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旭轩说的这句话,老鸨子反应激烈,骂骂咧咧不绝于口,那意思是她连一分钱都没有见到,遑论十万两。
怎么可能?白玉来苏家的第三天,苏旭轩就从爹那里弄到十万两,派了几个人专门给老鸨子送过去的,后来送银票的下人说安全无误的送到了,老鸨子怎么突然跑出来说一分钱没收到?不会是故意来闹事的吧?
老鸨子脸上露出嘲讽:“苏少爷,你当老娘是傻子吗?你说夜公子给我的假的,以为你的是真材实料,今儿老娘去钱庄存款,敢情你这个混小子也是糊弄老娘的!”
老鸨子把银票拍在苏旭轩胸前,苏旭轩捏着银票仔细打量,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假银票?的确跟真的不一样,怎么会这样?苏家说什么也不会干这种事啊?难不成是爹不情愿掏银子,故意拿个假的糊弄的?
“大娘,我们苏家名声在外,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当中一定有猫腻,等我跟玉儿成了亲,我就跟您查个水落石出,放心吧不会让您吃亏的。”
当务之急是说服老鸨子,不要搅乱成亲大事,老鸨子不吃这一套:“你小子真有一套,来个先斩后奏,成了亲,白玉就是你们家的人了!我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哭都没地方哭!”
白玉过来道:“您不要胡闹了,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会报答,这是我一辈子一次的大日子,求您让我们顺顺利利的把亲成了,过后不管事情是什么样,都绝对让您满意。”
苏旭轩应和。
老鸨子犹豫不决。
“怎么回事!”苏老爷不耐烦地嚷道。
只有宁姝一脸的幸灾乐祸,下九流的狐狸精,我要让你知道,苏家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都喜欢你赞成你,但我不喜欢我不赞成,你身上的凤冠霞帔都应该是我的,你强取豪夺,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老鸨子不依不饶,苏旭轩:“您再这样吵吵嚷嚷,就真让人把你拖出去了!”
已经成了笑话,不在乎闹大。
老鸨子看苏旭轩也动了真格的,白玉态度焦急诚恳,这假银票的事儿他们好像不是故意的,可明明白白是苏家人给她送过去的,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苏家家大业大,也没必要在这事情上折损了一世英名吧?强来也不是办法,自己怎么可能是那么多人的对手,就别自找难看了,大户人家最看重面子的了。
老鸨子欠身坐在酒席边,在司仪的朗声喊叫中,苏旭轩白玉完成了最后一道礼仪,夫妻对拜。
乱哄哄的客人交头接耳,不敢太过分。
礼成,许多人松了口气,宁姝一颗心却崩的死紧,嘴唇被牙齿咬出血印子,这最后一招,居然又被他们轻轻松松的化解了,可恶!
苏旭轩派人给老鸨子送的银票自然是货真价实的,宁姝在半路上捣鬼,把银票偷梁换柱,当作杀手锏,不到最后时刻不拿出来,再者也足够她折腾白玉的花费。
宁姝虽然是官家小姐,但父亲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一家子的生活并不富裕,想做大事,当然得想法子弄个锅满瓢满。
礼成后就是入洞房,白玉怕老鸨子又闹,让苏旭轩劝她先回去,同时表示质疑:“那十万两银票怎么会是假的?”
苏旭轩觉得匪夷所思:“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老鸨子撒谎,就是有人把银票掉包了,苏家的钱不可能有假的,检验过后才入库房的。”
一时间,白玉思绪万千,说道:“孰是孰非日后再说吧,妈妈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把我的卖身契给她,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
“这怎么行!万一这事是她设计的!”苏旭轩说道。
白玉了解老鸨子,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说道:“你放心,没事,不能再出乱子闹笑话了,快去吧。”
苏旭轩气鼓鼓的摔袖而去,老鸨子得了卖身契果然觉得安心:“说好了,三天后我再过来,你们得给我个说法,不,是把银票给我!”
白玉叹了口气,什么事都不顺利,还以为成了亲一切就圆满了,谁知道好日子还没开始麻烦就开始了。
苏旭轩心里窝囊,敬酒的时候多喝了几杯,回到洞房醉醺醺的,连交杯酒也没喝。随意的扯掉白玉的回过头,两个人就进了温柔乡。
那边苏老爷气的睡不着觉:“你看看这事弄成什么样子了,我们苏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妇已经让人笑掉大牙,老鸨子又嚷嚷着我们给的赎身银票是假的,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老爷消消气,咱们给的不是假钱,要不是那老太婆撒谎讹诈,就是让人做了手脚。”
“你认为怎么回事?”
“这事得好好的调查,不是小数目,不能随随便便的吃了他们的计谋。”苏夫人说道。
当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善罢甘休,娶大家闺秀也花不了十万两银子,这么多钱娶一个风尘女子够亏的了,想讹诈,没门儿!
