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杨二的自行车成了他的宝贝。没有它,我不知道杨二要多走多少的路,多花多少的时间。对于这个自行车,我有必要再交代一些细节。那是他不觉得自己一团糟的时候在九眼桥买的,我这样说肯定有人知道其中原因。但也许有不是成都的人,我就有必要解释一下。九眼桥一带是成都黑车的集散地,那里有你需要的任何形态的自行车,据我所知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当时杨二自己觉得自己像做贼一样心虚,跟着那卖车的人,拐了几个黑暗的小巷子,就像走入迷宫一般。杨二生怕自己再走不出来。其实,成都的街道远没有杨二说的那么夸张,也许杨二告诉我的时候,他把他从前类似的经历综合到一块来了,那就是杨二当初读书的时候跟若干个同学一起在南京的堂子街去买自行车的经历。我没去过南京,也不知道堂子街,据杨二说,那是跟成都九眼桥一个性质的地方,只是那里的路况比这里更复杂。南京本来就比成都复杂,他这样说我就信了吧。这样两件事有一致的地方:卖车的家伙想把你带出公众(特别是警囘察)的视线,所以七弯八拐是必要的;然后在一个没什么人的黑巷子里推出一辆自行车和你讨价还价。你个人觉得对方是买黑车了,心理就有一定优势,尽量把价钱往低了说,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羞耻感也让自己觉得自己像做贼,卖方成了强势。这样的心态不言而喻有一种恐慌。不过杨二说他在成都买的时候已经没有在南京买的时候那么恐慌了,不是第一次了。但吃亏就吃亏在这里了,第二次的时候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这样看起来跟第一次就没什么分别了。杨二尽管还价钱很低,但最后我们知道他仍然被烧——被欺骗——了。杨二觉得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了个破烂货。能骑就行,杨二这样安慰自己。骑到现在也还是能骑。杨二现在才觉得自己在这个买卖中并没有受多大损失。
在他的女朋友跟了别人后,他发觉自己渐渐把对女朋友的感情都转嫁到自行车身上。但正因为这样,他也像对女朋友一样把爱和惜分得很开,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但他不知道珍惜,最后女朋友无法忍受,跟了别人。他也很爱这自行车,但同样不知道珍惜,不过多久就把自行车弄的七零八落。要是自行车自己会走,我想它肯定也走了。买的时候八成新,现在八成旧,这就是岁月。岁月不饶人啊,岁月同样也不饶车呢。
杨二说他和M的感情应该是很深的,但他的世界一团糟以后就变了。M告诉他她喜欢了别人后,杨二就和M分手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留下什么东西在别人身上无法抹去。
那次,我带着与杨二重修旧好的心愿去找M,没想到M并不领我的情。对于他们分手,我倒没什么说的,毕竟不是我和M分手,而且我也不是杨二。但作为杨二的朋友,我总应该做点什么。M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我的朋友,但M的态度让我认为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皇帝都不急,太监倒急了。由他们去吧。
第二十四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