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百依百顺,也真有才华,从来都是睥睨世人的眼光,受尽追捧,现在突然被一个穷书生比的屡战屡败,自然是不服气。
乘着轿子回到柳府门前,忽然从石狮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是个风流倜傥高大伟岸的男子,气派跟她以往见过的或是印象中男子的形象一点不一样。
“小姐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看看在下能否帮小姐分忧?”男子长发披肩,黑袍裹身,从容不迫的表情,看上去更显雍容尊贵。
陌生人,何况是男子,柳仙仙是不想理会的,可他怎么会知道她有烦心事?天色这么暗了,看得见她脸色不好?所以忍不住就要回话。
竹枝扯她衣袖:“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别耽搁了,赶紧回去吧。”
柳仙仙不为所动,正色道:“家门口,他还能吃了咱们不成?”眼风扫着男子,矜持而肃穆,“公子何方人士?为何会在这里?有何目的?”
男子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她,突然扬唇笑道:“小姐这三何问的好,在下夜湮,彭城人,因久仰小姐大名,特慕名来见。”
夜湮夜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柳仙仙心里莫名一股悸动。
夜湮含笑而对,她的模样跟原来一样,却更加漂亮更加动人,事到如今,柳仙仙终于跟吴天宝发生交锋,他当然要前来相看。
还好,柳仙仙对吴天宝并没有任何好感。
柳仙仙精致的眉眼一挑,唇角轻笑,原来是她的仰慕者。以往也常有仰慕她的人慕名而来,不足为奇。
“你能一眼看出我有烦心事,倒还有几分眼力见。”柳仙仙不打算和盘托出,若说是跟一个穷书生生气,岂不让人笑话,“不过怕是夜公子没有那个帮我分忧解难的本事,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转身要走的时候,夜湮在后面说:“小姐才华过人,败给吴天宝多有不服,我有办法帮小姐赢了那吴天宝!”
此话一出,柳仙仙怔在原地,愣愣的回过头,震惊的看着他,此时她已经不想知道夜湮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是对他的“办法”颇有兴致。
斗诗会夺魁者有丰厚奖金,吴天宝勤学苦读,好在也能靠自己的一技之长养活家人,帮家里减轻许多负担。
父母老迈,三位姐姐的嫁妆都有吴天宝的助力。
父母更加认为这宝贝儿子是老天爷的赐予,将来定是状元之才。
只要家人开心快乐,吴天宝再苦再累也愿意,学习非常刻苦,常常是挑灯夜读,头悬梁锥刺股。
白天那位跟自己较量的公子不知为什么总是在他脑海中萦绕,甚至让他分神,那人长得白净,看着面善,眉目更是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却让他看不进书,姑娘还说得过去,怎么会对一个公子念念不忘,真是的。
吴天宝甩甩头,听见母亲咳嗽的更甚,忙过去看望:“娘,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吴母脸色苍白,沉吟道:“不,我儿,我命不久矣,不要再为娘花那些冤枉钱了,你也快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娘不能为你做什么已经万分愧疚,咳咳咳……”
“别说了娘,对儿子来说,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您不在了,儿子一辈子良心不安。”吴天宝孝顺,因此父母才更加不忍心拖累。
“您放心,明日的斗诗会,儿子一定会夺得头筹。”
母亲安慰他,如果夺得头筹,到时候再去看大夫,吴天宝对自己很有信心。一心想着赢得比赛,很快入睡。
然而,许多志在必得的事情往往并不是那么顺利,所谓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柳州的斗诗会,柳仙仙当然会参加,但是对夺得冠军并不是那么有信心,那个唤夜湮的人,说可以帮她赢得吴天宝,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拿什么赢?谁知道夜湮是不是撒谎。
所以还是自己比较靠谱,挑灯夜读了一整夜,结果赛场上昏昏欲睡。
“小姐,小姐快喝点茶叶提提神,马上就轮到你了,你这个样子怎么上台。”竹枝端了茶水过来,一面打扇子,急的不不得了。
柳仙仙瞌睡着回过神:“夜湮……夜湮过来了没有?”说着就东张西望,她太想赢吴天宝了,不是为了什么银子,而是为了“尊严,”因而不管夜湮是什么人,都希望他不要食言。
竹枝沮丧的摇摇头:“小姐,那个人好像根本就是哄咱们玩的,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怕是不会来了,您还是自己温习一下。”
柳仙仙灰心丧气的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闷闷不乐的撅起小嘴儿。
此时此刻,身边忽然闪现一个人影,她大吃一惊,夜湮居然凭空出现!而此时竹枝正好出去了,柳仙仙正想惊呼,嘴巴却被捂住。
夜湮示意她不要出声:“不要惊动别人,可以吗?”
