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不像你是个大忙人要办公。我会一直跟着你的。缠着你。像恶鬼一样。”
　　才一个回合，叶子卫就输了。他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种话说出来，就真的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和另一个小孩子怄气。
　　张云飞却没有笑。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你说废话的时候，时间也在走，车也在走。你剩下的时间，可能只有12分钟，或者13分钟了。”
　　“我可不怕，到了你公司的楼下，我会追着你上楼，追着你进办公室。我会告诉你的员工，你就是个老牛吃嫩草的混蛋，你就是一个抢别人女朋友的流氓。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丑恶嘴脸。我会像像膏药一样贴着你，直到你放弃清幽。”
　　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子卫是咬着牙齿说的。咬牙切齿。一个咬牙切齿的孩子。但必须承认，第二回合，叶子卫又输了，输得比第一回合还要惨。输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这是一个爱情中的竞争者应该说的话吗？这是一个自信的人应该表达的态度吗？
　　不是，这是一个小流氓在威胁别人。
　　“你可以贴着我，但我保证你贴不住我楼下那几个当过兵的保安。你没有工作牌，进不了公司大门，他们会把你从头到脚都阻止在公司大门外的。你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如果你要硬闯，也可以，不过就得让你妈妈，或者你哥哥去找警察领你回家了。我可以顾全你的面子，保证电话只打给你的哥哥，或者姐姐。电话我有。”
　　在张云飞的脸上，还是看不到什么情绪变化，没有轻蔑，没有不屑。什么都没有。
　　这种表情，叶子卫见到过，是在自己姐姐叶子苑的脸上见到的。叶子苑和自己的顾客说话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按照叶子苑的说法，这叫做——彬彬有礼地冷若冰霜。
　　“你以为我傻吗？我会让你先走，然后跟保安说是你的朋友，是和你约好了来找你的。或者直接告诉他们，我是叶家的人，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这回张云飞笑了，笑得很直白。是直白的嘲笑。
　　“叶家的弟弟，你这是好莱坞的类型电影看多了吧。你说话的对象，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裁，这家上市公司的市值接近800亿，每年的产值超过200亿，营业额也在200亿以上。你认为，这样的一家大公司，是一个人随随便便，想进就能进的吗？那这样的公司，和地下停车场还有什么区别？嗯！”
　　张云飞再次击中了叶子卫的痛点。不要说叶子卫年纪还小，还没有接触家族的生意，就算是年纪到了，叶子卫也没有接受家族企业的打算。有自己的大哥在，自己去干嘛。
　　既然不干，当然就不会了解其中的规则。所以才会想当然地给出了刚才的答案，现在，这个愚蠢的答案被张云飞打脸了。
　　打得很响亮。
　　“你回家去问问你哥哥，也可以问问你父亲，如果他们手下的保安阻止没有工作牌，或者工作牌和本人不相符的人进公司，他们是会表彰这个保安，还是会把这个保安开除出公司？这和你是谁家人没有关系，如果日月星的员工，连这点都做不到。”
　　张云飞没有把最后那句话说出来——如果是你的母亲，倒真是有可能让你父亲立刻就把那个保安开除掉的。这就是你母亲的性格，你的母亲，当然就是那个貌似彬彬有礼，实则刁蛮异常的徐一媛。
　　“这是我和你的事情，别扯上我父亲，和我哥哥。回答我，你要怎样才会放弃李清幽。”
　　叶子卫直奔主题了，这才是他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放弃，你认为李清幽桑一件物品，还是一件玩具。是可以随便放弃的吗？”
　　“把清幽当做物品和玩具的是你。是你在二十年前就说出了什么非李清幽不娶的话，二十年前，你就把清幽当做物品了。你就是个混蛋，恶棍。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为所欲为。”
　　“那不是玩具，是表白。你可能不懂这种感情。真正爱一个人，是把这个人当做一个真正独立的，特殊的人来看待。承认她的特殊性，承认她的独立性。”
　　“别和我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我才能给清幽幸福，是一生的幸福。”
　　“你知道小屁孩子，和那些不名一文的小人物，最喜欢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的决心吗？就是你刚才那样。说一些看来很了不起，很大，实则很空的承诺。一辈子的幸福，所有的钱都给你。一辈子是什么？所有的钱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如果我现在问你这些问题，你能回答吗？你自己都回答不出来，还敢多李清幽承诺给她一辈子的幸福，这不是痴人说梦，还是什么？”
　　“李清幽，李清幽。我都是叫她清幽的，你就是把她当做工具，侵占李家资产的工具。”
　　张云飞的面部表情还是没变化，不动怒，也没有显得不耐烦。
　　“这种话，你自己说完，恐怕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吧。”
　　是，叶子卫说完了自己也不信。张家的长子，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张家“日月星”企业一般控制权的张云飞，还要处心积虑地区算计李家的那点资产。
　　李家的“一口金”放在S市，当然算是大企业，但拿去和张家的“日月星”一笔，那就算不上什么大菜了。况且，李家的“一口金”是只做建筑型材的单一企业，张家的“日月星”，是真正的大姓商业集团，涉及的产业，行业都极多。
　　也就是说，李家的建筑型材，可能是张云飞根本就不知道的行业。
　　这样的话，叶子卫还拿来说，还要靠这种话去激怒，挑衅张云飞。
　　“好了，同样的意思，你一直在重复说。还有点新意吗？”
　　“清幽是我的，不是你的。”
　　这不是来捍卫爱情了，是无赖。
　　“你多大了？”
　　张云飞避而不答，反而是反问叶子卫。
　　“问我的年纪干什么？这和年龄大小无关。”
