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方方,自由然然,在她眼里,乐雨欣和其他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而永祥,除了有些孩子气外,倒也是一位十分贴心的好情人,乐雨欣看见别人做菜,很想有一天能下厨尝试一番,可惜一般的炉台对坐在轮椅上的她而言实在有点高,永祥想了很多方法,最后在轮椅上加块木板,总算让乐雨欣如愿以偿,做了她生平的第一次饭。
知道情感没去过动物园,就一心一意要带她去玩,那时动物园尚未搬迁。轮椅无法上公交车又坐不起计程车,永祥就一路推到圆山,光是来回的路程就整整走了四个小时。
其实这还不算远,最远的是到乌来,不过,陆韩啸也承认,回来之后起码要瘫两三天。
乐雨欣从排斥这份感情到慢慢接纳,她也不断调整过自己,如果这真是上帝预备给她的配偶,那么财神多给她一些包容和爱,耐心等候永祥长大。
永祥高中毕业后,大专联考,阴差阳错的被分发到刚刚开放招收男生的实践专家服装设计科,一头她进众香国。实践家尊是有名的新娘学校,女生个个会打扮,娇媚美丽,看得永祥眼花缭乱。加上当初新鲜人,什么事都新鲜,整天忙着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疯得昏天黑地,经常连人影都看不到。
万红丛中一点绿,不必去招惹谁,自然有意群漂亮女生围绕在身边。渐渐地,传出陆韩啸有了新的女朋友,乐雨欣其实并不意外,她一直有心理准备,尽管心里有些伤心,倒也能坦然面对,只是看到陆韩啸整日浑浑噩噩,连教会都不去了,不免有些担心,同时她也希望两人之间做个结束。好让陆韩啸可以安心的去交其他的女朋友。于是,她主动的约陆韩啸谈。
告诉他:
不论你爱上谁,我都同样祝福你,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你有什么问题,照样可以来找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离开我,但千万不能离开上帝,离开你的信仰。
这段话虽然讲得清淡描写,听在陆韩啸耳中却加受重击,分不出是愧疚,是心虚,还是什么,只觉得百感交集,当场放声大失,跪倒在乐雨欣面前。
老实说,这些日子以来,陆韩啸也不知道到底在追求什么,表面上看起来生活多彩多艺,内心深处却始终浮动着一股不安和不踏实的感觉。乐雨欣的话正好说中他的痛处,犹如大梦初醒。
陆韩啸回到教会,但并不代表他的心立刻回到乐雨欣身边,他的心仍在游荡。乐雨欣也不勉强,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倒是永祥自己改变做法,他把认识的女孩子带来介绍给乐雨欣,成为共同的朋友,乐雨欣也落落大方的接受了。
很多事情没有经不过比较,很难分出高下,人也是一样,一颗受苦的心灵自然要比那些未经世事的女人来得深刻而有内涵。
很多时候,外在的缺陷往往有如一扇窗户,因而更容易窥探生命内在的美丽和动人。
如同所有男人一样,有人曾说军中是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地方,的确没错,两年的军中磨练使他身心皆受益不少。
时间与恐惧的距离也让他有机会把自己的感情做了一次很好的沉淀和过滤,他发现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乐雨欣一直扮演着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半。
结束十年爱情长跑,在上帝和众人的祝福下,他们步入教堂。这一次,陆韩啸决定永远推着乐雨欣,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是哪里的广告词,“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倒是让他们两个做了最好的诠释。
三十一岁的乐雨欣手指尚未变形,十指纤纤,加以她的皮肤白皙,戴在手上,红白相衬,分外醒目可爱。
平日她很少戴首饰,唯独这只戒指一戴多年,直到她的手指肿胀变形,再也戴不进去为止。
这只戒指就一直珍藏在她的首饰盒内,偶尔翻出来看看,仿佛翻开一张陈年相片,只觉得岁月流逝,一去不回。
前阵子,母亲提起,她要趁着这一次弟弟妹妹一起回来为她祝贺八十大寿时,把她手边所有的首饰一一分给大家,无意中说到这枚红宝石戒指。
着是你外公送给你外婆的定情物呢?
