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片林子里除了黑熊这种动物是被我们正面撞见的。野猪这种野兽我们其实并没有看到过,不过沿途一路走倒是发现了不少被那皮糙肉厚的巨无霸黑金刚撞翻的树木和咬死拖到一边吃不了几口就扔的动物尸首。
于是,那些动物尸首成了我们的口粮,撞翻的树木残枝就成了我们生火的物件。
不过,虽说跟着野猪一路捡现成,但是心底我却并不想真正面对这个庞然巨物。
岱山之上其实也并没有老虎,但是野猪不少。素日里被这种畜生伤到的山民也是不少,我以往帮忙徐浒去诊治的山民村夫有伤重的泰半都是野猪这种东西造成的伤口。外翻的皮肉,仿佛喷泉般上涌的鲜血。
这是我对被野猪撞伤的村民的惨状的印象,伴着那记忆里哀嚎许久的声音,汇成了一个极为可怖的情景。
徐浒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面色变得格外难看,与我对视过一眼后就朝了我和七师兄吼:“小心!”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就愣愣望着。直到那隆隆的仿似地动山摇的阵仗在自己耳畔爆开我才惊觉,这回野猪没有骗我。不过从那林子灌木中蹿出来的不止一头,而是林林总总的超过了三只。
每一只都顶着那朝天的獠牙,嘶吼着往我们四个人的方向冲过来。
我和七师兄本来就裹着一张熊皮,原本御寒自是不错。岂料会突然冲出来这群野猪,这时候在逃命之际熊皮自然就成了阻碍我两行动的东西。
毕竟我们两个人又不是双胞出生,即便相处了这么些年但是实际上也并没有特别的默契,看着其中一只通体黝黑皮毛的野猪打着哼哼面对我们两个人直冲过来,我和七师兄干出了一件特别常见却也特别危险约等于自寻死路之事。
因为我两居然各自往对向跑,结果因为熊皮的缘故,两个人又堪堪撞到了一起。
“小心!”徐浒的疾呼像是来不及,野猪震天阶响的沉重脚步声已经贴到了耳畔,并且那呼呼的风声也告诉我,自己已经逃不过被一撞的命运了。
结果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有传来,只听得凭空里一声爆裂破音,然后我就卷着那半张熊皮飞了起来。
抽空间我还专门看了七师兄的方向一眼,他卷着熊皮滚到了一旁。
原来那野猪刚巧险险自我们两个身边的空隙处撞过去,用獠牙顶破了熊皮。不过于七师兄比起来,我自是比较凄惨的,因为我这半张熊皮竟是莫名其妙卡在了野猪的獠牙之上。所以我这头就被拖得一时飞起来,但是终究还是落了地,我被拖着滚了好几圈。
不知道谁喊我放手,我只得大声去嚷,“现在不是我放不放手的问题,是我被缠住了。”
是的,也不知道怎么卷的熊皮,我这回一只手腕就被死死地裹缠在了挂在野猪獠牙的熊皮之内,挣不开也逃不脱。
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被卷在这只手腕上,野猪两三回将我拖来拖去我整个人也已经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裹缠到了一起,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好在,我在危急之中还是没有忘记自救的念头。一手被熊皮裹缠抽不回来,我伸出另一手去腰间摸。
我记得,自己还带了那柄短剑在身上。这头好容易抽剑出鞘,慌乱间割熊皮却不想割到了自己的手。可是当下我也顾不了这些了,咬着牙将熊皮割碎我的手终于得了自由,然后就被疯狂奔走的野猪甩了出去。
我想自己的背运真正还是没有走完,因为我被甩出去的那个方向竟然是悬崖那头。
惊慌失措间我忙不得用手短剑乱会乱舞,想要抓点仰仗,结果耳畔掌心掠过的竟是只有尖利呼啸的风声。
我不会就这么摔下去吧?
呼呼风声之下,我脑内闪过了这个极为可怖的念头。
虽说我曾经同南宫慕合讲过若是自己兽化咬人就要当即立断将我杀掉以免遗祸人间,可真到了眼下这么个摔落悬崖的时刻我发觉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如此淡然。在那瞬间的呼啸风声和无法阻止的身体下落坠势中我所能想到的在脑内走马灯一般过的居然是那瞬间掠过的和南宫慕合的过往。
初见时候,我见他那副矜贵样子竟是误以为他是那偷逃出去的世家公子;而后茶肆再遇,他同我说自己叫做韩义;小巷子里他撑在我旁侧的墙面上与我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身体下坠的趋势猛地被阻止住了,我腰间被一股大力拉起。虽然免不了有些疼痛,但是我还是心怀感慨。
眼下我只凭腰间那悬着的一根九节鞭被吊在半空中,就这么不上不下地荡在悬崖边上,随风摇摆。
我没敢看下头,只双手抓住腰间那根九节鞭朝着上方探了半个身子的南宫慕合惊叫嘶吼,“不要放手,你莫要放手啊。拉上去,快把我拉上去”
山间的风声将我的声音吹得粉碎,听在耳畔突然就仿似传来了无数个人的呼救,由近及远层层荡漾开去。我在那深幽的回声里莫名地安静下来,只看着南宫慕合的那双眼,仿似我身后的山谷般深不可测。
我在山间疾风中无助地摇摆,和这人世间唯一的牵系此刻就系数化为了那扫帚星手里握着的一柄九节鞭。
第两百零一章 林林总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