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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暗流
  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周了,应该叫它“叶子卫事件”,还是改叫“阴谋事件”,都不重要了。那起事件本来想要造成严重后果的事件,在陈慧的手上,对就是在陈慧的手上,被她举重若轻地处理完毕了。
  预想中的轩然大波没有出现,社会舆论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周,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张家的“日月星”很快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海钓比赛”,邀请了大批海钓高手参赛。
  S市是临海城市,海钓,算的上是全市市民都熟悉的活动。市民们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比赛上去。
  而叶家也组织了“明星到你家”的活动,让旗下的明星人物,带着各种礼物,各种问候,在晚饭时间随机到市民的家里,有时候还到市民家里吃饭,帮着市民做饭。
  这个活动也吸引了很多市民的关注,取得了客观的收视率。也一时间成为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的热点话题。
  反正,叶家和张家联手把这个时间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在这种形势下,也就没有人过多地留意张家的张建峰从日月星董事局除名,叶家的叶子卫从S大学退学这样的事情了。
  张建峰和叶子卫,最后都是自食恶果。
  毁灭,末日。这是张建峰脑子里不断浮现的两个词。张建峰感觉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光明。就是末日恐惧。
  大嫂陈慧的手里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张建峰策划了这次幕后行动,怂恿叶子卫挑起事端,以此希望能够给张云飞制造麻烦,甚至能够挑起张家和叶家的争端,然后从中渔利。
  从证据上来看,这些都是真的。张建峰就是这么做的,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张建峰。
  但是,张建峰的确不是这么想的,虽然他这么做了,他做的事情的本来目的,并不是结果所展现出来的那样。张建峰没有那么深远的考虑,这么想的不是张建峰,是张建海。但
  是张建峰没有办法辩驳,更不能把祸水引向张建海,因为没有证据是指向张建海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张建峰一个人。甚至度不能说张建海知道这些事情。
  人,是张建峰找的,钱是张建峰出的。做完了事情以后,人也还是张建峰送走的,还是张建峰叮嘱的半年内不要回来。
  所有的事情,事前,事中,时候,都和张建海一点关系没有。张建峰不能站出来说这些计划都是张建海出的主意,是张建海给的意见,具体的策划也是张建海说出来的,还有张建海的老婆周云。
  虽然这都是事实。但它也就只能是事实了。是张建峰和张建海知道的事实。张建峰的老婆邓佩欣曾经想把话题引向张建海,想帮助自己的丈夫张建峰,告诉陈慧和张建辉,张建峰是被人怂恿的,张建海才是那个背后的主使者。
  是张建峰阻止了她,以张建峰对大嫂陈慧和哥哥张建辉的了解,尤其是大嫂陈慧不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陈慧不说,是因为张建海露出的破绽还少,还不到对张建海出手的时候。
  张建峰还知道,这是大哥张建辉在保护自己。处理了张建峰,其实也就威慑了张建海,警告了张建海,他背地里做的事情,不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家辉是希望这能让张建海知难而退,也希望提醒自己的弟弟张建峰,这条不归路,以后不要再走了。
  所以邓佩欣不能站出来说话,这只会让陈慧和张建辉认为是欲盖弥彰,只能把已经清澈的水重新搅浑,对张建峰更加不利。张建峰已经错了一回,不想再错第二回。
  但现在,张建峰只能自己待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哪里不想去,也不能去。张建峰现在已经是一个被遗弃的人。城市在飞速的发展,日新月异,不断前进,新的人物,新的关注点每天都在出现。
  很快,整个城市就都会遗忘他。遗忘掉这个曾经见证过,缔造过“日月星”辉煌的人。
  这些事情应该怪谁呢?谁是罪魁祸首,谁有事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呢?
