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这是想跟我诉说自己的生活有多么的寂寞,无聊,甚至不惜违背女子三从四德的伦理,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彻夜长谈吗?”男子对她,依旧是充满了敌意,好像无论任了了如何表述自己真的没有不好的意思,男子也绝对不会相信似的。
“朋友之间不都是从素不相识,到相聊甚欢吗?”不打算轻易放弃,她尽量隔着让男子感到足够警惕的距离,继续慢条斯理的分析说:“所以你也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我,我本是好意,你可千万不要认为我是歹人,要是你这笛音还吹呢,我就听着,不吹,我也不强求,你看这样决定如何?”
反正自己都是个随时都会死掉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强势操纵别人的选择呢?无声的叹息着,在男子冷漠的注视下,她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男子仍带着些许提防性的开口说:“明夜月上三竿时,我还会在竹林,就像你说的,倘若你还活着,就来吧。”
这算是邀请吗?任了了脸色忽然有些红润,有种从未有过的心跳加速的感觉,很诧异,毕竟她甚至就连他的长相都还没看清楚。
等她从喜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男子早已经由于鬼魂般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想,如果他不是鬼的话,那么大概就是武功盖世吧?
那夜她睡的很香,没有任何梦靥的打扰,世界静止的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人而已,可是她却没注意到,窗外正有一双带着寒光的眼睛,透过月色的照耀下,正紧盯着熟睡中的她。
思绪仿佛被拉回到很远的时候,在那片飘飘洒洒的杏树林中,她一袭白色的裙摆,在那里舞动着曼妙的一曲,而负责音律的则是他,她那样痴痴地望着他,时而微笑,时而不舍。
一曲舞闭,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自袖子里掏出一支雕琢甚至有些粗糙的玉簪,温柔的帮她插进发间,拥着她,他低声喃喃:“这块玉佩是娘亲生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说是以后要交给她未来儿媳妇的。”
“你坏,谁是你媳妇啊?”还很单纯的她羞红了脸,将小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臂膀中,娇羞的皱眉,“皇上赐婚的圣旨还迟迟未到,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啊?爹爹在杀场一战后也是了无音讯,母亲为此也一直担忧着,病也不见好转,我整日担惊受怕,到底该如何是好?”
“别怕,无论何时你的身边总会有我的陪伴。”他柔声安慰着,好听的音调甚至吸引了雀鸟都竖立在枝头静听,其实他的声音是极为美妙的,可惜生为男儿身,否则若是女子的话,前去学习戏曲自然会有卓越的成就。
她静静的聆听着他的声音,渐渐的感觉似乎有些困乏了,着许多时间以来的压力都积攒在一起,压的她本就纤瘦的身体更显得瘦小,她有些疼惜他对她的情有独钟,眼泪有些湿了眼眶,“你府中的大王妃是番邦王的公主,身世显赫,你回了也别太亏待与她,我听爹爹说过,三位皇子中就属你最为骁勇善战,聪明傲人,皇上他是有想法让你继承皇位的,如非有必要,我们的婚事就暂时搁置吧。”
“我不准你胡言乱语,江山就算再如何的秀丽,万人之上就算再如何的诱惑,对我来说都不及你的一颦一笑,你懂我的,皇位并不是我的选择,如果可以,下辈子我宁愿出生在贫穷人家,长在山野竹林,这样最起码还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掌控命运,而不是像现在,明明应允过只爱你一人,却也被迫迎娶了玉玲儿,可是相信我好吗?我跟她的感情就好像陌生人相差不多,我的心全心全意都放在你身上。”
似乎是担心她为这件事情伤心,他解释得很是用心,生怕她会赌气不信,其实他心里也是愧疚的,他虽无心皇位,可皇上对他的宠爱却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就连真正的性格都要在所有人面前隐藏,与其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木偶,倒还不如洒脱些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莫要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她怕极了,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担心情急之下还会有更加犀利的话语冒出来,在这个兵荒马乱,人心不古的年代,多说一句跟少说一句的区别是很明显的,她不愿意他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让她帮他忍受这份罪。
见她当真,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伸手,在她玲珑的鼻子上捏一下,宠溺满满的回答着:“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说什么担心会影响我的仕途,不嫁给我的这种话也千万不要再说了,对我来说,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得到你,那些别的方式都是子虚乌有的谬论,懂了吗?”