老鸨子说三天后再来,是想苏家在这三天内调查个水落石出,也给他们新婚燕尔过几天太平日子,可见老鸨子还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可见白玉还是非常了解她的。
白玉和认为老鸨子没有撒谎,她受到的真得是假银票,她是开门做生意的人,远离是非还来不及,绝对不会自找麻烦的。
既然如此,苏旭轩就从那几个送钱的小厮身上查起,他们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
几个小厮一口咬定的确是亲手送给老鸨子的,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的贼心,还说很有可能是老鸨子趁机讹诈,反正他们对自己办的差事还是自信满满的。
苏旭轩回来对白玉说道:“千不该万不该把卖身契给她,她拿着卖身契,告到官府有证据,我们这回倒血霉了!”
白玉相信自己的判断:“妈妈绝不是那种人,你相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这事儿绝对有猫腻。”
“可是他们说银票的的确确是亲手交到老鸨子的。”苏旭轩说道。
“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交给妈妈的银票是真的?”白玉蹙眉。
“银票是用檀木红盒子装起来的,当时老鸨子也拿出来看了。”苏旭轩说道。
白玉费解的想了想,问:“路上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苏旭轩顿了顿:“这个到没有问。”
白玉盯着他,他想起来他们回答问题的时候似有若无的闪烁其词,认定老鸨子想讹诈,听如此说,恍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马不停蹄地又去询问。
苏老爷也展开调查,苏夫人把宁姝叫到跟前,淡淡的说道:“你一个姑娘家三天两头往外跑,莫不是外面有中意的了?”
想不到姨母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宁姝懵了懵,摇摇头:“没有的事姨母,以后我还要做您的儿媳妇呢。”
“那你出去都干什么了?”苏夫人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和蔼可亲。
宁姝发现苏夫人冷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像锥子扎着她,像要把她剥皮去骨,看看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努力若无其事保持镇定:“阳光明媚风景独好,老在家里都闷坏了,就出去溜达溜达,怕姨母知道了不高兴,便悄悄地迁出去。姨母,对不起,姝儿以后不会了。”
苏夫人要求她每天在家里做女红,她以前在家里父母疏于管教,惯得没有女孩子模样,想把她培养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女红一流的淑女。
她乍然受到这么多约束多多少少会不自在,悄悄地溜出去,不告诉任何人,怕姨母知道了不高兴。这个理由对于苏夫人很有说服力,可是这个外甥女,苏夫人太了解了,她的任何一个举止行动她都看在眼里。
宁姝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的不停地捋颈边的辫子,做了亏心事和问心无愧的人又不一样,即便故意的拿捏,也总会暴露出自然的反应。
苏夫人对宁姝的坚定怀疑基于之前她恶狠狠仇视白玉,好了,她心里有数了。
“姑娘家就该斯斯文文的,不要老跟男孩子似的野心勃勃。”苏夫人说道。
宁姝点点头:“姨母说的是,姝儿以后定改了这野性子。”咬了咬嘴唇,告辞出去。
姨母一定是有所怀疑,她明明可以戳穿自己,可是没有,好像再给自己改过自新的机会,姨母,谢谢你。
苏旭轩果然从下人嘴里问出了端倪,端倪就出在路上。小丁骑在高头大马上往怡红院去,稳稳地走着,迎面冲过来一辆马车,他急急的拉紧缰绳,马儿受惊,前蹄高高的扬起,嘶鸣一声,把马背上的小丁抖掉地上了。
街上人多,乱哄哄一团,马车从跟前窜过去,还有几个人混乱中从他身上踩过去。同行的伙伴把人驱散,如若不然,真的可能被踩死。
伙伴把小丁架起来,下意识的摸摸胸口,那藏在胸口的檀木匣子哪儿去了?糟了糟了,丢了麻烦就打了,几个人慌慌忙忙的满地找,结果还眞找到了。打开看十万两好端端的在里面,高兴地欲哭无泪。
回来后怕主子怪罪,小丁和几个伙伴就没有把事情说出来,反正银子送到了,多说无益。
要不是苏旭轩要动用家法逼供,小丁伙伴还不松口呢。犯事的是小丁一个人,凭什么连累他们?隐瞒到现在已经够义气了,犯不着为此受皮肉之苦。
小丁当然明白,问题很有可能出在自己那一摔上,十万两啊,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所以不敢说。
话说回来,他也被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啊,是迎面而来的马车的问题,是胯下扬蹄嘶鸣的马的问题。
苏旭轩深深地吁了口气,屏住呼吸,如果真得是在小丁摔下马的时候被偷梁换柱的,一定是蓄意而为,那马车也一定是故意疾驰而去的。
白玉听了说道:“找到那马车的主人,事情才有解开的可能。”
苏旭轩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突然,他说道:“那人一定是苏家的人。”
白玉微微吃惊:“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这件事何等秘密,甚至连家里的下人都不知道,如果是很多人知道我要用十万两赎您的事,也无从得知我会在哪一天让什么人送钱去啊?小丁天天在外面跑,他出门在正常不过了,怎么会有人盯上他?”
