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初夏和樱儿来到银夏阁开门时,眼前景象让两人愣在原地,樱儿率先沉不住气,“这些人太过分了,居然泼粪!”
只见银夏阁门面上全是污垢之物,甚至还有些烂菜叶子在里头,散发着种种腥臭的味道,樱儿急得在一旁直哭。
“樱儿别哭了,别人非要如此做,我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平白哭坏身子可不划算。”赵初夏软言安慰着樱儿。
“小姐,你都不生气吗?”樱儿抬起朦胧的泪眼问赵初夏。
赵初夏不做回答,要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只是她懂得此刻生气也是无用,还不如留点理智来解决眼前的境地。
“樱儿,你贴个告示,称银夏阁这几日休整,将闭门十日。”赵初夏淡淡吐出几个字,过了片刻,带着她离开店里。
接下来两日,赵初夏只在家中专心设计首饰样式,不去银夏阁也不出门,她知道那些不利的谣言消散需要时间,而在此之前,她做什么都是无益。
这一日,赵初夏将手中厚厚一叠首饰样式图放在桌面上敲击,对齐后小心地放在案上,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
给董千瑾的首饰设计,总算完成了,而董千瑾则像是预知了这事一般,早不来晚不来的,就在此时登门拜访。
赵初夏心情大好,因此也不似往日那般拒他于千里之外,倾身为他倒了杯普洱,自己也端起茶杯细细品尝。
“原本已经准备了套开解你的说辞,看来是用不上了。”董千瑾轻笑,看赵初夏眉目间并无忧虑之色,悬着的心不由放下。
赵初夏盈盈笑道,“三年来我天天忙碌,想着要打理好银夏阁,还从未有像这些时日般清闲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人生总是祸福相依,我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好一个祸福相依。”董千瑾击掌出声,眼中对赵初夏的欣赏之色更甚,“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提议,不知初夏愿意听不?”
“哦?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赵初夏突然发现,将董千瑾当成个可以谈心的对象也不错,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就能交流,无需多言。
“眼看着就要年关,银夏阁因着这流言生日萧条,你何不干脆暂时将店门关了,趁着雪景正盛出去游玩?”董千瑾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赵初夏心神微动,她刚将首饰样式设计完,正愁没事做,董千瑾的话可是说到她心坎上了,不过心底到底还是有些犹豫。
董千瑾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又抛出个赵初夏无法拒绝的理由,“本王可带着你沿路游玩,终点便定了松阳县如何?”
赵初夏眼神兀地发亮,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探望双亲,确实是个让她十分心动的建议,只是……
她,怎么好和董千瑾同行?要去,也该是和樱儿两人一起去的,因此方要开口拒绝,却见董千瑾发出笑声。
“你笑什么”赵初夏不由好奇地问道。
“我笑你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董千瑾似是憋坏了般,深吸口气,又发出阵爽朗笑声,“你若是不和我同行,就走不了官道,从北国到松阳县,你是打算花掉半年来走吗?”
“这……”
赵初夏脸色一变,董千瑾说得没错,只有像皇亲贵族或者战事消息传递之类的才可走官道,普通人哪儿来那样的待遇。
所以,如果她想以最快的速度在北国和松阳县之间往返,那就不得不带上董千瑾,哦不对,不得不跟着董千瑾。
轻咬下唇,赵初夏心里正犹豫着,却见樱儿像阵风似得飘进来。
“小姐,我们要回去见老爷和夫人了吗?太好了,我可想他们了!”
樱儿是个孤儿,赵父赵母就相当于她的父母,她这些年呆在异国他乡也是为了追随赵初夏,当然十分想念家乡的人事。
“樱儿,还没定下来呢……”赵初夏还在纠结。
樱儿哪里肯依,她可是在门口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个一清二楚呢,拉着赵初夏的手左右摇晃撒起娇来,“小姐,我们回去吧,回去好不好嘛,老爷夫人要知道了肯定会高兴死的。”
董千瑾宠溺而自信地望着赵初夏,似乎认定了她必定会同意,而赵初夏发现,此时此刻她确实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因此只得点头,“好了好了,摇得我都快晕了,今年我们回松阳县过年。”
“好啊好啊,小姐你真是太好了!”樱儿高兴地蹦跶起来,欢呼声让赵初夏也忍俊不禁,樱儿还不忘得意地朝董千瑾眨眨眼,“也多谢王爷了!”
“哪里,彼此彼此。”董千瑾惜字如金,那句“其实我也该谢谢你”藏在浅笑的嘴角中并没有说出来。
赵初夏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何况董千瑾也希望同她一起尽快出发以防有变,两人约定,第三日清晨出发一路南下。
第三日清晨,赵初夏着急地在院落中寻找,碰上要外出的老刘赶紧问道,“老刘,你可见着樱儿,怎么昨晚还好好的,今个儿就不见了?”