乐雨欣不免有些意外,拿出戒指再一次把玩。原来,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原来,这里头还隐藏了一个古老动人的故事。
外婆姓卢,民前十六出生在西安!父亲是一名殷实商人,家里闭了两间书铺子和一家印刷厂,当时陕西的钞票都是由他们家申制的,可见规模之大。
外婆虽然不曾讲过学堂,但家学渊源,古书倒是看了不少。
外婆有一兄弟,是家中唯一的娇娇女,甚得父亲钟爱,只可惜母亲过世的早,父亲一直未再续弦,她代理母亲的角色,打理家务!管教弟弟,直到哥哥娶亲,才把家又给嫂子作主,这样的成长环境,从小练就了外婆的刚强与能干。
可想而知,所谓的洋学生就是不念私垫,接受西方的教育,可想而知,思想观念比较新潮开放,没结婚前就已经有了要好的女朋友,因为家里已经定了亲,不容他毁婚,两人干脆背着家人在外同居,后来家里知道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当时的社会还是相当的男最女卑,男人纳妾司空见惯,但一定得明媒正娶的那一位先进了门?做了正房,其他的才能接回来。
由于外公心中另有他人,对外婆自然毫无感情,大礼行过之后,外婆连他的脸都还没有卡岸清楚,他就一溜烟溜到情人那里去了,独留外婆守着高烧的红蜡烛一夜到天亮。
陆家是四代同堂的大家族,家规又严格又多,外婆入门三天,刚从娘家归宁回来后,婆婆就拿了一大二的府绸给她,要她为小叔缝制一件长衫,限她第二天做好,考验新媳妇的能耐,也是做婆婆的下马威,为的是要杀新人对的骄气。
外婆连夜不眠赶工,如期交卷,不仅大小合身,而且剪裁我精巧,针脚均匀,立刻讨得了婆婆的欢心。
接着又考验外婆的厨艺这点也难不倒外婆。婆婆对这位媳妇简直满意极了,立刻把当家的棒子交给她。
陆家老老少少,加上田里的长工,不下四五十人,外婆清晨四点不到就得起床和面蒸馒头,擀面条,一天就得用掉上十斗面。母亲形容说。十几格的大蒸笼落在一起比人还高,最上层一格非得站在宠头上才拦得着。
由于外婆擀面的功夫特别好,婆婆还经常为她招揽生意,逢年过节,邻里乡党,这个一斗那各位五升的送面来请外婆挂。
忙和了一大顿的吃喝,一些缝缝补补的事全落在她的身上,家里固然有长期雇佣的我缝师传,可是鞋子却必须自己拿。外公有五个弟弟,正是青壮小子,要不了两天就磨破一只鞋子,外婆经常累到深更半夜也不得休息,有时反而是婆婆看了不忍心,敲着她的窗说:“媳妇!早点休息吧!”
从前的女人都缠小脚,忙里忙外,一整天下来,两只脚又肿又痛,常常痛得像火烧一样,只好坐在井边,把脚垂吊下去,借着寒气冰镇一下。
大家族人多嘴杂,纷争也多,闲言闲语,是是非非,外婆秉持着多做事,少开口的原则,加以外婆念过书,通情达理,很快的赢得了大家的好感,五个小叔子也全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除了管他们冷暖吃喝!还得盯着他们读书作功课,长嫂如母,小叔们对乐雨欣也是敬爱有加。
一家老少的心全教她收拢了,只除了外公。家人越是说她的好,外公就越不拿正眼看她,大家越是责怪外公放着好媳妇不爱,偏要在外面打野食?外公就越气她,离她越远。
那真是一段欲哭无泪,有苦无处诉的日子,然而?传统礼教下的女人还能怎么样呢?不会就是认命吧!
