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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欲望
  杭久怔了怔,微微笑道,“我虽不常来人间,但这里的美食确实不错”。
  郁苳满口包着糕点,忍不住点头称是。
  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有哪里做得僭越了,打小她便跟着北千沧,在他怀中撒泼打滚是常有的时,却殊不知人间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杭久知,她却不知。
  郁苳捧着大包小包的美食满足的打了个嗝,杭久前脚迈进客栈大门,郁苳便姿态随意的跟了进去,那日杭久刚来到雾里镇,顿觉污秽之气浓重,便在客栈沐浴更衣,以纯净气息,不料被郁苳只身闯了进来,遂第二日便择了一间阁楼之上的雅间,想来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了,不曾想郁苳竟若无其事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上了楼。
  杭久走到走廊末端的雅致厢房,欲抬手推门,却又忍住了,他皱眉看向嘴角仍有糕点渣子的郁苳,低头为难道,“姑娘,我到了”。
  郁苳环顾四周,肯定道,“这里环境不错,想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杭久捂嘴轻轻咳嗽了两声,心道这丫头一路跟着他也就算了,如今却跟到了客栈里,这该如何是好?恰此时,郁苳一脚踢开客栈门,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进了厢房,口中模糊不清道,“在门口磨磨蹭蹭干什么……”
  白衣顿时傻在了门口,缓缓思忖着自己这只脚该不该踏进这个房门,这时,郁苳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囫囵道,“你怎么还不进来啊?”
  他犹豫了片刻,缓缓踏进了房门,又格外深沉的看了屏风一眼,缓缓的合上了客栈的门。
  郁苳扑在柔软的被子上,思绪渐渐变得缓慢,心心念念着剩下的七种眼泪,慢慢阖上了眼睑。
  杭久坐到案前,掌中轻盈一握,案上便多了笔墨纸砚这许多物什,他拿起白色袍子的袖口,在案前行云流水,意蕴横生,正放空了心思专心凝聚在笔尖时,屏风后一模糊柔软的声音飘出,“你怎么还不进来啊?”
  他眉头一皱,缓缓将狼毫放在砚上,徐徐走至屏风前,对着屏风道,“郁苳姑娘,你早些歇息罢”。
  郁苳揉着睡意渐浓的眼睛,从屏风后冒出来,声音诧异道,“你不进来睡觉?”
  杭久颔首,面颊似又红了几分,“不必了”。
  郁苳赫然睁大双眼,一把拖起她的袖子往屏风内走,“那怎么行?你今晚不睡,明日哪有心思与我去收集余下的七种眼泪?”
  杭久被她拽住袖口拉到榻前,她迅速钻进了被窝,拍着床沿道,“你睡这里”。
  杭久立在榻前仓皇失措,万不曾想这地府的女子竟是这般开化,正欲逃之夭夭,便被郁苳捉住了手,他顿觉手臂和身体的一半都是僵/硬的。
  郁苳诧异得很,“你是准备要走?”
  杭久脖子上尖尖的喉结滑动一下,又若之前的淡然,缓缓道,“不是,只是想到外面坐坐”。
  郁苳一心以为他不想帮自己,更是不肯放手,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来拽住那只手,抬眼道,“不许去外面,你只能坐在这”。
  杭久回头一瞥,见郁苳眼中几分委屈,几分无奈,鬼使神差的心一软,柔声答应了下来,“好”。
  郁苳以为他嫌床榻太窄,便往后缩了缩,她手始终抓住杭久的袖口不放,杭久无奈一笑,缓缓坐到床沿,这一坐便到了天明。
  郁苳还在睡梦中时,便听到几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这时肩上被人轻轻拍了几下,她眯着眼睛看过去,杭久凑近了脸庞,语气急促道,“郁苳姑娘,快醒醒”。
  她脑中盘旋一阵后才想起这张绝美的脸是谁,才知自己身在雾里镇,她揉揉眼睛,打着哈欠,“何事?一大早便吵醒我”。
  又睨了一眼屏风外的天色,只有一点微亮,看来果真尚早,正此时听杭久道,“方才黑白无常已经来了,想来是有人被勾了魂”。
  郁苳寻着黑白无常的气息,闪身到了一处农户家,正见黑白无常遁进那此起彼伏的哭声的房内,郁苳惊色叫道,“住手!”
  黑无常扭头一看,将手中正欲捆在灵魂脖子上的铁链收了收,俯身道,“孟阴司”。
  白无常也脚下发虚,飘了出来,默默无言的作了个揖,白无常长得格外秀气,郁苳忍不住对着他说话,“这老者的魂你们稍后再勾,待我先取了他生前的最后一滴泪”。
  黑无常作了个“请”的手势,二人默默退到了一旁。
  一道白光之后,杭久出现在郁苳身后,黑白无常眼中竟是讶异之色,打量了杭久后,眼波流转看向郁苳。
  郁苳咽了咽口水,继而正色道,“这是雪域长祖,本阴司的朋友,你们对他客气点”。
  黑无常面露难色,低头道,“孟阴司哪里话,雪域长祖能待我等客气一些便是对我与小白的恩赐了”。
  白无常则将头压得更低了。
  郁苳挥挥手,随意道,“反正你们别打起来就行了”。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默默吸了一口凉气,想这雪域长祖在几万年前便已是这三界六道传奇一般的人物,如果他不主动挑起事端,黑白无常即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造次。
  又朝白衣男子找来招手,欣然笑道,“快过来!”
  黑白无常往后退了退,为白衣男子让开一条道,果真,杭久默默的朝郁苳走了过去,郁苳对着杭久一阵嬉笑,二人便遁进了房内,黑白无常又是默默相视一眼,静静侯在门外。
  破败不堪的屋内,床榻前守着两男两女和三个孩童,两个男子似乎是兄弟,此刻纷纷跪在榻前,泣不成声,几个孩子尚不知事,见父母都哭了,也哭哭嚷嚷起来。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老者,头发稀疏花白,面上皱纹堆积,他眼神空洞的看向窗外,从嗓子里虚弱的发出声音,“阴差来接我了”。
  跪在最前面的男子鼻子一酸,哭得更凶了,握住老者的手道,“爹,你别胡说,我们会找大夫治好你的”。
  老者却一点痛苦也没有,浑浊不清的眼里似蒙上了一层氤氲,郁苳竟诧异的瞥见,那蜡黄的脸上顿时有了生机,他缓缓看着窗外道,“我这辈子,活够了”。
  郁苳扭头睨了一眼杭久,他神色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郁苳又回头看朝老者。
  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荡开,“膝下儿孙满堂,我没什么遗憾的,可我这心里,只有一件事,让我至今仍然放不下”。
  榻前的男子握住老者的手更紧了,他泣不成声,道,“爹……爹你尽管说,我们听着”。
  老者的笑淡了下来,缓缓道,“你爹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但我这人有骨气,从来不肯去问旁人施舍一饭一羹,记得我十二岁那年,有一日大雨刚过,我便上山采蘑菇到集市去卖,就在那时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大人从我面前走过,我心道这人看起来真有钱,要是能买下我的蘑菇就好了,便朝那人吆喝‘官人,买蘑菇了’,那人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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