  当然要先怨张建峰自己,是张建峰自己自毁前程,陈慧和张建辉,甚至是死掉的父亲张百川都给过张建峰足够多的机会,希望张建峰断掉和黑道人物的联系,走正道,好好经商,改掉自己身上的江湖习气。认真学习现代企业的管理和组织,做一个真正的商人。
  可惜张建峰没有当回事,他一直都不愿意改变自己,也就没有改变自己的勇气。
  可是很快,政府的扫黑行动就开始了,张建峰那些原本引以为傲的社会资源瞬间成为了负资产,成为了巨大的麻烦。那时候,也还是陈慧出面,让施毅帮助他解决了问题,让他得以脱身。
  但张建峰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已经回不了头了。那时候张建峰不是感激陈慧,也不是感谢施毅,是对陈慧和施毅怀恨在心,认为他们两个人联手剥夺了自己的地位,让张建峰无事可做,无事可管。
  然后,就发生了彻底改变张建峰的事情——张云琪死了。这对张建峰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自己的唯一后代死掉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辆重型机车就是张建峰自己买的,张建辉和张百川,甚至陈慧都提出过,让张建峰把车卖掉,或者处理掉。
  家里有一个淘气的孩子,他们两口子又经常不在家,在家管教也不严格,留这么个东西在家里,早晚都是祸害的。
  张建峰不舍得。那辆车曾经带给他很多的荣耀,当年骑着那辆重型机车风驰电掣的感觉,简直就是一个男人的青春岁月,张建峰怎么舍得处理掉。
  所以张建峰选择的方式是封存,封存起来不让人看到,看不到自然就不会有危险了。结果就真是封存了,把自己的儿子也封存进去了,永远封存起来了。
  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悲剧,是张建峰一手导致了自己儿子的死亡。
  要怪,就要怪自己。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还有,还要怪邓佩欣,这个臭婆娘。
  你看看张建辉,大哥张建辉为什么一路顺风,乘风破浪,总是否极泰来,转危为安,或者说就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那是因为陈慧,陈慧里里外外都是好手,把这个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的背景有很深,哥哥陈元清还能提供很多的帮助。这样的老婆,对丈夫的帮助自然是相当相当大的。
  而且,陈慧很体贴,很会讨人欢心,为人处世都很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连老爷子张百川都喜欢她。
  所以陈慧才能以一个儿媳妇的身份,出面主持张家的家庭事务。在张建峰闹分家的时候,就是陈慧站出来主持的,不仅主持了,还让三方都没话可说。
  老爷子在张百川虽然气不过,但也认可了方案。自己呢,虽然没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分家,分财产,但是留下了董事局的董事名额,相当于为自己留出了以后奋斗的空间,当时也算是满意。张建辉大权在握,又把惹是生非的弟弟剔除了家门,更是志得意满。
  可能只有弟弟张建海是不满意的,他没有什么收获。
  这么高明的手段,只有陈慧那种出身官家,从小对政治斗争耳闻目染,对政治技巧能够熟练运用的人才能想得出来,这是对心理学,对博弈论的良好运用。
  那个词叫什么,长袖善舞。对,就是长袖善舞。把所有人都舞进去了,把自己也舞得成为了核心,最闪亮的人物。
  那是多么成功的一个女人。给这个家庭,给自己的丈夫,给自己的儿子,创造了最好的外部环境。让他们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业。
  而且从不纵容儿子和丈夫的毛病,对丈夫和儿子的对手,包括钱在对手也从不乱下杀手,总是留有后路,不会赶尽杀绝。对张建峰也是如此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张建峰是和张建辉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关系,这就是陈慧的行事风格。对张建峰是,对张建海是,对叶子卫也还是。
  那邓佩欣在干什么呢?在抱怨,在喋喋不休,在添油加醋,在制造事端。出了事以后又乱作一团,毫无头绪。这就是一个市侩的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家庭一无是处。
  不能分担责任,也不能平息混乱。甚至都不能在需要的时候给丈夫提供一点点安慰。邓佩欣的心里,想的永远都是自己。
  如果当时不是邓佩欣挑唆,张建峰可能不会那么急于和自己的哥哥闹翻,更不会闹着分家。那可能张建峰还是会在“日月星”占得一个重要的位置,毕竟是手足情深。
  以张建峰的能力,也还是会对“日月星”起到作用的。那样的,今天的局面是不是就会变成张建辉,张建峰,还有陈慧联手,把制造事端的张建海“绳之以法”。让张家重归平静。
  那时候,张建峰就是“日月星”功臣。
  如果当时不是邓佩欣撺掇,张建峰就不会认为自己和老三张建海都是受害者,也就更不会和老三站在一边,联手对付自己的亲哥哥张建辉。
