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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皎月当空。
为了防止被陈浩察觉严洛一刻意从白天等到大半夜才敢从警局偷溜出来,然后独自一人来到了马晓东家,也就是案发现场。
严洛一头戴鸭舌帽,身上背着个背包,带着事先准备好的装备小心翼翼地将大门上贴着封条揭了下来,等到离开的时候再按原样贴回去,接着再利用他的开锁技能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门锁。
在来之前他并没有提前知会陈浩,因为他知道陈浩大概率会阻止自己跑出来,就算不阻止也一定会跟着他过来,且不说这么做的风险大不大,万一真要被发现了他宁可自己丢饭碗,也绝不能再让多一个人遭受牵连。
下午的时候他特意问陈浩要看了关于这件案子的验尸报告和现场照片,是之前陈浩私下问肖华要来的,之后便趁着下班后独自一人的空档在休息室里仔细推敲了一番,并且在这些照片里他还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眼下对付文正道这件事刻不容缓,故而思虑再三下决定亲自来一趟案发现场。
严洛一穿上鞋套戴上手套,接着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因为怕引起周围人察觉他并没有选择开灯,而是拿出自带的手电筒用来照明,谨慎起见还将房间内的窗帘都拉了起来,然后才开始专心致志地在房间内进行勘查。
从表面上看马晓东的死确实像是一起入室劫杀案,被翻箱倒柜的房间里手机和一些值钱的物件都没了,屋子里也只有马晓东一人的指纹,貌似凶手还是个有经验的惯犯,甚至连怎么避开小区里的监控摄像头都了如指掌。
小偷他见得多了,但既有脑子又有胆子杀人的可真不多,除非……他要偷的东西比一条人命还重要。
当然他也不排除凶手本就穷凶极恶的可能性,然而有王一鸣之死在先,再加上从他家里被盗走的物证,种种元素拼凑起来哪儿哪儿都透着他杀的味道,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文正道干的,即便不是也一定和文正道有所关联,而今晚他的任务就是寻找出蛛丝马迹。
眼前屋内的状况和现场照片基本一致,马晓东的尸体当时是倒在客厅的电视柜边上,地板上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并且从茶几的位置向电视柜方向有一小段明显的拖痕。
严洛一蹲下|身用手电筒在电视柜上仔细查看,而促使他顶着风险跑来的原因就在于这个电视柜。
先前在看照片时他突然发觉了个奇怪的点,就是电视柜上的那道被手指抓过的血印子。当然这血印本身没什么可奇怪的,许是马晓东死前垂死挣扎的时候手指抓在电视柜上面沾上的,可问题在于既然是垂死挣扎他为什么一定要从茶几的位置刻意向电视柜挪动呢?想要爬起来向外求救难道不应该选择离自己最近的茶几吗?可马晓东却用最后一口气爬向了电视柜,这才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其实要不细想或许根本就察觉不到这一细微不合理之处,但不管是疑点也好直觉也罢,眼下对于身处被动的严洛一来说但凡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他都不能放过。
严洛一将电视柜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就连电视柜底面都搬开来瞧了,然而到最后除了一手套的灰什么都没见着。
严洛一蹲在电视柜旁眉头微蹙,对于这一结果不免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嘶……难道是我想多了?”
可即便再怎么不甘心他也只能接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实,随即在叹了一声之后便将电视柜恢复原样。
在他扶起倒下的游戏机主机将它摆正时下意识地多瞅了一眼,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玩过这么高级的玩意儿,回想初二那时为了能让父亲给自己买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废寝忘食了一整个月才拿到年级第三的成绩,可惜那时候父亲工作实在太忙,大多数时候连休息天都没有,别说抽空给他买游戏机了,就是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顿饭都难。
严洛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默默地将它放了回去,却不料一道细小的红光忽然从主机里面一闪而过,他赶紧收回手拿着手电筒凑近一照。
“这是……?”严洛一眯起眼眼睛向主机内部看去,少倾,他猝然睁大双眼,“好像是个摄像头!”
