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下去，开门，让他上来。”
　　“什么？”
　　“让他上来，这是叶家的老三，叶子卫。”
　　“啊！”
　　就在司机老范一愣神的当口，那个拦车的年轻人已经从车头前，来到了副驾驶的门外，正用手敲着车窗，手速很快。
　　“老范，让他来后排坐，别坐副驾驶。”
　　张云飞语气漠然，听得出来，很显然对叶子卫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但是对这种出现的方式，显得相当鄙视。拦车，还是拿自己的身体来拦，这是以命相搏吗？这脑子也真够秀逗了。要拦车，好歹把路边的垃圾桶搬过来啊！
　　“老板让你坐后排，不坐副驾驶。”
　　老范放下副驾驶一侧一半的车窗，对着窗外的年轻人说道，他看到年轻人眼睛里都是血丝，头发凌乱。
　　“这真是叶家的老三吗？叶家的老三来这干嘛？”
　　老范心里嘀咕着。
　　叶子卫一步来到后排，拉开车门，一弯腰，进了车。
　　“开车，老范。”
　　张云飞对自己的司机说。
　　“张云飞，我来啦。”
　　叶子卫对张云飞说。像是一句宣言，也像是一次宣战。
　　“你来我不奇怪，你出现的方式我很奇怪。”
　　“怎么？堂堂的张家大少爷，S市的商界奇才，也害怕撞到别人吗？害怕撞到我，那就躲我躲得远远的呀！惹我干嘛？”
　　昨天晚上想好的语言，各种言辞犀利的话语，在见到张云飞的一刻，就全都失效了。此时此刻，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张云飞，叶子卫就只想表达自己的愤怒。或者让语言激怒眼前的这个人，让他身上那种从容淡定的气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好还能和张云飞打上一架，打倒头破血流。
　　昨天晚上，叶子卫下了自家的车以后，就打电话四处找人。在车上，叶子卫就想好了自己对付张云飞的办法，那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了解张云飞，最好能抓住张云飞的什么弱点，把柄。
　　这是叶子卫能想到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张云飞迅速搞垮，搞臭的最有效的办法。
　　时间急迫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家和李家就有可能打成协议，就要订婚了，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晚了。
　　叶子卫是通过自己的一个同学找的人，这位同学没有上大学，现在帮着家里在经营一家快递点，对社会上的人很熟。特别是那些介乎于黑道和白道之间，被称为灰道的人士，更是这些人都是S市的三教九流人物，是活跃于S市各个角落，各种场所的人，尤其是夜场和娱乐场所的人物。叶子卫以为，像张云飞这样的商界名流，各种应酬，还不是少不了的吗？
　　如果某个活跃于夜场的人，偶然间拍到了或者留意到了张云飞在某个娱乐场所，和某个小姐，某个风月场所特殊职业的女性，或者是某个女明星的暧昧举动，甚至比暧昧举动还要更过分的行为，那就是张云飞的小辫子。
　　可以拽着张云飞走，可以作为和张云飞交换的条件和筹码。
　　或者都不需要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只需要一些风言风语，捕风捉影的消息就足够了。叶子卫可以抓住一个点就深挖下去，直到挖到根部为止。
　　叶子卫准备了一大笔钱，这就为了打赏这些人。这些钱都是平时家人给的，平时用钱的地方不多，攒着攒着，不知不觉也是笔大数目了。叶子卫还是个学生，社会经验，社会阅历都很少，手上掌握的资源也不多。这是叶子卫和李清幽的事情，也不愿意去找自己的大哥叶子烨，和二姐叶子苑。
　　在家里，叶子卫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关系也一般。他们热衷于讨论的事情，都是叶子卫不感兴趣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叶子卫的想法。但事实却是重赏之下的勇夫，其实是莽夫。不堪重用。
　　很可惜，叶子卫找了一圈人，找的这一圈人又去找了更多的人，然后是继续以几何倍扩展出去的人。差不多一个晚上过去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叶子卫得到的都是些只言片语，一系列琐碎的信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价值。
　　这些信息全部综合起来，叶子卫就得到了两条信息。
　　第一，张云飞真的不是个热衷于风雨场所，娱乐场所的人，不热衷，也就很难发现什么线索。人家都不去，还可能让你查到踪迹吗？这个消息对于叶子卫来说，还好接受一点，如果张云飞真是个花花公子，想到自己心爱的李清幽会有可能嫁给一个夜夜笙歌的人，叶子卫恐怕死的心都要有了。
　　这里面还牵扯了叶子卫的大哥叶子烨，这让叶子烨颇有些尴尬。因为来人都不知道叶子卫的身份，叶子卫对外，也只宣称自己是一个富家子弟，具体的家庭背景是避而不谈的。
　　第二，找到的某个有些见识的人委婉地说了，像张云飞这样层次的人，也包括叶子卫的大哥叶子烨这种层次的人，如果真是去了娱乐场，也只会去那些私人会所。不可能是谁都能见得到的KTV，夜场，甚至夜市摊什么的，这些都是属于城市小市民，最多是城市中产阶级的地方。
　　普通娱乐场所和私人会所的最大区别就是保密性。私人会所那种地方，都是会员制的，而申请会员，又是有严格的程序和审核程序的。也就保证了对会员信息和活动的严格保密。
　　这种情况下，还想通过内部员工探听到点什么消息，太难了。那种地方的内部员工，待遇都不菲，很少有人会为了一点钱，冒丢掉自己工作的危险。
　　这第二条很致命，叶子卫这才发现，自己和张云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生活方向，生活圈子的人。说得更严肃一点，就是两个生活层次的人。就像叶子卫自己和他的大哥叶子烨一样。
　　大学生叶子卫，手上的钱，手底下能指使得动，并且是真正能够动起来有用的人，几乎就没有。社会资源，人脉，也几乎没有。这些东西，就是叶子卫平时不感兴趣，不愿意去谈论的，都不涉足，怎么可能会有。
　　在叶家，负责这是些事务的，是叶子卫的大哥叶子烨，二姐叶子苑也会分担一部分，但更多是法律界人士，和部分S市的精英知识分子。这些事情，叶云轩和徐一媛都是不管的，他们这个年纪，也不愿意再去费力涉足这些事务了。
