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叶子卫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里想到的女人,不再是李清幽,而是变成了眼前的肖淑萍。换做之前,甚至只是几天前,这都还是不可想象的。难道是因为自己正在忘掉李清幽吗?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叫做肖淑萍的女人的出现,让叶子卫开始忘掉李清幽。
那时候,叶子卫心里想的一定是:女人就应该留在家里,男人去挣钱养家。更何况还是像李清幽那么动人的妻子。
叶子卫的心里稍稍地尴尬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因为肖淑萍妩媚动人的笑脸正看向叶子卫,让叶子卫怦然心动,心猿意马。
“谢谢你,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女人不应该依附在男人的身边,女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所以我选择了事业,我们也就离婚了。”
“那你丈夫现在在哪里呢?”
叶子卫好像对这个问题也很关心,说实话,这样的关心已经不恰当了。毕竟两个人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这样关心一个女性的私生活,是很不合适的,更何况还是在很重视个人隐私的欧洲。但肖淑萍却没有一点的不愉快。
“他现在带着孩子住在佛罗伦萨,我每年会抽出一些时间过去看望孩子。我毕竟还是母亲嘛,我们虽然离婚了,但也还是朋友。离婚的原因致使对家庭的理解不同,并不是有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也没有伤害对方的行为。我自己一个人,去佛罗伦萨看孩子也方便,不用顾忌什么。”
这个回答让叶子卫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肖淑萍说了,她的前夫已经定居在了意大利,也就是说两个人真的是彻底离婚了,不会再有交集,肖淑萍的话语里,还传递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孩子也归前夫了,自己是独身的。
这个消息让叶子卫心里还是有一种欣喜的冲动,叶子卫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感到欣喜。
但是第二个消息,就让这种消息变得淡薄了许多。因为肖淑萍跟着说,她每年还是去会看孩子,而且她和前夫之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好朋友的关系。这让叶子卫的心里莫名地一阵酸涩,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感到失落,沮丧。
“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和你说起这些来。”
肖淑萍神情略显黯淡,语气也低沉下来。
“可能我显得比较文弱,让人觉得不会有什么威胁吧。”
叶子卫赶忙接口说道,他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安慰眼前这个情绪出现了变化的女人。
“可能是吧,和你说话,不拘谨,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像是认识了很多年一样。我跟你说,我前夫在佛罗伦萨没有再婚,只是有几个固定的女友,欧洲人嘛,这也是正常的。但我接受不了,我对婚姻的观念还是比较传统的。有几次我去佛罗伦萨看孩子,他想和我亲热,都被我拒绝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他又有了新的感情,就不应该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当然我相信,我也会有新的感情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肖淑萍的眼神又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叶子卫,眼神传情,叶子卫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激了一下,整个人突然变得精神了,就好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老板,你的眼光和判断可真是准确啊,够毒。你看,这小子就算是上钩了吧。这笔我有用多了。”
说话那的正是叶子卫寻找了很多天找不到的肖靖,此刻,他在酒吧二楼的隔间里,在和另外一个长着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说话,肖靖管这个年轻人叫老板。看年纪,比肖靖要年轻至少十岁。
肖靖说的是汉语,说明他的这个老板也是说汉语的。
两个人站在一道玻璃后面,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单面玻璃,从阁楼里可以看到酒吧大厅的情况,还看得很清楚,但是从酒吧里看上来,就只能看到玻璃墙,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当然,像叶子卫这样的生瓜蛋子,不能给他来硬的,也不能投其所好。知道为什么吗?”
年轻的老板看着酒吧里聊得很开心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问身后站着的肖靖。
“不能来硬的我懂,以叶子卫这种性格,硬来还真是不对,吃不开。但是第二条不能投其所好,我就不懂了。对人不都是要投其所好吗?你怎么说不能投其所好?”
肖靖疑惑地问道。话语里没有作伪的成分,他的确是不明白为什么说不要投其所好。
年轻的老板笑了,他对自己的手下不能够准确掌握自己的观念感到满意。老板,就是要有老板的威严的,其中一种威严就是要比自己的手下看得,
“来硬的,要么把他压垮,要么让他产生更激烈的反抗,两种结果都不好。但是投其所好就更不对了,别以为投其所好就会让对方心生好感。像叶子卫这种生瓜蛋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他自己心里就是乱七八糟的。你投其所好,只会让他觉得你是别有目的的,让人对你心生畏惧,反而会把他吓跑的。”
“那是要怎么做?”