诧异之下严洛一赶紧从包里拿出一把螺丝刀打开主机外壳,果不其然,里面还真的装有一个微型摄像机。
严洛一顿时欣喜万分,好在天不负我,若不是恰巧周围一片漆黑料谁都不会察觉到这个隐藏的摄像头,也难怪警察在做物证搜集的时候没被人发现,确实是够隐蔽的。
严洛一当即把摄像机放进了背包里,接着将游戏机物归原位,而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迅速撤离。
关上大门后严洛一再次小心翼翼地将之前揭下的封条涂上胶水原模原样地给贴回了门上,此刻的他一心只想着尽快将摄像机带回警局查看里面是否录下了凶手有关的东西。
然而,就在严洛一正专心贴封条的时候楼道里却悄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在他尚未察觉的状况下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由于这片小区比较老旧,物业缺乏管理,设施方面也没有完善,楼道里不仅连个监控都没装,就连感应灯都是坏的。
此刻周遭夜深人静,严洛一麻利地贴上了封条,却一不小心将手里攥着的胶水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地弯下腰去捡,谁知就在他弯腰的一刹那只听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应激之下他本能地迅速往一旁闪去,结果刚一抬头就见一道银光插在门上,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把匕首。
严洛一猛地一惊并迅速向后躲闪,周围没有灯光,夜色下他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能看见对方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脸的上半部分部被卫衣的帽子遮着,下半部分戴着黑色口罩,除了从身型上能判断出是个男人,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卫衣男挥刀向他杀了过来,严洛一暗道不妙,他出来时并没有预想到会有这一出,因此一件防卫用的武器都没带,眼看敌强我弱他第一个想到的对策就是—赶紧逃!
严洛一情急中直接拿手里的胶水朝黑影掷了过去,卫衣男当即一怔,误以为是严洛阳扔来的武器便立即侧身跳开,这一跳直接导致他的动作停顿了两秒,严洛一便趁着这短短两秒的时机从黑影身旁蹿了出去,朝着楼梯狂奔而下。
“Shit!”卫衣男在嘴里骂了一句,一双黑色的招子在夜色下迸射出一抹冷冽的凶光。
严洛一从三楼一路奔到了一楼,听着后面没有脚步声跟来顿时心头一松,想那卫衣男竟没有追来?!
不管,还是先走为上策!可就在他刚迈开脚的一瞬眼前忽然来个大变活人,刚才的卫衣男居然从天而降!
“我艹!”严洛一吓了一跳,这家伙怕敢情直接从三楼跳了下来!糟糕,看样子还是个练家子。
逃跑的路再一次被堵住,严洛一定了定神,他不能大喊,因为大喊只会死得更快,所以他现在只能试着拖延时间,于是便强装镇定,冷笑道:“哼,我知道你是谁。”
卫衣男并没有立刻对严洛一发动攻击,似乎对的话颇感兴趣,还真开了口问道:“哦?你知道?”
严洛一眉梢微挑,这个卫衣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别扭,感觉像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令他无法辨别,那既然这样就只能继续试探下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受文正道指使吧?”
卫衣男歪了歪脑袋,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微颤的肩膀看来好像是在发笑,“呵...你倒是挺聪明的,不过要说指使嘛……”
严洛一见卫衣男熟练地转了转手里的刀子 ,脑袋里的神经一下又绷紧了起来。果然,等卫衣男再一次开口的当下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迎面挥刀而来,“他还不配!”
好在严洛一早有防备,卫衣男挥来的两刀都没伤到他,但不幸的是衣服的袖子还是被划拉出个大口子,好好一件衣服就这么给报废了。
完了!这下咋办,他可没练过空手接白刃啊!
眼下严洛一唯一的选择就是撒开腿逃跑,可惜他运行的速度没有对方快,刚一转身就被卫衣男飞来的一脚给踹倒在地。
严洛一还来不及爬起来泛着银光的刀刃已经来到了面前,显然拖延时间这招已经不管用了,对方压根儿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再加上这深更半夜的也没人能出来救他,难不成真要使出最笨的那招吗?
“救—命!”于是在等死和呼救两种选择之下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卫衣男发出一声阴冷的讥笑,淡定自若地往严洛一身侧一站,而后狠狠往严洛一腹部踢了一脚,“这次我看谁能来救你?”
