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正午,慕容飞燕及王家众人已然上完香。二舅母起身打量慕容飞燕时,见到她满脸的泪痕,便以为她是在怀念亡母,于是叹息了几声。又害怕她过于伤怀,便和几个儿媳带着她去了后院、东林等别具韵味的小景。
一路行来,随处可见的飞檐斗拱、勾心斗角不说,灵隐寺几乎每处大门、回廊都有构思极佳、运笔绝妙的壁画、书法。看到后来,慕容飞燕都有些麻木了——这些在后世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品,今天不要钱似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除了自己带不走、回不去,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想到或许再也不能回去,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亲人,慕容飞燕再一次眼眶湿润……二舅母见飞燕再次潸然,也不由得被风沙迷了眼……
到了午后,寺院里的人更是有增无减,慕容飞燕一问才的知道:许多人是直奔讲坛而去!原来每日下午,灵隐寺寺内广场的讲台之上便有高僧主持讲经。
慕容飞燕倒是很想体验一次在寺庙听讲经,但舅母却突然想起,今日初三,下午似乎有俗讲可听。这一说,孙淑玉几个也兴奋起来,显然都更爱这俗讲。一行人兴致勃勃的到了一处院子里。那院子里早已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不住的交头接耳。
听到俗讲,慕容飞燕恍然大悟,她之前有过了解,俗讲是唐代开始流行的一种寺院讲经形式,多以佛经故事等演变成通俗浅显的变文,用唱或是说的形式对佛教的教义进行宣传。其主讲者称为"俗讲僧"。但到了北宋由于政治的原因,佛教遭受禁止,而俗讲至南宋末年已然名存实亡。而现在慕容飞燕听到的,与其说是俗讲,倒不如说是说书的雏形罢了!
不一会儿,在十几位年轻僧人的拥簇下,一个身披袈裟的中年法师步履庄严的登上了前面的讲坛。中年法师一上台,底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中年僧人和十几位先是一起长声吟咏了一番,颇有几分像后世经常听到的《大悲咒》之类的梵音呗语。等众人吟唱完毕,声音袅袅消散后,法师这才开口念咏了几句佛经,慕容飞燕正在琢磨他在说什么,却听他声音清朗的道:“大千世界,佛法万千,所谓成佛成魔,皆是一念之间。心怀善意,屠夫亦可立地成佛,心无诚意,纵使供奉出满天神佛依旧徒劳无功……”一段极力推崇、宣扬佛教教义的言语过后,这法师竟然是直接开始讲故事了,先是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接下来一转,又说到岭南的一户人家因信佛而逃过了一场凶残的劫难。言语之通俗,细节之生动,故事之狗血,简直让慕容飞燕听得目瞪口呆!但法师一脸如痴如醉,娓娓道来的样子,再加上动辄吟唱几句,随声成调,比之单口相声丝毫不差。
眼见高台之上身披华贵袈裟的僧人讲得口若悬河,而讲台下或衣着光鲜或衣着朴素的善男信女们听得如痴如醉,王家的婆媳几人也是全然忘情的时哭时笑。这让慕容飞燕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简直就是传销式的洗脑啊!什么是最成功的宣传方式!这就是啊!
只是她前世便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所以她对宗教这种东西向来是敬而不信。所以没过多久,慕容飞燕心里的新鲜感便消失的一干二净,而心里开始惦记起一路走来这满墙的壁画了!
“舅母,我先去方便一下。”慕容飞燕朝舅母打了个招呼,而李氏正听得入神,只是点了点头。
慕容飞燕悄然离开,快步走到了大殿一侧的回廊之上。沿着回廊,她开始打量起篇幅宏大的《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这幅壁画只是在宋史的只言片语中有过记载,但是在千年以来朝代更迭和近代屈辱历程中早已遗失。所以当慕容飞燕看到这幅壁画时,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始以手做笔,用手指开始勾勒起壁画的条纹来。
“呦呵!如此天生丽质的小娘子不在闺中待嫁,来寺庙是准备长伴青灯古佛么,真是可惜咯!”就在此时,以为尤为轻佻刺耳的声音从慕容飞燕身后传来。
慕容飞燕画画、临摹之时最是专心,通常声音根本打扰不了她。但此人就在她背后说话,声音响亮,言辞刻薄,她不由怒火上冲,回头一看,只见回廊上不知何时来了四五个青年男子,几人都是穿着各色的圆领或交领襴衫,而站在自己身后这个言语轻佻的登徒子却身穿朱色团花罗袍,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绣,年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白净的面皮仿佛在告诉周围的人这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看见慕容飞燕回头,却微微挑起了眉头,一双轻佻的眼睛的盯着她的脸颊看。
慕容飞燕只觉得心里如吃了个苍蝇般的恶心,冷冷道:“呦呵!如此身强力壮的青年,不追随岳元帅北击金人,来寺庙准备祈福祷告么?大好男儿,真是可惜!”
此言一出,这个白面男子不由一怔,他几个同伴中有人忍不住笑着叹道:“康仲也有今日,哈哈!”
慕容飞燕不愿招惹麻烦上身,转身便要走,谁知那个叫康仲的男子却一步跨上,挡在了她的面前。
慕容飞燕退后一步,一脸漠然的看着这名叫康仲的男子,那男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讪然之色,随即扬起头来傲然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想走就走么?”
慕容飞燕刚才的话本是气头上脱口而出,此时已不欲再惹是非,就听身后有人沉声道:“康仲,玩笑也就罢了,何必与这小丫头纠缠?”
却见说话之人身着藏青色交领长袍,年纪应当是这些人中最大的他鬓发如裁,一身书卷气息,神情也十分冷肃沉稳。
陈康仲冷笑道:“长卿大哥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肯如此,陈某今日却偏要这丫头分说个明白。”又对慕容飞燕道:“你刚才说什么,可敢再说一遍?”
第十六章:佛法慈悲否? 寺院遇登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