肖靖显然对自己老板的这番论断很感兴趣,继续追问道。
“你在国内的时候,也是在海边长大的吧。看到过渔民杀乌龟吗?没见过杀乌龟,杀甲鱼也行,就是王八。”
年轻的老板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有,我不喜欢吃带壳的东西,连虾都不喜欢。嫌麻烦。”
“我也不喜欢乌龟王八一类的水产品,不管是水货还是海货,最好的还是鱼。清蒸最好。但是我喜欢看人杀乌龟,也喜欢看人杀甲鱼。人类啊,最大的智慧不是体现在科技上,是体现在制作食物的过程上。”
那个被叫做老板的人扭过头来,看向自己身后方的肖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这个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张云飞三叔张建海的侄子——周靖。
叶子卫认识的这个叫做肖靖是他的手下,真名也不叫肖靖,叫肖祝,是一个意大利华裔黑帮团伙的头目,和周靖关系很好。不用本名,而用了周靖的靖字,这是周靖在耍心眼,是一个大心眼。
“我告诉你,在国内南方人吃甲鱼和乌龟有两种做法,一种叫生吃,一种叫熟吃。”
周靖嘴角微微上翘,维持着自己脸上那种戏谑的表情。
“生吃,熟吃?不是吧老板。我只听说过吃生鱼片,最多是吃生肉的,但生肉也是腌制过的。这乌龟和甲鱼怎么生吃?”
肖祝疑惑地问道。
“我说的生吃和熟吃不是你说的那个生熟的意思,是指做法。”
“嗯?你细说,我也听听怎么个生熟的做法?”
酒吧里的叶子卫和自称肖靖妹妹的女人交谈得很热烈,两个人坐得也更近了。酒吧阁楼上的周靖和肖祝也放心下来,以更轻松的心态开始谈论自己的事情。
“先说熟的。甲鱼也好,乌龟也好,都是有壳的,有了壳就有了屏障。不管是甲鱼还是乌龟,你逮着了它,它一害怕,就缩到壳里去,不露出来。不露出来就杀不了,也吃不着。”
“对,这和螃蟹还不一样,螃蟹也有壳,但是螃蟹不能把身子缩到壳里去,那个壳也就起不到保护的作用。”
肖祝,也叫肖靖,附和道。
“我说的生吃,就是不把乌龟杀死,把或者的乌龟或者甲鱼搁在一块空心砖上,或者一个类似的东西上,也不一定就是空心砖。反正就是放乌龟或者甲鱼的这个物体得是中空的,那个中空的位置,可以放柴火,还可以让柴火燃烧?记得,是柴火,不是煤,也不是液化气。”
周靖继续着自己高深莫测的笑容。
“那是烤吧,老板。是铁板烧烤。”
“不是烤,和烤是不一样的。把乌龟或者甲鱼搁在这个空心砖上以后,还要在龟壳上压一个重物,比如说另外一块砖头。放这个重物的目的是不让乌龟或者甲鱼跑掉,因为中间空着的那个位置,是用来烧火的,等到火烧起来了,不管是乌龟,还是甲鱼都会受不了,受不了就会想跑。压着个重的的东西,就跑不了了,只能伸出头来,这才会有生吃的做法。”
说道这个具体做法的时候,周靖的脸上,那种残忍的笑容展露无遗了。很显然,他对这种做法很欣赏。
“然后在空心砖中空的位置好柴火,点燃,一定要记得,火不要太旺,要用文火,不然乌龟或者甲鱼很快就死了。生吃的程序,也就做不出来了。”
“还有那么多讲究啊。然后呢?”
“在乌龟或者甲鱼的前方,再支起一口小锅,锅里放上各种调料,调料嘛,就根据个人的口味来了,锅里要装上水,谁不要太多,大概就是一般的碗两碗到三碗就够了。然后烧火,这个火可以旺一点,把锅里的汤烧烫,烧开了再适当减小火力。这个锅的位置,大概是乌龟或者甲鱼伸出头来能够得着的地方。”
肖祝都觉得好奇了,自己的这个老板简直就像是一个厨子在教人做饭嘛,什么都交代清楚了。锅的位置,水量,连细节都说明白了。这和对付叶子卫这个小毛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叶子卫又不是乌龟,王八。更不会傻啦吧唧地等着你去炖汤,吃肉。
“这是什么意思?给甲鱼喝汤?”
