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嗯，对，想起来了。叶子卫，我挺喜欢这孩子的，长得白白净净，瘦高个儿，像个读书人。
　　“爷爷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吃完饭，李清幽回到自己的房间，反复琢磨着爷爷的这句话，却始终得不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这是爷爷在暗示自己他接受子卫，还是在告诉自己，他认为子卫过于羸弱，不符合爷爷对孙姑爷的要求。
　　李清幽出生以后，因为奶奶梁易宁意外离世的缘故，爷爷李锐品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个家多有愧疚，但李锐品选择的补偿方式却异于常人。
　　李锐品选择的方式不是就此多出时间来陪家里人，陪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女，而是选择自己亲自培养小孙女李清幽，按照自己的方式把孙女李清幽培养长大，在性格，行为方式等等方面全方位地影响自己的孙女，以此来告慰夫人梁易宁的在天之灵。
　　儿子李林枫曾经表示过异议，他很怕父亲对女儿过于溺爱，不利于女儿的成长，儿媳王菱筠也曾经担忧过。但李锐品在李家说一不二，李林枫的性格也就没有激烈反抗，更没有从父亲手里抢过教育李清幽的权利。
　　李清幽的父亲李林枫是骨科医生，一个手术就是几个小时，经常不在家。母亲王菱筠也是医生，儿科医生更是繁忙，琐碎，也的确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管教自己的女儿。
　　还好，时间长了，随着李清幽渐渐长大，李林枫和王菱筠都看到了父亲李锐品的教育成果，李清幽性格独立，有股不服输的气势。虽然有些大大咧咧，有时候不像是女孩子，却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里少有的不骄不躁，踏踏实实。
　　两个人也就默认了父亲对女儿的教育。所以，在这个家里，李清幽和爷爷李锐品的关系最亲密。
　　李清幽知道，爷爷李锐品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很小就到工厂工作，没有念过大学，这也是爷爷一直以来的憾事。所以李锐品对子女的教育一直很看重，父亲李林枫出生以后，爷爷不常在家，可是只要一回来，首先问的就是父亲的学习成绩。
　　据说，这也是父子关系不那么亲密的重要原因。
　　白白净净的瘦高个儿，像是个读书人。李清幽捉摸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爷爷这么说话的准确含义，但是以李清幽对爷爷的了解和认识，她还是能够认定，这句出自爷爷嘴里的话，是一个很正面的评价。
　　正面评价，那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叶子卫，S市叶氏集团的小儿子。叶氏集团，在S市是仅次于张家的“日月星”企业，陈家的“天地”企业之外的第三号商业集团。叶家祖上是官宦世家，到了叶子卫的曾祖那一辈才弃官从商的。到了叶子卫这一代，也已经是Y省和S市数得上号的大企业，资产近百亿。
　　叶子卫和李清幽是同年出生，月份上比李清幽大了两个月。李清幽出生在九月，叶子卫出生在七月，刚满了二十岁。
　　两个人从幼儿园就是同班，小学，初中也是，直到高中，李清幽选择了文科，叶子卫选择了理科，两个人才不在一个班级。但关系依然亲密。
　　李清幽的母亲王菱筠，和叶子卫的母亲徐一媛私交甚厚，是认识多年的好姐妹。李清幽出生满一百天的百日酒，徐一媛就是抱着叶子卫出席的。
　　李清幽成绩优异，本来可以上更好的大学，或者出国留学，但是叶子卫成绩只能算是中上，并不拔尖。李清幽说服了自己的母亲，再利用和爷爷的亲密关系，编好借口，总算是跟着叶子卫一起留在了S市，上了S大学。
　　而且，并没有引起爷爷李锐品的怀疑。这个秘密，只存在于李清幽和母亲王菱筠之间。王菱筠和徐一媛是好姐妹，李清幽和叶子卫两个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的交往，也是王菱筠愿意看到的，所以，并没有多加阻拦。
　　不过进了S大学后，作为理科生的叶子卫，学的是工程管理，作为文科生的李清幽，学的是法律。是不同的专业，不同的学院，但终归还是在一个学校，几乎可以天天见面。
　　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李清幽也没发现什么漏洞。她和爷爷李锐品的关系，比和父亲李林枫更亲密，仅次于和母亲王菱筠的关系。李清幽清楚，爷爷李锐品看似随和，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李清幽和叶子卫从小到大一直相处亲密，早已经是情愫暗生，两个人也早已经在私底下谈论过婚娶的问题。
　　但李清幽明白，自己的婚事，是李家的大事，如果爷爷李锐品不点头，很难成行。李清幽自己的心里，也实在不愿意违逆了爷爷的心意。现在，爷爷自己提到了这个问题，李清幽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小喂喂，你在吗？”
　　拿出手机，李清幽开始在微信上呼叫叶子卫。
　　小喂喂，这是李清幽在小学时候给叶子卫取的外号。一直用到现在，这个称呼，李清幽只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用，也是两个人单独的秘密。连母亲王菱筠都不知道。
　　“在啊，小莜莜。想我了吗？”
　　小莜莜，这也是叶子卫给李清幽的外号，同样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叶子卫也刚吃完饭，叶家的餐桌上不像李家那么和谐，叶子卫的爷爷，父亲，还有母亲，以及两个哥哥在餐桌上还是在谈论生意上的事情，还多有争执。
　　这让从小就无心于此的叶子卫感到很是无聊，草草吃完饭，就回到自己的卧室。李清幽的微信，让意兴阑珊的叶子卫心里为之一振。
　　“想你干什么？你又不是早上的太阳，晚上的月亮，餐桌上的大米饭，不属于必不可少的必需品。”
　　“我当然不是必需品啊！”