  就更不会被老三利用,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张建峰心里已经很肯定了,自己就是被张建海利用了,是张建海手里的枪。张建海心里想的就是不断地挑起事端,挑战大哥张建辉对“日月星”控制权,从中获利。
  但是张建海又害怕引火烧身,事情没办成,还把自己弄死了。所以张建海就是要利用张建峰。张建海在策划这起事件,挑起事端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一旦东窗事发,就把张建峰抛出去,牺牲掉。让张建峰为自己挡子弹。
  那样,就保证了张建海的安全,也保证了张建海可以在以后的时间继续制造事端。
  所以张建海才只是出现在密谋的时候,只是提出了构想。具体行动的时候,一直都是躲得远远的。涉及到钱,人,更是以各种理由把自己撇干净了,就等着张建峰出手。
  张建峰就是个傻瓜。
  邓佩欣也是。两个傻瓜。
  可邓佩欣这个傻瓜,当年哥哥张建辉,大嫂陈慧,还有父亲张百川都是反对的,反对娶这个女人。说这个女人满身的市侩气息,心胸狭窄,自私自利,还喜欢搬弄是非。这种女人不能娶。
  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了,一心一意就要娶这个女人。闹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怨别人干什么呢?张建峰的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怨别人干嘛!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吗?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怪自己不争气。不是做大事的料。
  邓佩欣,张建峰知道这个女人就在自己身后的客厅里,从一早上起来就开始在客厅能里假模假样地做事情,擦桌子,收拾东西,拖地板,其实是在观察自己。
  张建峰坐在餐厅里,餐厅和客厅是连着的,在客厅能很好地观察到餐厅的情况。
  这段时间以来,邓佩欣一直都是这样的。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张建峰被陈慧主持的家庭会议逐出董事局以后,张建峰的行动就开始让邓佩欣从心底里害怕了。她很害怕自己就此被张建峰抛弃,邓佩欣没有孩子,父亲也早死了,家里还有个哥哥在经营着物流中心,邓佩欣早就和张建峰绑在了一起,如果张建峰真的把邓佩欣抛弃,邓佩欣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所以邓佩欣很怕,很怕。
  张建峰已经有一个星期不上床睡觉了,也不和邓佩欣说话,就不说话,不接电话,不看电视,就是这样在餐厅里坐着。
  晚上,有时候睡沙发,有时候睡客房。倒是从不在外过夜,连家都不出,但就是不回房间睡。早上起来以后也不和邓佩欣说话,对邓佩欣的问话也是爱答不理。让吃饭也是端起碗就吃,吃完就走人。就是不说话。
  “愚蠢的女人。”
  张建峰在心里暗骂。
  “我也是个愚蠢的人。”
  张建峰对自己说。
  “两个愚蠢的人。”
  客厅的座机电话响了,一声,两声。张建峰头都不抬,他知道邓佩欣看向了自己,是在询问自己要不要接。张建峰才懒得管呢,爱接不接。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张建峰吗?
  没有了。树倒猢狲散了。墙倒众人推啊。
  也许是物管的。也许是推销的。就是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张建峰看到邓佩欣接起了电话,然后露出了一个惊诧,又愤怒的表情。
  片刻后,邓佩欣走向张建峰。
  “是老三来了,老三和老三媳妇一起来的,就在小区门口。他说你答应见他他才进来。”
  张建海,这个畜生竟然还敢来见我。张建峰腾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瞪大了眼睛,吓得邓佩欣倒退了两步。
  “不是我,是老三。老三。”
  邓佩欣大声提醒自己的丈夫,他要报复的对象不是邓佩欣,是老三张建海,和老三张建海的媳妇周云。邓佩欣和张建峰是一伙的,是站在一边的。
  张建海冷静下来了。
  “让他进来。我等着他。”
  “嗯,都来吗?”
  都来吗?当然是问周云要不要进来。
  “都进来,张建海和周云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家就只有一条裤子,两个人换着穿。有时候两个人一起穿,各穿一条腿,各露出半边屁股来。”
  张建峰阴阳怪气的声音,以邓佩欣对张建峰的了解,这就是张建峰极其愤怒时候的表现。
  “好。”
  “等等。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
  “有一只鸡,还有肉干,和一截香肠。蔬菜也有。”
  “鸡蛋有吗?”
  “有,有鸡蛋。”
  “好,把鸡搁在微波炉里,烤熟。肉干过油炸一遍,装一盘上来。香肠也是,切一盘上来。再炒一盘花生米,我就爱吃花生米。鸡蛋炒一盘,加番茄。汤不要了,泡一壶好茶来。泡浓一点。”
  “啊!”