“对,就是给甲鱼喝汤。甲鱼的肚子下面烧着火,前面也烧着火,和下面不同,前面烧着火,却是炖着汤的。肚子下面的火小一些,但还是让乌龟或者甲鱼很不舒服,不舒服呢,不管是乌龟还是甲鱼,就会把自己的头伸出来,伸出来一看,原来自己的面前就有一盆汤,汤就是水啊,甲鱼和乌龟是最喜欢水的,也能闻得出水的味道来。甲鱼和乌龟可没那么聪明,不会知道水是开的,于是张嘴就喝,越喝越渴,越渴还就得越喝。等到最后,锅里的汤喝完了,那只甲鱼,或者是乌龟也就死了,是烫死的,还是慢慢烫死的。不仅死了,肉也烫熟了。”
“可以吃了,是吧。”
肖祝总算是明白了一点这道生吃的做饭,也明白了为什么叫生吃。
“对,可以吃了。不仅可以吃,还很好吃。甲鱼或者乌龟一死,四个脚就伸出来了,这时候,肚子里的肉混着汤水,正是最鲜美的时候,直接可以倒出来,那叫一个鲜啊。这就叫生吃,因为烹制的过程里,甲鱼,乌龟,都还是活着的,保留了原汁原味。”
周靖说得津津有味,好像是在详述一件工艺品的制作过程,也像是在描述自己的一件得意作品。充满了欣赏的意味和骄傲的情绪。
“这真够残忍的,我恐怕吃不了。而且没杀死,肚子里的脏东西太多,那味道恐怕也不会好的。”
肖祝摇摇头,好像对这种做法不是很感兴趣。
“看来这个做法不适合你啊!你是个善良的人。”
周靖看向肖祝,脸上戏谑的表情更浓重了。善良的人,善良的坏人吧。有哪个善良的人会躲在暗处设局去陷害别人呢?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道菜,乌龟嘛,没什么好吃的。还是鱼好吃,带鱼和鱿鱼更好吃。所以这道菜也不适合我。”
周靖自己说道。
“那看来老板你也是个好人,是善良的人。”
肖祝也打趣地说道,这算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话、两个人都笑了,是惬意的笑容。
“好,再给你说说熟吃的吃法。”
周靖好像说上瘾了,以肖祝对周靖的了解,自己的老板花那么多时间来说这个问题,一定就是因为这两种吃法是和眼前的叶子卫有着很大的关系,不然不会花那么多的时间来讲生吃和熟吃的做法。
“和生吃一比,熟吃就简单多了。生吃是活着吃,熟吃当然是死了,再做熟了吃。那区别就在于怎么能把乌龟,或者甲鱼给杀死,杀死了,才能像你说的那样把内脏清理干净,做舒服了,收拾清爽了。是吧。”
“那老板的意思就是说,重点就在于怎么把这个乌龟王八给杀死,是吧?”
肖祝的情绪好像也被提起来了,看着自己的老板津津乐道地说着做菜的事情,他也不自禁地开始入戏,顺着老板的思路走下去,看看老板最后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对,就是怎么杀死乌龟王八蛋。乌龟,王八,逮着了,又把头,脚都缩到壳里去,不出来,就杀不着,杀不着,肯定也就吃不了了。这时候怎么办呢?简单,把乌龟和王八搁在太阳底下曝晒,在乌龟或者王八的头前面最好再搁块肉,或者别的鱼啊什么的,有腥味的最好。太阳一晒,乌龟和王八就算是躲在壳里,时间一长也照样是受不了的,它热嘛。热了,就要深处头来,看看会不会有水。”
周靖继续着自己那种津津乐道的表情,看来他的确是很享受这种猫抓老鼠一样的游戏,想要好好体验这种捉弄人的感觉。
“也可能是有肉味了,乌龟或者王八问道腥味了,也会把头伸出来的。”
肖祝适时地接上话,跟着说道。
“对,有可能是问道味道了。反正不管是什么吧,这乌龟和王八受不了了,就把头伸出来,这个时候,守在旁边的人,要眼疾手快,手起刀落,咔擦一刀,头就给剁下来了。刀嘛,当然是要提前准备好的嘛。头掉了,这乌龟和王八可就死了,死了,四条腿也就伸出来了。那时候可不就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呗。这道菜适合你,因为都收拾干净了,不用担心卫生问题啊。”
周靖笑嘻嘻地看着肖祝,用一种让人觉得不那么舒服的语气说道。
“这就是熟吃?”