　　“那你也不是奢侈品啊！你敢说你是我的奢侈品吗？”
　　“更不会是奢侈品了。我是你的随身物品，你到哪儿了，都离不开我。都得随身带着我。”
　　“才不是呢，我可不要你这样的随身物品。”
　　李清幽回了一个鬼脸。
　　“哇，昨天你才说的，要我做你的随身物品，怎么今天就反悔了。我会哭的。”
　　叶子卫回了一个哭脸。
　　“是啊，昨天说的，但是昨天晚上我经过仔细认真的思考之后，还是认为，不能把你当做随身物品。你猜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不想要我了呗。”
　　叶子卫换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你知道女孩子的随身物品都有些什么吗？”
　　“口红，粉底，镜子，唇膏。还有钱包。不就是这些吗？怎么了？”
　　“不对，女孩子有一样特殊的随身物品。是男人不用的。”
　　“什么？”
　　叶子卫的表情换成了好奇。
　　“卫生巾！这可是所有女孩子都必备的喔，如果我把你当成我的随身物品，你是不是就有可能是卫生巾啊！”
　　叶子卫在李清幽发过来的微信里，看到了一长串的笑脸。是哈哈大笑的笑脸。叶子卫自己也回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那我到底应该是你的什么？”
　　叶子卫继续问道。
　　“你是我的消耗品啊！”
　　“消耗品？”
　　这可不是个好词汇。
　　“不过是带有永动机属性的消耗品。”
　　永动机属性的消耗品。对于一个文科学生的物理性质形容，身为理科生的叶子卫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能回了一个问号。
　　这也是两个人相处时候的常态，叶子卫总是跟不上李清幽那些跳脱的思路，李清幽也经常那这个来“取笑”叶子卫。
　　“这都不明白啊，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呀。消耗品是一直都在使用的，但你是带有永动机属性的，所以虽然消耗了，却不会消失，一直都在。”
　　叶子卫拿着手机愣住了。他从小就喜欢李清幽，喜欢李清幽的古灵精怪，喜欢李清幽的随性，乐观，叶子卫知道李清幽也喜欢自己。两个人虽然私下里也说过大学毕业就结婚的话，但李清幽性格活泼，大大咧咧，叶子卫拿不准李清幽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但李清幽的这个“永动机属性消耗品”的描述，叶子卫看懂了。看得很真切。
　　“子卫，还在吗？”
　　“在，一直都在。”
　　叶子卫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开学前，找个时间，你来我们家里吃顿饭吧。要我爸妈和爷爷都在的时候来。”
　　刚刚努力压抑的心绪，又砰砰砰跳起来。叶子卫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称呼从小喂喂变成了子卫，还要在开学前邀请自己到家里吃饭，还是要和李清幽的家长同桌就餐，叶子卫只感到自己幸福得都要晕过去了。
　　“嗯，清幽，我时刻等待着你的召唤。这是使命的召唤。”
　　不论是李清幽，还是叶子卫都不会想到，正当他们俩在微信上含情脉脉的时候，就在李清幽位于李家别墅四楼卧室的下一层，李锐品在三楼的会客室里，李家的家主也正和另一个人谈论着他们两人。
　　“老板，您要我查的都查清楚了。”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得很是干练。这是李锐品的手下——范育东，专门帮助李锐品打理一些隐秘事务的人。
　　“老范，你说，我听着。”
　　“是，老板。”
　　说完话，范育东从衣服右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打开，开始念起来。
　　“这位叶子卫，在S大学就读工程管理专业，和清幽小姐一样，也是念大学二年级。叶子卫入校至今，没有参加学校的任何社团，对体育运动也没什么兴趣，极少参加班级和学院组织的活动，在班级里除了和两个男生关系较好之外，和别的人关系都只能算是一般。没有特别亲密的伙伴，也没有什么得罪过的人。”
　　李锐品听着，脸上不动声色。
　　“这个叶子卫，课余时间都做些什么？”
　　“叶子卫课余时间做得最多的事情是去找清幽小姐，或者是按照清幽小姐的安排去为清幽小姐办事，买东西。”
　　李锐品皱起了眉头，但很快舒展开。
　　“叶子卫的成绩怎么样？”
　　“成绩一般，按照他们教授的说法，就是在专业上缺少天分，也缺少刻苦精神。”
　　“叶子卫住学校，还是住家里？”
　　“没有住在家里，也没有住在学校。叶家给他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距离学校不远。走路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但叶家每天都没有专门的司机送叶子卫到学校上课。”
　　“下课呢？”
　　“下课是不管的，因为下课放学以后的时间，叶子卫基本都会和清幽小姐在一起。”
　　老是范翻着自己的小本子，回答着李锐品的问题。看样子调查得很仔细，对李锐品的各种问题都能对答如流。
　　“叶子卫的同学，老师什么的，知道叶子卫的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叶子卫自己不喜欢参与家族的生意，对生意场上的事情就极不热心，自然也就不会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来。老师和同学也就是知道叶子卫是个家庭经济背景不错，性格有些文弱的人。别的应该都不知道。”
　　李锐品沉默了，站起身，走向会客室的大落地窗户，窗帘是敞开着的，能看到屋子外S市灯火辉煌的夜景。在他的身后，范育东笔直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老范，叶子卫喝酒吗？”
　　“从不喝酒，平时都是喝饮料。也不抽烟。”
　　“这倒是和我一样啊！”
　　李锐品在心里冷冷地想到。
　　“一样吗？怎么可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