  邓佩欣茫然了,这是要干嘛,要做饭招待张建海吗?这也不是做菜的节奏啊,连汤都不要。张建峰这是要干嘛?时间也来不及啊。
  “等他们进来再做吗?”
  “让他们等着,就说他二哥张建峰忙着做菜,没有菜不敢请老三来家里,等菜做好了才能让他们进来。如果等不了,走就是了。”
  这有点蛮不讲理了。邓佩欣不知道怎么跟张建海说了。
  “还有,去酒柜里把那两瓶葡萄烈酒拿出来,我要和老三喝酒。再准备两套碗筷,多准备几个酒杯,不要酒盅,要酒杯。一两的杯子。我有一整套十二个,全拿来。”
  邓佩欣倒抽一口冷气。那两瓶葡萄烈酒,每瓶750ml,酒精度数是55°。张建海是很少喝酒的,准备十二个杯子,张建峰这是要张建海的命啊。那种酒,就是张建峰也喝不了几杯的。
  “没听见我说话吗?”
  张建峰的声音提高了。
  “好,我知道了。”
  “先去打电话,让老三等着,然后去做菜。记得烧一个酸辣汤,要烫的,炖在锅上热着,盛给我,别给张建海。我拿来醒酒。”
  张建峰的声音继续阴阳怪气,说完话就坐回了椅子上,冷漠地玩弄着手里的茶杯。
  小区门外,张建海的手机响了,张建海看了一眼屏幕,是张建峰家的座机电话,是刚才张建海拨打的号码。张建海没有拨打手机,就是怕张建峰看到号码以后拒接,也不准邓佩欣接。
  张建峰家的座机电话是老式的古董电话,没有来电显示。
  “接吧。”
  张建海示意周云接电话,然后看着周云接起电话,然后看到周云的脸上现出一脸的惊诧表情。
  “怎么啦?”
  张建海问道,他心里还是担心张建峰不见自己的。张建海是牛脾气,真的不见自己就没有办法了。张建峰这条线,张建海不想,也不能丢掉。
  “邓佩欣让咱们等着,就在这里等着。”
  “等着?”
  张建海诧异地问道。
  “邓佩欣说了,张建峰让她去准备菜,等菜做好了才能叫我们进去,张建峰要请你喝酒。”
  张建海自己也愣住了。张建峰这是要唱哪出啊?还请自己喝酒。
  “老公,邓佩欣说了,张建峰准备的是高度烈酒,还是两瓶,她让我告诉你,不行就赶紧走,不要逞强。”
  张建海沉默了。看来今天可不容易过关了。
  “那就等着吧,自己家的哥哥嫂嫂准备好菜请弟弟喝酒,难道弟弟和弟媳还要拒绝吗?”
  张建海扭头看向车前,生硬地对周云说道。
  在张建海的侧边,驾驶员的位置上,周云欲言又止。
  后备箱轻轻地合上,叶子卫拉开车门,坐上车,蜷缩在驾驶员后面的座位里,他管上车门的声音是嘭的一声。叶子烨通过车里的后视镜,看到的是叶子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仔细看一下,还是能看出来,叶子烨已经开始长胡子了。以前叶子烨经常拿这个取消自己的弟弟,说他不会长胡子。
  “东西都齐了吗?”
  叶子烨对放完东西,拉开车门坐在后排的叶子卫说道。叶子烨这是要送叶子卫到机场,这是老爷子叶天澜的命令。叶家也只有叶子烨适合做这个事情了。
  叶云轩肯定不行,因为叶云轩得在家里陪着伤心欲绝的夫人徐一媛,徐一媛是被明确禁止去送叶子卫的,能在关键时候劝得住徐一媛的,估计也只有叶云轩了。
  叶子苑也不行,叶子苑是女的,不适合做这个事情。因为叶子苑镇不住叶子卫,如果叶子卫半路跑了,那就真成大麻烦了。
  叶楚,叶楚倒是能镇得住叶子卫,有也处在,叶子卫不仅是不敢跑,恐怕连话都不敢说了。但是叶楚不愿意,抓叶子卫回家就是叶楚做的,送叶子卫离开还是叶楚,不合适。不能所有的坏事,恶人都交给叶楚来做,叶楚毕竟不是打手,也是正经的叶家人。
  那就只剩下叶子烨了。
  作为大哥,叶子烨也是责无旁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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