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端五年冬,享年六十五岁的建文帝驾崩。传位于第四子刘成昊,改国号建武。建武元年春,皇帝带领骠骑大将军周嵩明率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平定边关之乱。历时半载,大胜归来。百姓自发前往南城门迎接归来大军,长达六载的战乱动荡,至此结束。
在皇帝达到南门前就有内侍快马加鞭赶往大军处,太师之女淑妃昨夜动了胎气临盆在即。傍晚时分,晚霞艳丽异常,仿佛灼烧着的云朵。皇帝焦急得等在梓茎轩门口,等待着他的第一个孩子。
宫人步履匆匆端着一盆盆清水进去,又换了一盆盆血水出来。年轻的皇帝看到这情景焦急的在房门口走来走去。看到一个使唤医女从门内出来,一把抓住并吼道:“为什么这么多血!朕在战场上也未曾见过这么多血!淑妃呢?淑妃怎么样!”
“臣…臣是跟着王太医来的,王…王太医让臣去取药。淑…淑妃娘娘似有…有…”
皇帝见使唤医女说话吞吞吐吐,不禁怒从中来一把将使唤医女推在地上指着她的脑袋,“有什么?快说!再这样吞吞吐吐,朕让人砍了你的脑袋!”使唤医女听了这话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皇后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话音刚落就远远见到宰相之女苏玢禾穿着红色深衣梳着瑶台髻快步走来。
扶着腰正准备行礼,皇帝上前伸手准备扶起皇后,皇后不着痕迹地推开了皇帝的手,行了一礼。已是六个月身孕的皇后行完礼,脸上浮起一层细汗。身后的女官见状连忙劝皇后坐下等候,瞟了一眼皇帝,皇后侧头低声斥责到“皇上都还在这里站着,本宫去一旁等候成何体统!”
“皇后有了身孕本就该躺着养胎才是,这里人多,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让朕如何是好!”皇帝过去扶着皇后就要拉她去侧殿,皇后看了一眼仍在地上磕头的使唤医女。“这不是王太医身边的?”
“王太医不是让你去拿药么?还跪在这里?等朕扶你起来么?”
“臣不敢,臣…臣告退。”使唤医女连忙爬起来跑向殿外,皇帝扶着皇后小心翼翼的往侧殿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太医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来到侧殿。“恭喜皇上,是位公主!”听闻此话,皇上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女婴,问到“淑妃呢?淑妃怎么样了?”
“淑妃娘娘由于身子虚弱,生产耗时过久,似有血崩之象。”说完,皇帝挺拔的身影仿佛晃了一下,不待细看皇帝已经大步走出侧殿。本想跟着的王太医见皇后远远的坐在一边,侧着头闻着桌上的香薰,看不清表情。见状王太医行了一礼,缓步退出。
“浮青,你说…淑妃是…”年轻的女官站直身子,走到皇后身旁,挪开了青瓷莲花座镂空香薰。从身后的宫女手上端来一杯热茶,放到皇后手上。“你是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宰相苏之旭的嫡女。外祖是江南丝绸大户,富庶之家。现在有了六个月身孕,别人怎么样和您又有什么关系。随她们去闹,您总归是皇后这点不会变!”皇后抬头迷茫的看着面庞姣好的女官,痴痴的开口到“可是,可是…淑妃她…”
浮青握紧了苏玢禾的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小姐,你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王太医也说了会是皇子!你要想想这个孩子!他一出生就是嫡长子!小姐还是太善良了!”