“樱儿姑娘?”老刘想了想道,“今儿个我出门挑水的时候瞧见她了,她提着包裹说要回老家,怎么,我以为你跟她一起走了呢。”
“我是要走,不过……”赵初夏方要跟老刘解释,心中突然蹿上个想法,话语也因此戛然而止。
眉目转瞬,瞥见一席白衣立于院门外的董千瑾。
两人的目光瞬间击碰在一起,董千瑾缓步进入院门之中,挂着那至始至终未从脸上隐去的笑容。
“初夏,樱儿姑娘已经先行一步,我带着你同行可好?”
果然!董千瑾的话印证了赵初夏心中的想法,老刘暧昧的神情让赵初夏知道他必定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不过如今她倒真是百口莫辩了。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赵初夏提起包裹出院门,站在董千瑾身旁朝南望去,目光之中有着渴求和思念的亮度。
院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并未见车夫,董千瑾为赵初夏撩开帘子,做出请的姿势,赵初夏到底还是有些犹豫,“车夫何时过来?”
董千瑾并未作答,待到赵初夏进入马车之后,一跃而上,朗声道,“此次行程,由我来当车夫,不知能否有此荣幸。”
赵初夏想要遏制,可唇角的笑意如何也掩藏不住,如春风化雪般徐徐呈现,甚至连空气中都飘散着股愉悦的味道。
董千瑾许久没听到赵初夏的回答,知道她已然默许了他的建议,扬鞭打在马臀上,只留一地咕噜噜的车响。
两人一路无话,赵初夏从颠簸时被带起的布帘子上瞧见外头渐少的人群,耳边清静到甚至可以听到鸟鸣之声。
这才恍然意识到他们已经离了街上,心不由添了些许慌乱。
下意识地撩开帘子,只见董千瑾伟岸的背影,心跳的节奏不知为何突然乱了,那要出口的疑问竟像是凝住了般,巴在唇舌间无法吐出。
“怎么,如此美景,你就只会发呆吗?”不知何时,董千瑾悄然回头,朝赵初夏投去无语的一瞥。
赵初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不争气地红了红,清了清喉咙道,“王爷,我们为何这么快离了街上,不是该……去接千落福晋的吗?”
在赵初夏看来,董千瑾即便是支开了樱儿,也是无法打发走千落福晋的吧,毕竟她可是堂堂的正室。
董千瑾一愣,显然没意识到赵初夏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心思转动之间,洋装忘记了般一拍大腿,“哎呀,若非你提醒我倒真忘了,我这就掉头回去接福晋。”
“哦。”
赵初夏不愿承认她原是带着希冀问这话的,而董千瑾的回答犹如在她头上浇了盆冷水,她虽然极力隐藏,却还是难掩语气中的失落。
是她想太多了,原以为董千瑾会想法子和她独处同行……
董千瑾唇角的幅度在瞧见赵初夏失落的样子后更是放大,非但没有掉转马车,抓着鞭子的手反而用力挥去,吃疼的马儿更向箭一般飞出。
此刻低垂着头的赵初夏显然没意识到这点,董千瑾缓了片刻,终是不忍让她如此低落,发出朗笑,“此行只有你和我两人,千落和樱儿早就出发了,我们只需在松阳县会合即可。”
赵初夏听言扬脸,有奇异的光彩在上头流动,那是董千瑾最愿意看到的景象。
大雪浩瀚,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夹杂着大雪飘落的声响,此间天地寂静到只剩他们两人。
想到佳人就在身后的马车里,或许正凝视车窗外的风景,或许正闭目养神,董千瑾的心不知为何被丝丝甜味侵袭。
赵初夏靠在马车上,董千瑾驭马的技术是极好的,虽然策马在官道上疾驰,然而车内却异常平稳,让她得以休息。
想到不久后便可看到双亲,赵初夏忍不住眉开眼笑,而这一切,都该归功于马车外头那个男人。
从女人的直觉上来看,赵初夏知晓董千瑾是喜爱她的,只是这种喜爱是出于何种缘由她有些拿捏不定。
她现在还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即便有一日说服了,若是董千瑾如此待她不过是为了弥补对陈西朗的愧疚,那性子倔强如她,也是无法接受的。
幽幽叹了口气,赵初夏疲惫地闭上眼睛,她悲哀地发现,原来即便是这种时刻,她都是不快乐的。
董千瑾的耳朵敏捷地捕捉到马车内传来的叹息声,那抓着马鞭的手泛白。
此生,他必定竭尽所能,只为美人笑靥如花。
第七十七章: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