
赵翰玉话音未落,于沁儿带着琴儿迈进大堂,脸上带着她惯有的浅笑,看不出喜怒,便是如此,赵翰玉看到她的同时也有如春风拂过一般,心情跟着好起来,一种奇怪的情愫在心间荡漾开来。
“那就听于沁儿姑娘的。”饶是赵翰玉千般只想同于沁儿独处,也忍不住听从她的安排。
李娇娇听闻此话,不喜反怒,赵公子对姐姐为何如此言听计从,她又着实不想失去这个同赵公子游玩的机会,便只能忍着,不敢发作。
夜市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夹杂着小贩不断的叫卖声,果真热闹非凡。这种场景于沁儿不是第一次见,却每次都忍不住欢喜。这也是她贪恋人间的事物之一。
赵翰玉不想刚进到夜市中,他与于沁儿便被人群冲散了,待他转头想要指给于沁儿看藏书阁时,身边哪还有自己的心上人,只留下一个痴痴望着他的李娇娇。
“于沁儿姑娘呢!”赵翰玉紧张的张望,一边喊着于沁儿,一边准备回去找她。
“赵公子,你这样乱跑,我们两个也要走散的,不如我们往前走走,说不定过不多会儿就与姐姐相遇了呢。”李娇娇一把拽住赵翰玉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行,于沁儿她自己,我担心。”赵翰玉紧皱眉头,又不忍心扔下李娇娇自己。
“琴儿那个丫头从来不离姐姐身边的,你就放心吧!”李娇娇说着拽着赵翰玉的衣袖轻轻晃动两下,似在撒娇。
赵翰玉这下彻底不忍心扔下李娇娇独自一人。
李娇娇本想终于能跟赵公子独处了,没了姐姐那个讨厌的家伙儿。
哪知赵翰玉一路上除了张望姐姐的踪影,还不断的念叨;“这个小玩意儿若是给于沁儿看到会喜欢吧,这个不妨买来送给于沁儿,哎呀我真是愚钝,竟然不知道于沁儿姑娘的喜好,二小姐,你说你家姐姐会喜欢这街市上的何物呢?”
不待李娇娇回答,赵翰玉又来到猜灯谜的摊位,对着一副灯谜研究好久:“好迷,我竟一点思绪都没有,若是于沁儿姑娘那般睿智的人,定是看一眼便能猜出的。”
李娇娇此时已经嫉妒的发狂,一路上,攥麻了双手,却还是深吸一口气,不咸不淡的语气道:“是啊,姐姐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可是啊……”
她说到一半不再继续说。
“可是什么?”赵翰玉眼神终于从灯谜上移开,疑惑的看着李娇娇。
“可是啊,姐姐就是太恃才傲物了,在你之前多少来李家提亲的公子哥,都被姐姐羞辱的从此不再与李家往来,至于为什么答应你的提亲,我猜想,是母亲怕姐姐嫁不出去做了老姑娘才硬逼着姐姐答应的吧,况且像赵公子这般才貌双全的公子实在难得。”
第三十五章 暗夜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