他很刻意的选用了并不是很文绉绉的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她嘴里答应着,可是心里却仍旧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安稳,但又怕他会担心,于是只能一忍再忍,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他安心。
可他万万想不到,就是那晚之后,好像原本早该注定好的一切都进行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父亲被人从战场的死人堆里刨出来,好不容易才被御医救活之后,竟然还沦落到成为叛徒,打入天牢,而她的母亲也在一夜之间一病不起,得知父亲的罪行之后,终于敌不过疾病的折磨,含恨而终。
她也从千金小姐变成了人见人骂的罪臣之女,当她跑到他的王府门前,含泪告诉他说:“无忧王爷很抱歉,我想我们之间的婚约还是取消吧,反正本来就没有被真正的赐婚,我想应该就连老天都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并不合适吧。”
“小诗你是在为了你父亲锒铛入狱的事情埋怨我吗?”景无忧看着她伤心的模样,忍不住黯然伤魂,她可知道他因为此事,也是一夜的未眠,可还是耐心极好的安慰说:“请相信我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而且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誓言,也从来都没有半句的想要改变,你父亲的事情我回去请求父皇开恩,一定会派人调查清楚,绝对不会让你的父亲含冤的。”
他这样安慰,她却不听,执意将那枚定情的发簪还给他,固执的脾气甚至是他们认识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的。可是哪知,她那时候正跟皇上做了个一场交易,在父亲的存活跟嫁给他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孝顺的孩子,即使这样做的前提条件是会让他们此生再无机会重续前缘,她也仍旧是无怨无悔。
他的眼泪表示现在很伤心,就好像天塌下来一样,从没想过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他不断地恳求她说:“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坚持到了现在,你怎么残忍地说放弃就放弃,留下我一个人来收拾残局?”
她承认她是爱他的,也是心软的,心里明明都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决定,跟他彻底了断,可是看见他的眼泪,她还是犹豫了,他将玉簪还给她,并叮咛说:“无论如何我都会按照约定娶你为妻,父皇他答应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们自己的人生总要自己做主一次不是吗?”
是啊,能够自己掌控的命运究竟是何种滋味?她怎么会不愿意去尝试?看着他如此坚定的眼神,她好像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借口都说不出来,想着还在监狱中饱受折磨的父亲,她含泪答应了。
也是在他们成亲的夜里,她接到了父亲已经被斩立决的消息,可是他那样的兴致勃勃,甚至兴奋得就好像是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小孩子,她实在不忍心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于是只能在整场婚宴之上,陪他笑着,闹着。
然而,等他终于送走了宾客,再回到新房的时候,却拥抱的只能是她的一具尸体,玉玲儿还在旁边不断的瑟瑟发抖,手里端着汤药的碗也已经丢在地上,碎成了碎片,飞来的鸟儿误食后,也是瞬间就触地身亡。
那时候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心碎的滋味,原来真的可以无声无息,也是,如果已经是无心之人的话,那么再怎么有声音他怎么会听得到呢?
小诗,事情是我做错了,为什么要承担后果的人却是你呢?我是个男人,你却是我需要保护的女人,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的话,那么我这样苟延残喘着有还有什么意义?
从那夜开始,他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很少在笑,每次在战场上都毫无顾忌的拼命,就连手底下的副官都说他这样跟自杀无异,可是他却全然不在乎,如果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死掉,跟她团聚,又何尝不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是多年之后,这间原本该是睡着她的新房中,却是睡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大约就是在边境打仗的时候,景坪瓷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函中,所提到的八王妃了。
她睡着时候的模样跟欧阳诗还有几分的相似,只是好像性格更为活泼一些,视线不由得被她平静的呼吸所吸引,顺着她还算是精致的脸颊慢慢看去,是起伏很有规律的胸口,不由得身体开始有些不受控制,这还是欧阳诗过世之后,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之后拥有这种反应。
使劲晃几下脑袋,想将这种念头从脑海之中完全的甩掉,他有些憎恨起自己来,就连心里都在不断的骂着自己没志气,“景无忧啊景无忧,她不过是个跟其她几位王妃一样,贪图你的王爷之位才嫁给你罢了,倘若有天你真的保不住这位置,她又怎么会仍旧站在你身边,鼓励你继续前行?”
心里这样骂着,他的视线却还是没能一瞬间的从任了了的脸颊上移开,忽然感觉她的五官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竹林中曾经见过,由于竹林有薄雾的关系,他的视线再怎么不错,却也看的有些模糊,不过却也认得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她说过,自己有可能性命不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十二章 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