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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番外——曾有个人等了你很久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象只生愁。
  或许也真的是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天色渐渐凉了,竟当真下起了小雨。
  妇人扶着大肚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抬头看路还有多远。
  不过数里,她抿抿唇,眼神变得坚定。
  必须要把孩子送到那里,徐老欠她个人情,一定会好好抚养孩子长大。
  妇人咬牙继续往山上爬,青石台阶踩在脚下格外的凉,她走的速度实在不算快,过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到一处山岗。
  “这里是?”
  妇人愣怔地看这片地方。
  石碑,祭品,干净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经常打扫。
  她温温柔柔地笑了。
  这里是徐老收养的那些孩子过往的亲人,是来处。
  或许不久后她也会躺在这里。
  妇人实在累的走不动了,轻轻地坐在靠门的石板上,借着一些树叶挡雨。
  所幸雨很小,淋着点无伤大雅。
  妇人揉揉眼,有些倦,恍惚中看到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
  他身形很暗淡,估计逗留人间实在太久,也不曾害过人,再这么留在人间,恐怕就会消散了。
  妇人忍不住出声:“你,你为什么不投胎?”
  男人讶异地看她,轻声说:“姑娘是在说在下?”
  他魂魄暗淡,修道人都看不到这点残魂,这个怀孕的女子,居然能看到他。
  妇人点头:“你快去投胎吧,我会转生咒,可以送你走。”
  没想到男人摇摇头,竟然拒绝了:“不用了,我在等人,只要寻觅到她的消息,我再离去。”
  妇人些许动容:“哪怕魂魄消散,也不愿离去吗?”
  魂魄消散?
  男人似乎是想到什么,眼眸中苦涩溢了出来,喃喃自语:“她都不怕,我怎么能怕呢?”
  这话让妇人懂了什么,她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地问:“她,是……”
  魂飞魄散?
  男人目光看着远方:“或许吧,我想再等等她。”
  毕竟当初约好了。
  梅雨时节,再一起去踏青吧。
  妇人叹口气,决定做些什么,她起身走近那棵歪脖子树,抬头说:“你可以下来一下吗?”
  男人没说什么,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了下来,站在妇人身后不言不语。
  骤然距离缩短,他已经不太敏锐的感官却突然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男人神情动了动,目光放在妇人身上,看着她陌生的面容出神。
  妇人轻轻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男人身上,看着他凝实的灵魂轻轻地笑了:“能存在,才能等下去啊。”
  不是她,男人收回目光,那种独特的灵魂气息却依旧在周围,他有些疑惑。
  是她的气息,但……
  他的目光放在妇人肚子上,千年来再未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怦怦直跳,几乎是哽咽,男人抓住了妇人的袖子:“可以让我碰一下你的肚子吗?”
  这个请求很奇怪,妇人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了。
  男人并没有触碰到妇人,而是手悬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方,闭着眼不知道在干什么。
  良久他惨白的脸上忽然落下一行泪,多了几分血色。
  是她。
  她还在。
  男人收回手,也不管眼角的泪水,低着头说:“请问,你可以送我投胎吗?”
  不管因为灵魂缺损,这一世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呆傻,残疾,甚至丑陋,都没关系。
  只要是她就好。
  他会找到她的。
  他的灵魂记得她。
  妇人失笑,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还是非常乐意的。
  她刚想念咒,男人却猛然抬头问她:“对了,你的孩子。”
  他干哑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妇人说的很快,小雨和风很容易就盖住了。
  “天地华宇,入土为安,今生已过,来生黄泉。”
  男人闭上眼。
  原来这一世。
  她还是叫越牙。
  ……
  “生了生了!”
  接生的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对等在外面的徐老说:“孩子生下来了,但是。”
  他摇摇头,表示尽力了:“再跟她说几句话吧,马上就……”
  徐老早有预料,叹口气,背着手走进去。
  手术台上,妇人虚弱的脸庞侧着看了眼摇篮中的孩子,轻轻说:“妈妈不能陪你了。”
  她这一刻恍若回光返照,说话轻松了些:“徐老,麻烦您了,让这个孩子成为您的徒弟吧。”
  徐老把孩子抱起来,孩子睡得很香,估计是刚刚哭累了。
  “我会把她养大的,你放心吧,每年,我都会带她去看你。”
  妇人又说了什么,看徐老答应了,不舍地看了眼孩子,终归是闭上了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又是一年清明节。
  徐老带着弟子们去给他们的亲人扫墓,上香。
  刚十岁的越牙牵着小七师姐的手,奶声奶气地问:“小七师姐,为啥每年师父都要我去那棵树下上香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吧。”
  “噢。”
  徐老从林媚婷手里牵过她的手,带她去那棵树下,让她规规矩矩地上了柱香。
  早就很好奇的越牙上完香就问:“师父,为啥我要给这棵树上香啊?”
  徐老摸摸她的脑袋:“是你母亲的安排,不是给树上香,是给一个曾经在树上的人。”
  “啊?”
  越牙似懂非懂地摸了摸这棵歪脖子树,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今天好像下雨了。
  但当她回过神时,却依旧是晴天。
  徐老拿出青团:“吃点青团吧,你肚子是不是饿了?”
  “好耶。”
  越牙小口小口地抱着青团吃,吃的很快。
  扫完墓,留给了几个弟子足够的探亲时间,直到黄昏,徐老才领着他们回宗门。
  人影渐行渐远,偶尔有人回头看。
  虽然没有下雨,越牙还是摇头晃脑地念诗,蹦蹦跳跳地不知人世的忧愁。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越牙想不起来下一句,挠挠头,嘿嘿笑。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象只生愁。”
  小七师姐摇头:“不对,你背错了,这是两首诗,你背混了。”
  “啊?”
  越牙垂着脑袋有些沮丧。
  走在最前面的徐老听到她们说的话,一时间有些感慨。
  是啊,清明节这一天,他们总会想起先祖,想起阴阳相隔的亲人,想起那已经浸入泥土的来处。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象只生愁。
  确实容易愁。
  越牙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想,或许是妈妈吧。
  她不知道,有个人曾经在那棵歪脖子树上等了她一千多年。
  那时气若游丝的越母温柔地对徐老说:
  “看我的时候,让牙牙也去看看那棵歪脖子树吧,有人曾经在那里,等了她很久。”
  越母其实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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