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尚忆知解除婚事这个消息,终于还是在四方阁里流传开来了。
虽然前头因为我爹爹已经为了相关找婆家的事情跑上岱山来捉我,后头是被我师父劝走的。但是我师父并不是什么嘴碎的人,他老人家当然是不可能胡扯的。这桩事便是有七师兄当做大事告知给了我五师兄,两人一合计觉得我是被尚家的人辜负了,当下同仇敌忾地就要带了家伙事下山去即墨镇上找商家兴师问罪。
虽然全城围观,但是我倒并不打算去拦阻七师兄,因为知道大师兄必然会为我出头的,所以也不担心什么。不过实际上即便没有他这单胡闹,我被退婚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帝君的使臣应该很快就会将元初公主下嫁尚家的圣旨带来即墨镇,毕竟婚事筹备需要相当的时间。
同时,到那个时候我约莫亦会成为圈郡集的笑柄。毕竟当初尚忆知回来可是有在全镇带花巡游的。起码在本地界,他是老少皆知的,比起帝君更有些名声。
他的婚事,自然也是备受全城瞩目。
虽说我没有亲耳听到那些说法,但是想来旁人若是知道他那有婚约的妻子是我泰半都会觉得他这是一支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啊,或许不对,应该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这话好像听着也不是很对头,搜肠刮肚了半天,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合适的可以用来解释我们两这份悬殊的说辞了。
叹了口气,这就单手支了腮,蹲坐在夜漪树下抬了头去看。
碧蓝如洗的天际,万里无云。
带着暖意的微风徐徐拂过,我闭了眼,想要靠着夜漪树打个盹。
混沌中,耳畔却听到了一道不太现实的声音。
“小师叔。”
睁了眼,我只觉得有些恍惚,那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然后,我慢慢扶了树干站了起来。稳了温心神,朝后扭过了头,随即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穿着同我身上一式一样的师门灰色衣袍的少年。
虽然衣服不咋的,但是他单手负在背后,望着我勾了一侧唇角,便是笑的缱绻动人,端的是玉树兰芝一般的气度。
视线落到了他那张精致的脸庞之后,我不敢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骗人的吧,肯定是做梦,怎么可能会是他?!况且,他来到我们的四方阁,又是所谓何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下意识地质疑出声,“《云舒卷》已经不在我师门了。”
“我知道。”对面的少年点了头,那垂眸的神色间格外令人动容。
“你知道你还来,南宫慕合,你究竟是安得什么心。”
站在我对面的居然是自称月华门的南宫慕合,而我本来以为自夜丰镇那一别之后,我们本该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的了。
可是实际上,我们再度狭路相逢了,在四个多月后的四方阁。
藏书阁前,夜漪树下。
不是月上柳梢头,而是明日当空时。
我亦没有约他黄昏后,反是见他穿了我师门的衣袍,心下自然下意识警觉起来。
可惜藏书阁这地方,平素并不会有人过来。毕竟我那群师兄基本都是奔着拜师学艺来的,对于书本知识并没有太过的求知欲,所以有时间俱都是在前头空场上练武的。
至于我嘛,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受罚,而是实在无所事事之后的选择。
虽说这回违反了门规私自跑下师门,但是回来之后不管是师父还是大师兄,俱都没有对我这桩违反门规的事情多提过一句。别说惩罚了,就算指责也几乎没有。
我虽说平素脸皮厚如城墙拐角,但究竟还是个知耻的,即便如今也算不得什么勇总也是会对这种情况过意不去的。
是以,我这些时日都会在课业结束的闲暇之际主动拖了笤帚来清扫藏书阁,基本上也就是要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不过大约是过了夜漪花期,这日子里地上也无甚落叶。我每日扛了笤帚来到这里实际也扫不到什么旁的,落叶不过一小堆。归笼到一处用火折子点了等着烧成灰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我会花泰半的时间蹲坐在这株夜漪树下发呆或打瞌睡。
至于兔子那事,七师兄那头昨日已经补足了数量交还给胖厨娘,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眼下我本以为除了尚忆知的那桩退婚的事外也没什么能让我心绪不宁抓耳挠腮的了,结果却是万万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这个时候看到本来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九月入秋时节,虽然不是夜漪树的花期,但是微风瑟瑟而过,还是摇动了满树的枝叶婆娑清唱,平添了几许异样的风情。碎金般的光影洒落下来,他的衣裾随之猎猎张扬开来,我与他离了丈许之远,便是近在咫尺的位置,却恨不得远在天涯触不可及。
风声渐止,他终于提步朝我走来。看着他的靠近,我不自觉地抖了抖身体,同时下意识地往后退,脱口而出的嫌弃,“别靠近我,你这个扫把星。”
第七十六章 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