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衣服的慕容飞燕在嬷嬷的搀扶下出了这出院子,再往南走一箭地就是湖边。越走慕容飞燕的步子越来越慢,刚刚走过一处草木繁茂处,嬷嬷正想让慕容飞燕在此歇息着,她去询问慕容湘一声再说,却见路边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似乎正低头看着一丛新开的芍药,听见动静才转过身来,神色严峻的看向两人,嬷嬷大吃一惊,忙满脸堆笑道:“见过大公子!”
见到此人,慕容飞燕瞬间怔了一下,正是那天在灵隐寺遇见的人,亦是曾去锦绣坊定制山水屏风的陈康伯!慕容飞燕早就预料到这陈康伯和那世子爷关系不一般,可却没想到他今天也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慕容飞燕不知所措,只得站在原地假装震惊。
陈康伯刚才其实远远的已看见慕容飞燕一步一瘸的走得艰难,心里更是不快,此时再对上她惊讶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又隐隐的觉得有趣,却只沉着脸走上几步,对嬷嬷道:“这是今日的客人么?既是受了伤,何不派人赶紧送回城去?”
嬷嬷张口结舌,实在想不到平日从不过问后宅事务的大公子怎么突然管起这种小事来。陈康伯脸色更寒,冷冷道:“还不快去备车!”
他生性沉默寡言,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嬷嬷不敢耽误,忙行礼道:“老奴这就去。”又对慕容飞燕道:“小姐且等一等,老奴去叫人来搀扶你。”转身忙忙的就跑了。
看看嬷嬷的背影,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肃然的陈康伯,慕容飞燕只觉得今天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大够用了,心中正在急转,此时矫揉造作的说声多谢陈公子和退后一步做满脸警惕状,到底哪种效果比较恶心人……
就听这位陈康伯已沉声道:“今日之事,陈某实在抱歉。”
慕容飞燕眨了眨眼睛,颇有点怀疑自己刚才那摔的一下太过用力,摔坏得出现了幻听——她好不容易才出了洋相,可这陈康伯在道哪门子歉?难道说……他认为是他害得自己受了暗算?
陈康伯此时跟慕容飞燕相隔不过两步,陈康伯见她那双清澈的眸子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陈康伯见慕容飞燕眼里先是一片困惑,随即变成了警惕。微风吹起她额头的碎发,露出一道醒目的伤痕,陈康伯只觉得胸口一紧,不由自主收回视线,悄声说了句:“陈某名康伯,字长卿,康仲正是舍弟。”
听到此言,慕容飞燕不由哑然。是啊,她早就该想到的,故人按照伯仲叔季排名,康伯。康仲,本就该是兄弟。
见慕容飞燕沉默不语,陈康伯又低声道:“慕容姑娘,告辞了!”说完便快步走了过去。
慕容飞燕抬头看着陈康伯的背影急冲冲的消失在小路尽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又是什么状况——弟弟是世子爷,哥哥这么低调?难不成这家伙是个庶子,而陈康仲才是嫡子?
不容慕容飞燕多想,此时两个陈府的婢女已经一路跑了过来,看见慕容飞燕松了口气,却又四下张望了几眼,才上来一左一右扶住慕容飞燕笑道:“夫人让奴婢们扶姑娘上车,说是不必去告辞了,过几日自会来看你。”
说完扶着她便往外走,慕容飞燕的脚伤本有七八分是装出来的,此时被半扶半架着一路出去,简直都快忘记装瘸。不多时便来到外面的门口空地,早上接自己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里,等在车边的那嬷嬷几步抢过来,亲自扶着她上了车。一个婢女又赶在头里铺好了坐垫、靠垫。
嬷嬷和另外一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就好像慕容飞燕突然变成了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情形诡异得让慕容飞燕心里发毛,忙追问嬷嬷是不是姑母说了什么,嬷嬷只是道:“湘娘子担心小姐受伤耽误了,让奴婢们赶紧送小姐回去!”
慕容飞燕心知绝不是这么简单,突然想起事情就是在遇见陈康伯后变得荒谬起来的,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适才路上遇见的那位,就是贵府的大公子?”
严嬷嬷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自然就是!”
慕容飞燕问完这句废话,看着严嬷嬷的表情,心底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脸色不由渐渐有些白了,只能赶紧安慰自己,也许那陈家大公子陈康伯不过是客气了一句,下人们就会错了意。这样一想,心里才略微安定了几分。
马车一路进城,却是先去了一家医馆,医师检查了慕容飞燕的脚骨,说是无事,又开了瓶止痛化瘀的药膏,严嬷嬷笑眯眯的扶着慕容飞燕上车,一直送到王家大院的客厅里才罢。
李氏见慕容飞燕活蹦乱跳的出去,却被人扶着回来,自然是一阵心惊。客气话的嬷嬷走了,忙拉着慕容飞燕道:“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慕容飞燕苦笑着摇了摇头,索性走了几步给她看,李氏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听到慕容飞燕解释她是装受伤的,又摇头笑道:“你这孩子,就算不想给人做妾,也不用如此。你看那嬷嬷陪着过来时的小心,何必把她们吓成这样?”
慕容飞燕叹了口气,她其实只是想演好一个竞争上岗失败的逃兵而已,可问题是,现在真正吓到的好像是她自己,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多半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只是她心里的这点侥幸,却在第二天慕容湘上门时顿时化为了乌有。慕容湘几乎是一阵风般的刮进了她的屋子,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又笑得花儿一般的拍着她的手:“飞燕真真是好运道!我原以为此事不成了,没想到歪打正着陈家大公子竟会如此照看你!姑母让人打听了,大公子的意思已经有了八九分!你且等着,三日之内,一定便有准信。”
慕容飞燕看见她的脸色便知道大事不好,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耳边轰然作响,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慕容湘笑道:“你这孩子,欢喜得呆了,大公子你也见过了,何等的人才!他虽只是庶子,但也是陈家长子!更何况如今已然进士及第有了官身,凭他这样的家世人品,不日便会高升!过不了两年,你也一般是有品级的贵人!不过他虽未婚,但家中亦不会同意娶你做正室的!”
见慕容飞燕依然是怔怔的,又叹道:“你放心,虽是妾室,但陈家亦会遣媒人来说合,要下聘订文书!到了吉日亦有车马迎娶,,绝不会委屈你!你但凡小心恭顺些,必不会在陈家吃苦头。”
第三十三章:愁字尚未解,新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