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沁儿醒来时已近晌午。
“小姐,小姐,醒醒,该起床了,”丫鬟琴儿站在床头细声呼唤。
“小姐今天好生奇怪呢,以前从不曾睡到这般时辰。”见小姐仍没有起身的意思,琴儿继续小声嘟囔。
于沁儿不禁抬手遮住双眼,上次见到这样刺眼的阳光是什么时候呢,她竟然不记得了,千百年来,她引渡过太多太多人了,感受了太多种人生,她记不起的事情又何止一两件,算了,这种小事儿不记得也罢。
“琴儿,服侍我穿衣洗漱。”
她也早就习惯了快速适应每一个环境。
虽然起晚,但向母亲请安还是要的,于沁儿带着丫鬟快步朝庭院走去,却看见母亲正跟妹妹在庭院里喝茶赏花。
“呦,姐姐难得这么晚才见到人影呢,莫不是昨夜做了什么费神的事......”
不待李娇娇说完,于沁儿瞥了李娇娇一眼,并不予理睬
“母亲,于沁儿昨夜专心刺绣,一时忘了时间,今早便贪睡了些时辰,没能早去给母亲请安,还请母亲不要责怪。”她颔首低眉,努力压制这身体原主残留体内的怨气。
“好,好,娇娇,你也应当跟着姐姐学学刺绣,毕竟我们李家以此营生,以后你也好接手这绸缎庄。”李夫人一边应着一边怜爱的拍拍娇娇的手。
听闻此话,李娇娇顺势扑进母亲怀里撒娇,“娘亲,娇娇不喜欢女工嘛,这刺绣的事就交给姐姐去做嘛,娇娇只想陪在娘亲身边。”“你呀,怎么就是长不大呢。”李夫人对小女儿掩不住的慈爱。
“母亲,那于沁儿,就先回房了。”她可不想站这里看这母慈儿孝的场景。
于沁儿心里冷哼,接手绸缎庄吗,就凭这么个草包小女儿,李夫人对小女儿还真是溺爱到冲昏头脑,就不怕这么大的家业毁在她手上。
于沁儿缓缓转身,我感受到你的怒气了,我会帮你渡过的,她这样想着,好平稳从刚才就一直持续的原主残留的怒气。
“夫人,小姐,赵公子前来拜访。”不远处,小厮急急的跑来汇报。
“赵公子,你来了!”李娇娇起身快步迎上前。
好一个翩翩公子,怪不得,引得两姐妹花朝思暮想。于沁儿转头便看见李娇娇忙不迭地跑向赵翰玉,生怕旁人看不出她觊觎这准姐夫已久。
“夫人,二小姐,”赵翰玉作揖,然后抬头环顾,凝视于沁儿,嘴角抹过一丝笑意“于沁儿姑娘。”
那一瞬间,于沁儿看见赵翰玉眼里亮了一下,她心里一颤,这赵翰玉,难道......
于沁儿冲赵公子轻轻点头“赵公子,坐吧。”
李娇娇抢先坐在赵翰玉旁边,眉眼带笑,“赵公子,今日怎么想起来我们家了,真是好事成双,你看这花,开的甚是旺盛,我正看的开心,你便来了。”说到激动处,李娇娇不禁握住赵翰玉的手臂。
“今日前来拜访,一是为了还前些时日从于沁儿姑娘这里借去的书本。”赵翰玉说着不动声色的推开李娇娇的手,“二是,母亲派我前来询问,是否择日两家父母见面商讨我与于沁儿姑娘的婚期。”
赵翰玉看着于沁儿,笑意渐浓。于沁儿并不予回应。
“这,这事急不得的!”李娇娇激动的站起身。
“娇娇,这是姐姐的婚事,你为何如此激动,坐下,听母亲怎么讲。”于沁儿顾不得原主是否会这般严肃的同妹妹讲话,现在,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消除原主的怨恨。
“娇娇。”母亲柔和的语气唤了李娇娇一声,示意她坐下。
李娇娇怒瞪于沁儿,不情愿的坐回原处。
“我家老爷走的早,我一手把她们拉扯大,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她们两姐妹能嫁得良人,咱们两家早有婚约,却一直未定婚期,这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等你跟于沁儿圆满,我们娇娇再寻个好夫婿,我也就了无牵挂了。”李夫人感慨万分,丝毫没有察觉到李娇娇的不满。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李娇娇说罢气愤的起身离去,临走前恋恋不舍的看了赵翰玉一眼,也不忘瞪了一眼于沁儿。
于沁儿依旧毫无波澜,甚至回了李娇娇一个浅笑。
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也太耐不住性子了,这般不把自家姐姐放在眼里,真的是,该好好教训一下呢。于沁儿想着,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于沁儿姑娘,你是如何做到兼顾饱读诗书与刺绣的。”赵翰玉随于沁儿进到书房,踱步到书架前“我单是阅读这些书籍便无暇其它。”
“赵公子过奖了,这书房,本是父亲的,父亲走的早,我便日日赖在这里,书读的多了,竟也越看越快。”于沁儿感受原主残存的记忆,内心洋溢着一种奇妙的感觉,她脑海中涌现出一个词,温暖,那是父亲给她的感觉,父亲不似母亲,父亲向来宠爱她,更是欣赏她的好学与睿智。
而母亲,似乎觉得只有妹妹才需要宠爱。
“于沁儿,”赵翰玉沉思片刻才道“不知是不是我多想,我感觉,几日不见,你似乎变化许多。”
“哦,说来听听?”于沁儿略弯起身子,凑近书架,手指缓缓从一本本藏书上划过,面不改色的淡淡说道。