　　叶子卫则是在母亲和父亲的庇护下，从来就不愿意去管。看着大哥和姐姐就够了，自己再插进去，不嫌多余吗？现在知道了，这不是多余，是必须。
　　相比较之下，张云飞则是另一种光景，虽然叶子卫自己，和叶子卫找到的那些人都说不清楚，到底张云飞掌握多少资源，但作为“日月星”集团的二号人物，他手里能用到的钱，手底下能叫得动的人，和叶子卫就完全是天壤之别。
　　都不用再去讨论张云飞手里的政治资源，关联企业的人脉，光说以上两条，就是叶子卫比不了的。是足以把叶子卫压死的。一时间，叶子卫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是黯淡无光了，毫无希望。
　　在忙碌一个晚上还是一无所获之后，叶子卫疲倦地遣散了所有的人，也散尽了手里的钱。一个人呆坐在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在亮着灯的房间里，对着人都散去的房间，突然觉得很孤独，很落寞。
　　也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而且无人安慰，也没有人重视。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弃婴。
　　原来自己是这么无能，凭自己的能力，根本就做不好什么事情。之前不觉得，察觉不到，是因为母亲，父亲，还有自己横竖看不顺眼的哥哥，姐姐帮着他把事情都做完了，自己只是坐享其成。
　　现在轮到自己来独自处理一件事情，还是一件不得不亲自面对的事情时，才发现，办成一件事情，实在太难。太难了。
　　这和你努不努力，用不用心，并没有完整的因果关系。
　　那一刻，叶子卫首先想到的居然还是打电话给李清幽，找李清幽哭诉自己的苦闷，就像以前那样。拿起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熬了一个晚上，手机已经没电了，这间屋子里，是没有座机的，当时就是不想让人打扰自己，手机想关机就关机了，别人找不到嘛。
　　天亮了。如果站在房顶，应该能看到天边的火红色云彩，那是采样要出来的征兆。但叶子卫的心里还是冰凉的。
　　“清幽，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会想到我吗？”
　　叶子卫的心里黯然地哀叹着，该如何面对呢？这个时候，是窗外扫地车的声音提醒了他——现在能依靠的只能是他自己了，这已经是他和张云飞的事情，不再涉及到别人，也不能再依靠别人。
　　那些人都指望不上了，眼下的局面，要么是叶子卫自己单枪匹马去找张云飞，要么就是彻底放弃，承认自己就是个失败者。
　　叶子卫选择了前者。所以，才会来到张云飞从家里到公司的必经之路上。张云飞路过的大概时间，乘坐的车型，车牌号，他都已经在昨天晚上问得一清二楚了。
　　决定了以后，叶子卫几乎就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就在这株行道树下躲着，等张云飞的车出现。出门的时候，只带了充电宝，大门钥匙，和正在充电的手机。
　　“清幽，等着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叶子卫。”
　　在微信上，叶子卫对李清幽说。不是语音，是文字。发完这段文字，叶子卫就切断了手机的移动网络，关闭电源，让那只手机阿难承诺地充电。
　　好容易才限定决心的，不能因为李清幽的干扰放弃。叶子卫很清楚，如果李清幽阻止，自己很可能会放弃的。那就是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也可能是最能够接近张云飞的机会。
　　指望不上别人，那就靠自己。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清幽，冒点奉献算什么，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承担，不愿意去冒，怎么敢说自己真正爱李清幽。怎么可能在和张云飞的竞争中胜出。
　　天时、地利，都被张云飞占了。留给叶子卫的，也就只剩下人了。
　　“你有15分钟的时间。”
　　在叶子卫上车以后，车子重新启动，车上多了一个人，让开车的老范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开慢，还是开快。张云飞很快发现了情况，抬手示意老范：走！
　　“正常速度，老范。”
　　老范听到自己的老板对自己说。这个时候，张云飞已经靠在了椅背上，神情冷漠地看着突然出现，而且是用一种在他看来奇怪的方式出现的叶子卫。
　　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岁，身形瘦削，满脸稚嫩的愤怒的年轻人，张云飞突然有一种怜悯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很少出现过——李清幽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在叶子卫看来，这种眼神，就像是一只抓住了老鼠，却不想马上吃掉，而是要戏弄一番的猫。
　　“怎么，你是觉得我只值15分钟，还是觉得你能在15分钟之内KO我，或者是害怕了，只敢给我15分钟的时间。”
　　叶子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冰冷，富有杀伤力。同时又要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内心的澎湃，要用冷静的表达让对方感受自己的怒火。
　　这是要用张云飞的方式去对付张云飞。
　　这几句开篇词，是叶子卫想好了的，是必须说的。只是因为张云飞提到的15分钟，让叶子卫对说话的内容做了略微的变化。
　　“一个人的气势，和说话的方式无关，由说话的内容决定。你就是再说得生硬，也不会让我觉得有什么可畏惧的。”
　　叶子卫准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威胁，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这种色厉内荏的语言，吓唬吓唬小孩子还行，对张云飞这样阅历丰富，阅人无数的人，毫无作用。
　　就是一只纸老虎。
　　“我告诉你为什么只有15分钟时间，因为从这里，到我的公司，还有15分钟的车程。这段路，很少堵车。这个时间段，更是极少。所以你只有15分钟。到了公司，我就要上楼开始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