“家里的人,会是谁呢?”白玉蹙眉。
苏旭轩也不能确定是谁,他怀疑过小丁,可小丁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就像至交好友,小丁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他犯得着冒那么大风险背信弃义算计那十万两?
不是小丁,也不是小丁的伙伴,他的直觉告诉他,幕后主使就在家里,离他很近的地方,可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苏旭轩把这事告诉爹娘,苏老爷说道:“最近家里下人没有动过,要是他们所为,应该可以搜出来。”
苏旭轩说道:“要是他们藏外面去了呢?”
家里下人包括店铺的伙计有几百个,一个个的认真仔细调查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不一定有效果。
“那就让官府去查吧,官府比咱们的招数多。抓到后不死也得脱层皮,咱们自己抓到的话,只要他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也就罢了,官府就不一样了,怎么着也得关个十年八年,敬酒不吃吃罚酒!”苏老爷怒不可遏的说道。
窗外听墙角的宁姝吓的心神不安,一不小心打翻了台阶上的花盆。
“什么人如此大胆!”苏旭轩三两步跑出来把急于逃走的宁姝喝住。
宁姝很不情愿的慢慢的侧侧身子,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个笑:“表哥,是我。”
“姝儿,”苏旭轩诧异,“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想进去听听你们说的什么,一不小心打翻了花盆。”
“你进来就是了,干嘛往回跑?”
宁姝尴尬,战战兢兢地半晌答不出来,明显是做贼心虚,可除了她自己心知肚明是贼外,除了苏夫人谁也不知道。
苏夫人没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任何人,毕竟是娘家人,亲外甥女,闹腾出来丢自己的脸,可是十万两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没了。当下帮宁姝开解了几句:“我让你把才绣好的手帕子拿给我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宁姝怔了怔,即兴反应:“我路过姨母的屋子才想起来这桩事,慌慌张张的就要回去取,不小心把花盆绊倒了,表哥叫我我没听见不是。”
“原来是这样,弄得我以为你鬼鬼祟祟听墙根儿。”苏旭轩说道。
苏夫人接道:“她就是好奇听听也没什么,说不定她还能帮啥忙呢。”
“表妹有线索吗?”苏旭轩瞅着她问。
宁姝连忙摆手:“表哥和姨父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见,帮什么忙?”
“就是那十万两赎金让人掉包的事儿,我怀疑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说的太过透彻,让贼听到,只会防备的更加周全,便改口,“没什么,你回去吧,我们自有主张。”
宁姝才赶紧回去了。
晚上,苏夫人来到宁姝的屋子里,硬生生的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装模作样绣花的宁姝愣了愣,还能怎么办?姨母您站在我这边不是万事大吉了吗?您不是要帮我搪塞过去吗?姝儿相信只要有您的遮掩,这事是不会抖露出来的,您现在为我自己的打算是什么意思?我的打算不就是您吗?
“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你姨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告到官府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苏夫人严厉的斥责,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宁姝吓了一跳:“姨母您帮帮我呀,有您的周旋,我相信姨父不会把事情弄的人尽皆知的。”
“你老实说,银子哪儿去了?你以为空口白牙是万能的吗?”
宁姝从来没想过把银子交出来,就好像让她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很不舒服很难。眼泪汪汪低下头,一言不发。
苏夫人说道:“不要告诉我丢了或者是挥霍了,你老老实实地拿出来,我也不告诉任何人是你干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宁姝几乎要怀疑姨母跟那些人是串通一气的了,目的是顺顺利利的找到银子,她的眉头皱的紧紧地,嘴唇咬的死死的。
“你不肯?”
宁姝摇摇头:“姨母,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把银子……”
“你再不说,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我会告诉你的爹娘你干的这些寡廉鲜耻的事儿,官府是在所难免的了!”苏夫人站起身说道,“不说我家好吃好喝的待你,像对亲生女儿一样,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接二连三的惹是生非。好好想想吧,现在回头还有机会,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说完就走了。
宁姝又恨又气,白玉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一颗心早就给了表哥了,覆水难收,你们难道不该补偿我吗?即使以后我有机会跟表哥在一起,那也不是明媒正娶。
泪如雨下,宁姝趴在地上狠狠地抽泣。
第二天,也是要跟老鸨子一个交代的时候,苏旭轩和苏老爷都束手无策,苏旭轩建议再拿出十万两把卖身契赎回来,然后再慢慢的调查那十万两。
苏老爷坚决不同意,本就是惜财如命的人,否则也过不出那么大的家业,拿出那十万两已经是破天荒了,再拿出十万两,比杀了他还难。
结果,还没开门就觉得大门外金光闪闪,然后就是敲门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