这样的活寡整整守了五年,直到有一天,外公的一只洋袜子破了个洞。当时一般人穿的袜子都是土布缝制的,或是干脆用块布包在脚上再穿鞋。只有时髦人才会买机器织的洋袜子,洋袜子破个洞,外公自然舍不得仍掉,就拿给他的情人。
那天,他的情人不知为什么怄气,抓起袜子一把就扔回他的脸上。“谁要补你的臭袜子,回去叫你老婆补。”
“喏,这个给我补补。”
外公大怒,掉头就走,回到家正好看到外婆在灯下缝补衣物,外公顺手把袜子递给她,外婆默默接过来,就在灯下一针一针仔细的缝好,然后自然的凑在嘴边,咬断线头。
外公大为感动,外婆一点都不嫌弃他的袜子脏臭,比起外面那位,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外公第一次看到了妻子的温顺贤德,不怨不悔,而且也第一次发现。妻子竟然长得十分美丽,面如满月,长眉入鬓,一身皮肤细致,可恨他以前眼睛怎么被蒙住了呢?
一霎时,爱意加着悔意和歉意,竟然像潮水一样,挡也挡不住。她猜想,外公一定是一位感性的人,感性的人通常都善于表达感情,爱憎分明。总之,他结束了他的婚外情,搬回家中,为了弥补他以往的冷落,对妻子加倍的疼惜体贴,外婆总算苦尽甘来。
第二年,母亲出生,接着外婆又生了两男两女。
浪子回头金不换,回头恐怕才更可贵吧!他们到底怎么样,耦牒情深,我不敢乱写,只能臆测。母亲依稀记得,他们两人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甚至一夜不睡的说到天亮。
外公是军人,经常朱芳在外地,每次回来总不忘带一些外婆喜爱之物。讨她的欢心。有一回,他急着赶回来,朝近路,那条路一向不太平静,结果半路遇到强盗打劫,把他所有带给外婆的礼物一洗而空,所幸他的长衫内袋还珍藏了一对玛瑙手环。
这对手环在乐雨欣出生之后,外婆就转送给她,她一直到上小学时还在戴它。后来被她弄断了,母亲把它拆开,串成一条项链,我好几张老几片都有他的影子。
想来这枚红宝石戒指也是是这段时间买的吧!
俗话说,恩爱夫妻不到头,外公外婆幸福甜蜜的日子仅仅过了十二年,外公就病死异乡。
可想而知,这个打击对外婆来说是多么的沉重的,真是恨不得也随外公而去,只是念在三个女儿稚弱,只有坚强的撑了下来,当遗体运回来时,她甚至不肯开棺见最后一面,为的是要把外公最好的印象永远留在她的心底。
外婆自己的两个儿子,在民国十五年因军阀互斗,西安械被围,死伤遍野,造成瘟疫流行,先后夭折。在那个时代,在家族中毫无地位不说,死后亦无人戴孝。因此从二叔那里过继一个儿子给她,偏偏这个儿子从小不长进又逃学打架,长大更是变本加厉,伤透了她的心。
外婆虽然是女性,但是她从小饱读诗书,胸襟见识自然不同于当时一般传统女性,加上结婚头几年给外婆的感触太深,她深深体会到传统女性往往受命运摆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生的幸福都掌握在男人手中,自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要想突破这一点,唯一的方法就是接受新式教育,女人有独立自主的能力,就不必再受制于人。
因此,她坚持要送三个女儿上学念书,在唐家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在那样一个封闭保守的社会,男人到学堂念书的都不多,何况是女性,那简直有如革命造反般的严重。
唐家绝不允许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外婆也丝毫不肯让步,僵持到最后,终至决裂,婆家丢下狠话。
“要念书,就带着女儿离开唐家大门!”
外婆果真不带走一针一线一碗一筷的离开了外公,靠着自己一手好女红,以及当初陪嫁的几分薄田,独自抚养培育三个女儿,这也是为什么母亲直到十三岁才开始念小学的原因。
第二百零七章 唐家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