摸着小腹,眼神渐渐变得无比坚定。“浮青,扶本宫起来,本宫突感不适先回去休息了。再留两个宫女在这边看着,出事及时通报。”
天渐渐黑下来,夜幕笼罩着这座巍峨的皇城,皇宫内一片寂静,只有梓茎轩的烛火燃了一夜没有灭。宫外富庶商贾在街上燃放着烟火,聚集了很多百姓围看。庄光枫站在自家的楼台上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将军府,烟火印在脸上晦暗不明。又是一个烟火升上最高点嘭的一声炸开,有个罩着黑色披风的人站在两步外,对着庄光枫行了一礼后,站在他身侧,一同观看着烟火。
“真的要这样做么?”黑影哑着声音说道。庄光枫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会烟火,问到,“你喜欢烟火么?”黑影沉默许久“好的,我知道了。事情已经托人去办了。只是需要时日。”
“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等。越久事情越好办,你退下吧,没事不要来了。那件事,我知道怎么做。”黑影听完后退一步行了一礼走下楼台。临走前顺着庄光枫的眼神看了一眼,赫然救是大将军府的方向,或许过了今夜就是骠骑大将军府了。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宾客同僚,年轻的将领终于闲下来可以陪一下许久不见的妻子。
周崇明从背后抱住正在擦头发的妻子,闻着妻子头发上淡淡的桂花头油味道。心里的弦不紧一松,“我在战场上最担心的不是哪天会被敌人砍了头,反而是你今天有没有吃好,昨夜有没有睡好,会不会因为太担心我而吃不下饭,又怕你一点都不担心我。刚才一进门看到你反而有了不真实的感觉,怕是梦里的场景。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再睁眼又是在边塞。现在把你抱在怀里,才真实的感觉到,我真的打赢了,回家了,回到了你的身边。”
见妻子久久不语,想要站起来却被妻子拉住双手。吴霏扭头扑进了周崇明的怀里,感受到衣前迅速湿润了起来,周崇明手忙脚乱地安慰道,“别哭啊,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一哭我头都懵了,你不要哭了,平安你别哭了啊!”
这时门外传来大儿子周柏然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周崇明看着腻在妻子怀里死活不肯出来的女儿和低着头不说话的幺子,不禁感到头疼不已。
“柏清!你站在门外偷听?”周崇明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
“父亲,我没有,是…是姐姐…”周柏妩从母亲怀里偷偷瞪了一眼,周柏清就不敢再说了。
“好了,好了,你让孩子们都去睡吧。时辰也不早了。柏然,把他们都带出去吧。”
“是,母亲。”说罢一手拉了一个准备出门。
“母亲,我明天可以出去城南赏花么?”走到门口的周柏妩转过头来说到,看着女儿白净的脸庞,吴霏笑着点了点头。
“那母亲…我我可以去么?”周柏清听到也转过头来问到。
“都是女子,你去什么去!你背你的书去!”周柏清听到就怒了,非要吵着去,两个人一路吵着出去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朝呢!”
第二天一早,周明崇早早起来去上朝。宫门口碰到副将庄光枫,两人一起进了宫。皇帝封周明崇为骠骑大将军,庄光枫为都督。两人一时间风头十足。
转眼三年过去了,年轻的帝王三年前平定了连年战乱,凯旋归来之日喜得爱女,视为吉兆,册封长公主,号云鎏,名景依。由于其母身体孱弱,产下长公主后缠绵病榻数日后香消玉殒。怜其丧母,太后亲自抚养。同年七月,后产下一名男婴,帝大喜,封为太子,名景辰,帝后亲自抚养。次月,庄嫔产一女,名景岚,封为庄妃。
三年间当年年轻的帝王也变得更加成熟内敛,骠骑大将军也是恩赐不断,风头无二。建武四年秋天,皇后临盆在即,皇帝心念皇后母子,匆匆退朝。早早在椒房殿门口等着,太子站在自己的父皇身边,睡眼惺忪得看着父皇。
步履匆匆的宫女,一盆又一盆的清水变成血水,躺在床上的皇后声音都哑了,甚至带了哭腔。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站在门口的皇帝莫名一阵心慌,仿佛有什么快要从身体里面抽离出来。
“父皇…捏疼儿臣了…”太子软糯的声音拉回了理智,皇帝弯腰抱起太子,“景辰,你再回去睡会好不好,等下父皇让孜安去喊你好不好?”
“不好,我要在这里等母后,母后说了,我会有一个妹妹,就像苏湾湾一样可爱又听话的妹妹。我要在这里等,让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皱着鼻子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皇帝。“朕听你母后说的是个弟弟啊。”
“可是…可是儿臣想要…哈…要妹妹。父皇…你和母后说…说景辰想要妹妹,好不好。”说完等了一夜没睡的太子趴在父皇的肩膀上睡着了。皇帝见状,抱着太子去了侧殿,放下太子。看着嫡子肉肉的脸庞,嘴角不自觉上扬。
转身关上门,就看到身边的大总管登顺快步赶来,离得还有三步远就一下跪在地上,登顺沉重的脸色让皇帝心里一慌。“皇上…皇后…皇后娘娘薨了,腹中…腹中的胎儿也没保住。”
听着登顺带着哭腔的哽咽,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七十一章 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