柳仙仙瓮声瓮气的眨眼睛,点点头。
夜湮才慢慢的松开手,柳仙仙大气不敢出:“你……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啦,早年学过法术,所以遁地的功夫还可以,柳小姐,等会我帮你,也要施展法术,不过只有你一个人看得见。”夜湮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我还以为你诓我呢!”柳仙仙定定的瞪着面前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眸子里的深沉令她心里毛毛的。
“答应你的事情我当然会履约。”夜湮表情邪魅。
夜冥啊夜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当初跟你生死相许的女人,变成了你的对手。
待柳仙仙上台,凡是有对不上来的,就悄悄地瞟向西南角大槐树下的夜湮,夜湮会用法术把答案彰显在空中。
一开始她担心会让人发现,让人发现作弊可是比输了更丢人,夜湮再三保证,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他,绝对没有后顾之忧。
见识到夜湮的遁地术这么厉害,她自然相信夜湮的保证。
当台上只剩下吴天宝和柳仙仙两个人,夜湮阴险的目光充满了揶揄。
只可惜夜冥记忆丧失,意识不到现在这个局面,否则他痴情的哥哥一定会欲哭无泪吧?
不管吴天宝多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也抵不过夜湮这本活字典。
柳仙仙对答的非常流利,冠军是志在必得了。
吴天宝慢慢的惴惴不安,前两天面前这个小公子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怎么两天功夫判若两人?实力增加了岂止一半,他把所有学问都拿出来了,柳仙仙还是能够对答如流。
见鬼了见鬼了,是不是冠军没有关系,关键是母亲,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她老人家看大夫。
赢得毫无悬念,柳仙仙对夜湮大加赞赏,站在领奖台上兴奋不已,悄悄地瞥了吴天宝一眼,更是昂首挺胸的傲气。
吴天宝打算对父母说自己赢了,没想到还没到家,父母就已经听说了结果,母亲暗暗垂泪。
吴天宝愧疚非常:“母亲,对不起,不过没关系,儿子还有银子,这就带您看大夫。”
母亲泪流满面,虚弱的沉吟道:“娘的身体娘自己清楚,不要费心了,娘……不行了……”
“不要,娘,不要……”吴天宝急的落泪,平日只他和母亲两个人在家,父亲给东家当管家,母亲气若游丝,只得把她老人家放进板车,拉往医馆。
路途遥远,他之前好几次请了大夫来家,都说病入膏肓,没得治了,他不信。
柳仙仙喜不自胜的对夜湮大夸特夸,夜湮笑道:“你开心就好,以后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领完奖的时候,柳仙仙还想跟吴天宝炫耀一番,结果吴天宝早就走了。
所以回家后把夜湮谢过,就急急忙忙的找吴天宝去了,夜湮不乐意:“事已至此,还见他做什么?”
柳仙仙扬起尖尖的下巴:“本小姐就是看不惯他那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好容易赢了他,当然得炫耀炫耀,否则多没意思!”
夜湮拦不住,跟他一起去了。
柳仙仙找到吴天宝的时候,吴天宝正在医馆求医,老母病入膏肓,大夫不愿意医治,他不死心,跪地祈求。
“这是吴天宝?”柳仙仙难以置信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忧心如焚的模样,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道貌岸然?
