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府中并没有什么大事，春香闲得无聊，一直待在院子里面打发时间。上次二少爷叫她去找英娘，不过还没找着人就被丫头带了回去。
　　得知二少爷竟然帮丫头渡过一劫，春香满肚子疑问，于是不依不饶地缠着丫头，非得从她身上知道答案。
　　丫头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没有坚持多久，就将在景泰茶庄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春香，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夸大其词，春香却愣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儿。
　　“丫头，你说二少爷是看中了你的才华，所以才留你在景泰茶庄做事，你觉得可信吗？”
　　丫头木然地点了点头：“二少爷这个人向来难以琢磨，他想做什么便做了，这点倒是十分符合他的作风。”
　　“话是没错啦……”春香绕到丫头身后替她揉捏肩膀：“你想啊，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为何跟你解释那么多，我倒觉得他有点心虚，所以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什么理由？”丫头摘着刚从菜园子里拔出来的韭菜，两只手都脏了，手指上还沾满泥沙。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我又不是二少爷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丫头啊，你不觉得有些蹊跷么？”
　　“蹊跷？”
　　“对啊！”春香忽然走到石桌对面，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丫头：“你说，二少爷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丫头有些无语：“春香，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卖关子？”
　　春香尴尬地笑了几声：“习惯、习惯！言归正传，你之后真的再没追问过晓月的事情吗？”
　　听到“晓月”这个名字，丫头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充满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晓月之死已成了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和十五前陆夫人的事情一样，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只是不应该啊，她四月份下山进了陆府，晓月没过多久就被马钱子毒死了，现在是八月份，最多也就四个月的时间，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是不是心里觉得奇怪？”
　　“……”丫头微微皱眉，牙齿也紧紧咬住下唇：“确实有些奇怪。”
　　“我告诉你，这种事儿在深宅大院当中再正常不过了，死了人，尤其是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下人，他们恨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晓月这个事儿，要么二少爷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要么就是……”
　　“就是什么？”
　　春香探过去附在丫头耳边小声说道：“要么就是，二少爷知道谁是杀人凶手！”
　　丫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又被自己之前的推断压了下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二少爷知道真正杀死晓月的凶手，否则怎么会叫她安心呢？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二少爷隐瞒真凶的意图何在？难道因为凶手是府里的人？或者说单纯是为了将自己弄出陆府？
　　“你一定在想，二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对？”
　　春香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二少爷不希望你查出真凶，因为他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而你肯定一心想要为自己洗脱冤名。他不杀你的代价，就是想要你闭嘴。”
　　丫头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春香一个小小的丫鬟竟能想得如此之深！
　　她虽然猜到二少爷不想自己继续追查这件事的原因，但确实没往自己身上想！
　　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如果二少爷真的知道凶手而不公开，那她岂不是比窦娥还冤？平白无故为一个陌生人做了替罪羔羊不说，还在陆府和茶庄之间辗转往返。她承认自己的确身份低微，但也不甘心被他戏耍于股掌之间啊！
　　一想到自己被冤枉了这么久，而二少爷还一直隐瞒着真相，丫头就气不打一处来。
　　“春香，那你觉得凶手是谁？”
　　“我？我怎么知道？”春香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胡乱猜测而已，真正要说聪明的话，丫头你才是不二人选！虽然我不知道真凶是谁，但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你去查啊！”
　　丫头再一次被她的言论惊掉下巴：“我去查？我……”
　　“哎，先别急着推脱。”春香打断了她的话：“我倒是觉得，天时地利人和，你想想，你已经回到陆府当中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去找出杀死晓月的真凶？”
　　“但是……”
　　春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连十五年前的谋杀案都想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四个月前的案子，难道还能难倒你不成？丫头，你若是真心想为自己洗脱冤情，顺便慰藉晓月的上天之灵，就去查吧！我会在行动上支持你的！”
　　“我倒不是想为自己找借口，只是你认真想想，我去查十五年前的案子，不会有人放在心上，为什么？”丫头将手中的摘好的韭菜放到一边，继续说道：“因为没人认为我能够查得出来，但是晓月的事就不同了，她是四个月之前死的，尸骨未寒，这个时候去查，只要有心都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何况我还和晓月的死脱不了干系。我看，要是我真的去查这件事情，不光是二少爷，大少爷也不会同意。”
　　“大少爷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他担心我又一次卷入陆府的明争暗斗之中啊。”
　　春香随手抓起一根韭菜叶子扔在丫头身上：“得瑟！谁不知道大少爷心疼你啊！”
　　过了一会儿，她又蹿到了丫头身后。
　　“哎，丫头啊，你真的不想知道真凶是谁吗？”
　　丫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现在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别忘了老太爷还在盯着我看，我不能惹事生非了。”
　　“我可以暗中帮你啊，你想要知道什么，大不了我出去转一圈儿，保准能打听回来！”
　　“嗯……”她迟疑了半晌，最终点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过为免混淆视听，你也不要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我该怎么做？”
　　“你过来，我告诉你。”
　　春香凑了上去，两个女孩子靠在一起小声耳语。
　　“玉兰，为何我总感觉这段时间你都对我若即若离呢？”
　　品茗居内，陆晟和白玉兰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陆三少爷好不容易约出佳人，大方地为她点了一桌好菜，可是白玉兰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并不好。
　　“三少爷，你多虑了，玉兰只是这段时间有些乏了，经常提不起精神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啊？”陆晟露出担忧的神色：“那你为什么不去看大夫？身子不舒服就要去看大夫啊！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哎——”白玉兰拉住对方的衣袖：“三少爷，你不要这么冲动！玉兰没什么事，先坐下来吧。”
　　陆晟瞪视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无奈地坐了下来。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大可以和班主说一声，休养几天再继续唱戏，不要勉强。”
　　白玉兰垂下眼帘：“三少爷，你怎会理解我们这些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碌的普通人？你养尊处优，衣食住行处处有人照顾，想必是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陆晟执起酒杯闷了一口烧酒，叹道：“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只看到了我光鲜亮丽的表面，却没看到我不为人知的苦涩。”
　　“三少爷，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我二哥房里的杨氏怀孕了，我姨娘为了让我早日成家立业，最近这段时间都逮着我去相亲，就连我爹也和她同出一气！”
　　“你……你说什么？”白玉兰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说，你二哥，二少爷他……”
　　“他快要当爹了！唉，我怎么就没我二哥的好命呢？二十岁未到，名动苏州，整个城里的黄花闺女前仆后继地想要嫁他，而他也快要当爹了！我姨娘总是拿他与我比较，和他一比，我确实相形见绌，只是……”陆晟的脸色讳莫如深：“只是，我好歹也是陆府三少爷啊！要论经商之才，如果我肯下定决心，努力经营，绝对不会逊色于他！”
　　“二少爷……要当爹了么？”白玉兰的神色有些恍惚。
　　她压根儿没听清楚陆晟在说些什么，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刚才所说的那几个字。
　　“二少爷要当爹了……”
　　“玉兰，你听我说，只要我肯上进，陆府的一半家业迟早也是我的！你……你愿不愿意……”
　　“三少爷！”白玉兰起身截断他的话：“玉兰身子不适，就先走了，下次再陪你喝酒！”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陆晟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玉兰，你要去哪里，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我……我……”她满脸通红，一心想要甩掉眼前这个纠缠不清的男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少爷，请你谅解玉兰，玉兰也有自己的难处！”
　　“那你还会继续陪我么？”
　　“自然。”
　　“好，我送你回去。”
　　他边说边站了起来，也不管白玉兰答不答应，径自搂住她的纤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