　　“那看来你还不到25岁，等到了25以后，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活，自己给自己挣钱，也真正知道了挣钱的不容易，不再依靠父母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了，大一岁，就是一岁。你现在问的这种问题，显得你像个小孩子。”
　　“嘲笑我是吗？嘲笑我是二世祖，是吗？”
　　叶子卫继续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应该说是继续，是刚才的气势，因为张云飞那种说话的语气，被激发得更严重了。
　　“不是嘲笑，也不是讥讽。你是不是二世祖，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说了我认为的事实。”
　　张云飞也继续着自己默然的语气，面无表情。
　　“嘲笑我！你自己不也是依靠父母上位的富二代吗？嘲笑我？你怎么不找镜子照照自己。”
　　叶子卫换了一副深不以为然的表情，满脸的不屑。难得抓住了张云飞的一个漏洞，要好好利用一下。
　　“错了，富二代不是我，是我和李清幽结婚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富二代。我是富二代的爹。”
　　“你说什么？”
　　叶子卫确实没听懂张云飞要说的意思。但他听懂了张云飞要和李清幽生孩子这句话，着不仅是不会放弃李清幽了，是表态一定要把李清幽姥姥滴抓在手里。攥紧，不放。
　　“张家的日月星，在我的手上，不到6年的时间，营业额增加了25%，净资产增加了18%，员工增加了4800人，也就是为全社会提供了4800个直接的就业机会，不包括间接产生的就业机会。优良资产增加了35%，不良资产减少了40%。其余的股价，经营规模等等不方便用数字来直接表述的东西，也就不跟你说了。等我和清幽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数字，还会继续增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张云飞的语速不疾不徐，说话的声音是稍显低沉的男中音。说话的时候，双手很自然地搁在大腿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说了一堆数字，却没有半点的停顿。
　　这显示的是张云飞内心的自信，从容。诚如张云飞所说，大一岁，就是大一岁。张云飞经历过的事情，能处理的事情，远不是叶子卫能相比的。
　　叶子卫接不上张云飞的话，他之前准备的那些说辞，那些准备拿来痛骂张云飞的恶毒的语言，现在都使不上了。而张云飞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车里，自己的眼前这个冲动的少年。
　　一双眸子，盯得叶子卫心里一阵阵发寒。
　　更让叶子卫不安，是张云飞的气度。面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叶子卫，张云飞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叶子卫无以应答。这种气度，是内心强大的人才会显现出来的，之前，叶子卫也只在自己的大哥叶子烨身上看到过。叶子卫知道，这种强大的内心，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非得经历过足够的人和事，并且是能够很好地处理好这些人和事之后，才能建立起来的。
　　“你多高？”
　　张云飞突然问道。这个时候，汽车已经驶入了市中心，距离张家的“日月星”集团大楼，不远了。
　　“175cm。”
　　回答完，叶子卫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还去回答张云飞的提问呢？自己这是来找张云飞咆哮的呀，是来找张云飞的不是的呀。怎么自己在气势上就先输了呢？
　　“我看你这体型，体重恐怕不到70公斤吧。这个身高，这点体重，太轻了。没有肌肉的男人，我不认为可以给女人更好的安全感。也许别人可以，但肯定不是我。”
　　叶子卫攥紧的手都忍不住松开了，他能看到张云飞身上足可以称得上健硕的肌肉。身高上，张云飞就要比叶子卫高了至少一个头，体型上，就更是比叶子卫强壮了不止一个等级。
　　也就是说，就是现在叶子卫选择了不管不顾的拼命，要和张云飞在这车子里狭小的空间内打上一架，也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估计不出两、三个回合张云飞就能把叶子卫制服。
　　那时候等待叶子卫的恐怕是更大的羞辱。
　　车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张云飞不说话，是因为他已经占据了完全的上风，叶子卫不经考虑的鲁莽行动，换来的是自己被彻底击败的局面。不论是在精神上，肉体上，张云飞都击败了自己的这个“情敌”。
　　不管叶子卫承不承认，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他毫无办法。可能连逃避都做不到。
　　还好，车子很快就到了终点，停在了一幢大楼的楼下。“日月星”的总部大楼到了。谈话该结束了。
　　一个体型魁梧，身高比张云飞还要高的保安走过来，拉开车门，等着张云飞下车。很显然，对自己老板的车，保安很熟悉。
　　只是这回错了，保安拉开的这一侧车门，坐着的不是老板张云飞，是来给老板张云飞找茬的叶家老三，叶子卫。保安没发现，他拉开门，就站在了一边。没看门里是谁。
　　像是示威一样，张云飞拿出了一个工作牌，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是一个天蓝色的牌子，牌子上有张云飞身穿黑色西服的证件照。在牌子上写着职务：副总裁。
　　这是在告诉叶子卫，这里，是他张云飞的地盘。
　　“我的目的地到了，不管你满不满意，我们的谈话都结束了。叶家弟弟，要我的司机送你回去吗？去别的地方也可以。但是记得，我的司机是我的雇员，我的雇员也是一个人，你在我的车上，不能对我的雇员有任何的言语不敬，否则，他会把你扔在任何地方。”
　　张云飞已经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准备抬腿从另一侧下车，把叶子卫晾在车上。叶子卫不知道自己是该下车，追上去，还是呆在车上。此刻，叶子卫心里感到的不再是愤怒，是羞辱。这种羞辱不是张云飞给他的，是他的心里自己产生出来的。是被张云飞击败以后，从自己的心底深处生出的羞辱感。
　　因为张云飞说的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