这是怎么回事?柳仙仙郁闷,只见吴天宝苦苦哀求,而大夫再三推辞。
这一幕让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愣愣的睁大了眼睛,她知道吴天宝家境贫寒,可是没想到还这样凄惨,简直匪夷所思。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竹枝晃她。
柳仙仙皱着眉,听到夜湮也说:“看来我们来的并不是时候,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没得沾了晦气。”
被推搡着,柳仙仙转过身去,忽然听到吴天宝痛哭流涕,悲天悯人的嚷道:“娘,娘您怎么了娘,您醒醒啊!不要丢下儿子……”
吴母一命呜呼,吴天宝就像丢了最宝贵的东西失声痛哭,这跟柳仙仙印象里的他判若两人。
她回过头,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触动了。
“原来,他那么想赢得比赛是为了救他母亲。”柳仙仙喃喃道。
原本一心想炫耀才华的柳仙仙被吴天宝的孝心感动,这是夜湮始料未及的,他以为身为千金小姐的孟苡婳现在是副娇生惯养的性子,应该恃才傲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才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柳仙仙把得到的奖赏统统送给吴天宝,吴天宝并不接受,她不高兴了:“我一番好意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吴天宝尚未从丧母的悲恸中走出来,听到总是跟自己过不去的小公子这样说,眉峰紧皱:“无功不受禄,公子请回吧。”
柳仙仙很生气,只因吴天宝从来都是跟她对着干,就连一番好意也被拒绝,实在是气不过,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一个穷书生给凌辱了,恼羞成怒,把银子一把打翻,散了一地,甩袖而去。
吴天宝看着一地凌乱银子大惑不解,这人真是奇怪,无端硬是给他送银子,不接受,他还发脾气。难道是处于怜悯之心?那更不能要了,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
晚上躺在床上,吴天宝回忆那个人的名字,记得是柳大人家的儿子,据说柳大人两个儿子俱都在朝为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每一次斗诗会都有他?
再者柳公子生的也太白净了,个子也矮了点,举手投足透着姑娘家的气质。
是他想多了,还是当中真的有蹊跷?真相如何到底是他想不透的,但捡了那些银子,明天自然是要去归还,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夜湮越发费解,种种迹象表明夜冥和孟苡婳之间的交集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千丝万缕又让他们联系到一起了?
那天晚上,柳仙仙告诉他:“夜公子,先前多谢你的帮忙,但现在或许以后,我只想凭真才实学,公子可以理解?而且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总是留宿公子传出去也不好听,公子是不是……那个,您父母想必也是非常担心您的行踪的。”
“这是在赶我吗?”夜湮喝了口茶,目光幽幽的望定她。
柳仙仙豁然一笑:“公子哪里话,我只是跟你陈述一下事实,之前公子帮我的忙,我会一直铭记在心,给予厚报。”
夜湮忽然挨近她,邪魅的眼神洋溢着一丝玩味:“你拿什么报答我?”
柳仙仙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夜公子!”她还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靠近过,呼吸不由自主的紧张,脸庞微红。
夜湮有那么一瞬间的痴迷,随即回过神来,侧了侧身子,柳仙仙面红耳赤,走开几步背对着他。
这夜湮竟然有意图不轨之心吗?还真是又惊又怕。
夜湮说道:“小姐放心,明日一早我会离开此地,若小姐日后再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吹响这个就是了。”他把一个翠竹做的口哨递给她。
她怔怔的,盈盈荡出一个笑:“那我这就去给公子准备盘缠。”说完不等他做声便开门出去了。
正好,幽冥不能太长时间没有鬼君,虽然在柳府的三天他每天夜里都会回去,只留了具形骸在屋子里,但他离开幽冥已经够久了,保不准哪些虎视眈眈的小人趁虚而入。
也怕风无邪伺机出来作乱,毕竟没有他在,他还真不放心风无邪会把孟婆汤做的完美无缺了。
次日一早,夜湮并没有坐柳仙仙准备的马车。
柳仙仙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人,让竹枝去看,竹枝回来道:“屋子里没有人,想是已经离开了。”
柳仙仙淡淡的道:“也是,他会法术,来无影去无踪,只是这盘缠……”
“小姐就不用担心了,夜公子这样的奇人怎么会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柳仙仙深吸口气,把口哨塞进袖袋,与竹枝一块回了府。
柳大人夫妇对女儿留宿门客很有意见,夜湮在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加派府兵把守夜湮住的院子,现在人走了,柳夫人急忙给女儿做思想工作:“仙仙啊,那个夜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柳仙仙只说夜湮是个才华横溢之人,有许多令她自叹不如的地方,所以特地请来府上小住便于讨教。
柳夫人倒像有点失望似的,神气活现的说道:“要不是因为夜公子相貌堂堂谈吐不凡,你爹早就把人赶走了。”
柳仙仙诧异:“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夫人挑眉,笑的别有用心:“你呀,年纪也不小了,天天装成小伙子跟人拼文斗诗像什么样子,若是夜公子门第相当,你们两个倒是不错……”
“娘!”柳仙仙连忙打断,“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说了,夜公子跟我只是单纯的朋友,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你是当局者迷,娘却是旁观者清,那夜公子分明喜欢你,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人是一面相,依娘看,公子跟你是天造地设,既然你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回头让你爹查个清楚。”
第一百二十二章:夜公子分明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