“唔…”严洛一发出痛苦的闷哼,蜷缩着身体忍受着来自五脏六腑剧痛,此刻他也确实是想叫也叫不出来了。
“你…你到底…是谁?”他咬着牙由下而上地看向卫衣男问道,然而卫衣男似乎并不打算让他死得瞑目,只阴冷地来了一句,“放心,你死了我会去你坟前告诉你的。”
严洛一朝着他扬起嘴角,“是吗?…但我恐怕你…没这机会了。”
卫衣男倏地一愣,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扭头果然瞧见一人影朝他扑了过来,可他却完全没听到脚步声,便立刻向后一闪,避开了对方的攻势。
“洛一,上!抓住他!”来人大声喊道。
一对一一下变成了一对二,卫衣男见情势不妙二话不说果断选择了撤退,向着小区后门的方向逃窜。
“追!别让他跑了!”出手相助的人嘴里这么叫嚷着,但实际行动上却并没有真的追出去,见人已经窜得没影了赶紧转头将严洛一扶了起来并关心道:“小严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咳…”严洛一咳了两下,嘴里蔓延着一股血腥味,问道:“肖哥,你...咳,怎么会在这里?”
“嗐,得亏浩子给我打电话叫我来看看,要不然还真出事儿了。”
严洛一懵了懵,“陈浩?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反正就是急着让我赶紧过来一趟,他家住得离这里比较远,过来没我快。欸,对了,我说你半夜三更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额就是想来…再找找有什么线索。”严洛一赧然道。
“啧,你小子胆儿还真大,也不知道找个人接应,万一出了事可咋办?”
严洛一点点头,“嗯,肖哥教训的是,是我鲁莽了,主要是听说你被……”
肖华知道严洛一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唉,别提了,想不到他为了支开我连这种阴招都做得出来,真他娘的狗东西!”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说什么见外话呢,我就是看不得警局里有这种腌臜玩意儿,跟你没关系。”肖华言辞义正,见严洛一面色惨白便想着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着八成是受了内伤,没想却被严洛一拒绝了,“不,先送我回警局,我有重要发现,耽误不得。”
肖华一犹豫片刻,从严洛一坚定的目光中他看出这小子和陈浩还真是一个德性,都是不听劝的主儿。
“好,我送你回警局。”
……
小区后巷,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已在此停候多时。
突然,一个黑影从巷子里窜了出来,并迅速打开车门跳上了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卫衣男,低沉着嗓子问:“怎么样?解决了没有?”
卫衣男气呼呼地摘掉妨碍他呼吸的口罩,直接往车窗外一扔,龇牙咧嘴道:“Shit,又冒出一个程咬金,这姓严的命可真够硬的!”
听到这个答案男人眉头一拧,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错失了这次机会,怕是想再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卫衣男沉默片刻,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半晌,他向驾驶座的男人侧脸看去,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阴暗中泛着令人颤栗的白光,“下一次,就该你出马了。”
男人神色一凝,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并不想惹怒这个疯子,毕竟自己还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可他也不愿陪这个疯子一起疯,所谓玉石俱焚,他这块玉可不能和一块石一起焚。
“我能帮你的已经都帮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呵,别怕,没要你去杀人,我只是要你帮我把他给引出来,以你和他之间的恩怨,我相信他会愿意单独来见你的。”
“可是我没把握……”
卫衣男眉眼一沉,眼底陡然升起一抹寒意,“你不做也行,我也可以用别的东西引他出来,譬如……王一鸣的遗物。”
面对卫衣男的又一次威胁男人显得气急败坏,“哼,你别忘了你自己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要不是我你能躲过黑白两道的追杀吗?”
“呵,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少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为了又不想让人知道,难道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你……”男人捏了捏手上的方向盘却是敢怒不敢言,在对方的威逼之下也只能妥协,“好,但你必须得保证是最后一次,事成之后就把东西给我。”
卫衣男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了他惯有的绅士型微笑,举起左手朝天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如若食言,必将不得好死。”
第八章 罪爱(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