肖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对,熟吃,是做熟了再吃。”
“老板,你跟我讲这么多,不会是要叫我做菜吧。”
肖祝大着胆子问道。
“是啊,就是教你做菜。你是选择生吃,还是熟吃,是想吃红烧还是清蒸啊?我觉得煮汤最好,原汁原味。最多加一点生姜,老姜也可以。”
“啊!老板,不是说笑吧。我们还做什么菜啊。”
刚刚领悟了一点老板意图的肖祝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说笑,我就是在教你做菜,只不过我们做的这道菜,食材不是乌龟,也不是甲鱼,更不是王八,是一个人,还是个大活人。男的。”
这回肖祝算是明白了,所谓生吃熟吃,还是针对叶子卫来的。只
是自己的这个老板周靖,选择的方式既不是生吃,也不是熟吃,是生熟都用。
一想清楚了这一点,所有的疑惑也就都在肖祝,或者叫肖靖的心里解释清楚了。
周靖的意图是这样。
首先,用化名肖靖的肖祝出场,利用了跟踪叶子卫的那些人和叶子卫紧张的个人关系,得到了叶子卫的信任。叶子卫恐怕是不知道的,早前在酒吧里和他搭讪的那个意大利男人,就是肖靖安排的。目的既是试探叶子卫的反应,也是引出躲在暗处的那些人,那些由叶家安排的人。
那些人出来了,才能计划叶子卫的内心抗拒心理,也只有叶子卫抗拒这些人,反感这些人,甚至和这些人起了冲突,在心理和感情上才有倒向肖祝的可能。那时候肖祝再出场,才会事倍功半。
但如果叶子卫和那个意大利男生的搭讪直接就成功了,叶子卫就上钩了,真的和那个男人发生了点什么,那事情就简单了,后面也就不需要安排什么肖祝出场,肖祝的妹妹肖淑萍也就更不用出场了。
但是叶家安排的人打乱了这个计划,因为那个人把周靖安排的意大利男人打跑了,还把叶子卫臭骂了一顿,让两边的矛盾瞬间爆发。肖祝也就顺势展开了自己的第二个计划。
叶家安排的人打跑了那个意大利男人,看似挽救了叶子卫,没有让叶子卫陷入肖靖设的局里,但是却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很明显嘛,只有形影不离地跟在叶子卫身边的人,才会及时发现并阻止叶子卫不恰当的行为。
但是这个设计却是犯了叶子卫的大忌。叶子卫眼下最憎恨的就是被人管着,被人约束,这回让他觉得别人在监视他,不信任他,这可是他现在最不能接受的。
而且叶子卫对叶家可是满腹不满和抱怨的。为什么呢?很简单,是叶家人把他打发到了意大利来的,那就是对叶子卫不管不顾了,任其自生自灭了。既然是任其自生自灭了,可为什么还要派人来跟着他呢?这是什么意思?都把他赶走了,还要来盯着,这算什么?
这怎么能不让叶子卫新生怨愤呢?
这个时候,化名肖靖的肖祝适时出场,化名肖靖的肖祝,首先就是要取得叶子卫的信任,取得了信任,才能影响叶子卫,也才能展开接下来的任务。
肖靖一出场,就把自己的立场选择站在了叶子卫的一边,帮着叶子卫说话,却又不是帮着叶子卫诋毁叶家的人,按照周靖的说法,帮着叶子卫诋毁叶家的恶人,就相当于是用了投其所好的办法,可能效果不好,会让叶子卫怀疑自己的目的。
所以肖祝是从足球入手的,讲足球,喝酒,这种方式见效慢,但是却可以拉近两个人的感情距离,后面再做什么安排也就容易了。而且这家酒吧,还真就是肖祝经营的,是他的一个手下在负责管理的。不管是叶子卫,还是叶家的人,真要来查,也是查不到什么的。
本来按照肖靖的说法,已经让叶子卫喝上酒了,就不用再搞什么弯弯绕了。喝醉了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然后成为习惯。喝醉了酒,或者都不用醉,只要喝上了酒,再有人从旁做点鼓动,怂恿,撺掇,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嗑药,女人,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就都是信手拈来的了。那样,周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七十一章 局中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