赵翰玉轻轻摇摇头“我说不出,只是感觉,于沁儿姑娘,你没有什么心事吧。”
“公子无需多心,或许只是彼此了解尚浅罢,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于沁儿仍未起身,只是侧头,冲赵翰玉狡黠一笑。
“对,来日方长,来日方长。”赵翰玉望着于沁儿精致的侧脸,失魂一般喃喃自语。
“娇娇,你今天为何这般任性,又跟姐姐吵架了吗?”李娇娇一走,李夫人跟赵翰玉寒暄几句后,就赶紧找来她的卧房。
“娘亲,”李娇娇带着哭腔扑进娘亲怀里,这是她惯用的撒娇手段,且屡试不爽“当初,赵公子上门提亲,您为什么将姐姐许配给他,而不是我。”
“娇娇,你说得心上人就是赵公子呀。”李夫人吃了一惊,扶着李娇娇的双肩,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辨别,这是自己任性女儿的玩笑话还是心里话。“娘亲一直以为,你对赵公子的热情是因为他即将跟于沁儿成亲,和我们成为一家人。”
在李夫人心里,李娇娇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
“娘亲,娇娇好不甘心呢,”李娇娇说着真的挤出了眼泪“娇娇好不容易遇到这样让我心动的公子。”
“当日赵家前来提亲,并未说明是要向你还是于沁儿提亲,我想着,于沁儿长你几岁,于是应了于沁儿跟赵公子的亲事,而且赵公子也并无异议,可是,赵公子毕竟跟于沁儿已经有婚约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李夫人在房中急躁的来回踱步,一边心疼小女儿,一边考虑延后商讨婚期之事。
完全想不起,这是大女儿的终身大事。
李娇娇想到赵翰玉正与姐姐单独相处,又看着娘亲走来走去,不免心烦意乱,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从小,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姐姐能争过她的,东西也好人也罢,只要是她李娇娇想得到的,哪怕神仙阻挡她也要想方设法铲除掉,更别说只是自家姐姐,自己那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懦弱,这种人,最好对付了。她的眼睛里充斥着嫉妒与恶毒。
于沁儿送赵翰玉出府,琴儿紧跟身后。
“于沁儿姑娘,再过些时日便是中秋节,若那时没有别的安排,可否随赵某去夜市逛上一逛,每年这个时候啊,夜市上热闹非凡,还有啊,”赵翰玉说着,于沁儿伸手拂了拂他的肩膀“还有,我前些时日发现了一家藏书阁,里面各种我寻了好久没有寻到的书籍,我想带于沁儿姑娘你去看看。”
这后半句,赵翰玉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完,语气轻微颤抖。
很好,于沁儿退后一步,看向赵翰玉身后,赵翰玉的反应很好,李娇娇的反应也很好。
“赵公子,你这就要走了啊,我还没能与你说上几句话呢。”李娇娇脸色铁青,快步走来,不着痕迹的把于沁儿撞的一个踉跄。
琴儿在于沁儿身后扶了一把。
“于沁儿姑娘你没事吧,”赵公子上前询问,神情略带紧张“二小姐,以后不妨慢些走路,这样对自己对她人都好。”
“哎呀,赵公子,我不是有心的嘛,人家只是看到你快要走了,不免着急,而且姐姐不会怪我的对吧,”李娇娇回头瞥了一眼于沁儿,又冲赵翰玉娇笑“对了,赵公子,这个,是我连夜绣出想要赠予你的,正巧你今天来了府上。”李娇娇说着拿出一只刺绣精致的荷包。
“这个......”赵翰玉看了一眼李娇娇手中的荷包,难为情的看着于沁儿,不知道当收不当收。
“赵公子就收下吧,好歹是妹妹的一番心意。”于沁儿善解人意的替赵翰玉解围,一边握着琴儿的手示意她不要过多言语。
赵翰玉凝重的点头接过荷包。
李娇娇看着于沁儿,满脸狐疑,姐姐到底是懦弱还是愚蠢,自己做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毫不在意。
“小姐,二小姐近日越发变本加厉针对您了,那荷包明明是您绣好了准备赠予赵公子的,怎么就跑到二小姐那里去了呢,方才,您为什么不让我拆穿呀。”回到卧房,琴儿愤愤不平的说道。
“傻丫头,我知道你一心护我,可娇娇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万一她趁我不在怪罪于你,看你到时候嘴巴还有没有这么伶俐。”
“这二小姐摆明了要跟您抢准姑爷,老夫人怎么就是看不出呢,您好像也不太在意,真是太奇怪了,琴儿都忍不住生气!”
于沁儿看着气鼓鼓的琴儿,这原主来了人间一遭也好歹是有个真心待她的人,不亏。至于李娇娇,她的报应已经在路上了,不必急。
第三十四章 初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