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衣衫男子垂了眼眸,弓着身子道,“玄隐得阎君相救,今后定当全力报效阎君”。
郁苳婆娑着下巴疑道,“据说你是继阎君后能称霸蛮荒的凶兽黑蛇,你们这种黑蛇还有一个别名曰‘食贪’,可本阴司看你这羸弱不堪的样子,确实难以跟百鬼所传‘穷凶极恶’四个字联系起来,本阴司真怀疑,你能打得过普通的小鬼么?”
玄隐低沉了声音道,“能”。
郁苳正欲说一声“无趣”,就见玄隐忽地掌间生出一股阴邪之风,断然挥向绿油油的忘川河,忘川顿时平地炸起一声雷,溅起十几丈高的碧色水花,数只鬼魂飘然而起,被凌空一掌震得四分五裂。
郁苳咽了咽口水,将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身后的文官见如此惨状生怕惹祸上身,忙挥着狼毫,伏案狂写,豆豆和祺祺亦慌忙移开眼神,低头去逗黑尘,恍若没有看见这惊天动地的一幕般,泰然自若。
玄隐抱了抱拳,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波动,道,“打得过”。
郁苳结结巴巴道,“那个……你来忘忧亭作甚?没看到本阴司正在忙于公务么?”
玄隐沉声道,“阎君吩咐在下过来,让孟阴司去阎君殿一趟”。
郁苳绞着手指,心中疑惑得很,不知是何等大事需要特意派人过来请她,便随玄隐去了。阎君殿上,北千沧双眼半开半合,半坐半卧躺在偌大的兽纹椅上,郁苳站在殿下瞪着双眼好奇道,“哥哥,你叫我来作甚?”
北千沧缓缓睁眼,谴走了身旁的两个侍女,道,“近来轮回盘那边反应,说孟婆汤无法彻底清除这些鬼魂的记忆”。
郁苳皱眉道,“可是我都是按照哥哥所说,收集鬼魂的眼泪所熬制啊!怎么会出错呢?”
北千沧缓缓走下了阶梯,慵懒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襟怀半开,别有一番诱惑之意,他不慌不忙道,“或许是鬼魂的眼泪,没有生人那般热烈,本王有一个提议,想看火儿是否应允”。
郁苳睁着大眼睛,“哥哥你说”。
北千沧缓缓踱着步子,道,“本王放你到人间看一看,收集生人的眼泪熬制孟婆汤,火儿觉得可否?”
郁苳欣喜的向前一步,“人间?”
北千沧眼眸里含着笑意,“不错,本王会敛去你周身的灵鬼之气,让旁人闻不出你的气息,并让玄隐暗中保护你”。
郁苳将头点得很重,欣然答应,“好啊好啊”。
她绞着手指思忖着,从屠戮蛮荒道酆都城,该看的景致都看过了,倒是这人间还只是听闻,却从未涉足,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岂能放过?
妇人睨她一眼,皱眉道,“桂花糕啊!”
郁苳头一次听到桂花糕这个名字,闻着芳香四溢,又用手戳了戳,柔软有弹性,笑道,“那是不是很好吃啊?”
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郁苳,长得伶俐动人,穿得也干干净净,总不可能是个傻子吧?
便道,“自然是好吃的,小丫头你要买几块么?”
郁苳欣然点头,“好啊好啊!”
妇人便拿了几块桂花糕包起来递给她,道,“六文钱”。
郁苳抓了抓脑袋,在心中琢磨着妇人口中的钱是什么,遂想起地府驿站里的那些鬼魂,好像都要去驿站领钱,心中灵然一动,在身后略施术法,作恍然大悟般道,“哦……晓得晓得”。
妇人凝在脸上的笑化开了,巴巴等着郁苳掏钱。
郁苳伸手朝怀中一摸,果真摸到了好多钱,她心道这术法果真没有白白练习,如今派上了大用场,又道这人间怪异得很,吃个东西还要这玩意儿。
她朝妇人伸手一摊,几张白花花的圆形方孔纸钱便出现在了手心,郁苳眼也不抬,“全给你了!”
妇人脸上的表情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顿时叉着腰暴跳如雷道,“小丫头骗子,触谁霉头呢?老娘看你今儿个是故意来找茬是不?走,跟我去见官”。
郁苳慌忙推后几步,亦不知这大婶为何会这般生气,又紧张兮兮的从怀中掏出大把的纸钱,道,“不够的话我还有啊,全都给你!”
妇人见她脸不红心不跳,这清醒的模样又不似傻子,便从案板下操起一把铮亮的菜刀,生猛的朝郁苳砍来。
郁苳双眼赫然睁大,殊不知原来这人间也和屠戮蛮荒一样,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她咽了咽口水,推开围观的人群,拔腿就跑,妇人见她这机警的模样更疑心这是被人下了套,故意来触她霉头的,脚下便跑得更卖力了,牙咬得“咔咔”响,一定要抓住这个小丫头给她点教训!否则自己还怎么在这条街混!
她见大婶追得紧,便跑得更快了,心道这般跑下去非被逮住不可,眼看前方是一个弯道,一溜烟的冲了进去,化了个术法遁进了房门之中,房内白雾轻绕,热气腾腾,还有阵阵水花声,她轻手轻脚的偎在门前,倚着纱窗上戳了个洞,观察着妇人的一举一动。
妇人提刀而来,寻着郁苳的身影闪进了巷道,可刚进来就发现那抹身影消失了,巷道的那头是封死的墙,妇人在原地转悠几圈,遂恶狠狠的看朝郁苳遁进的那道门。
郁苳心中一惊,忙拽起裙摆躲到屏风之后,暮雪皑皑的屏风后,放着一个木制大圆桶,木桶散着缭绕雾气,微微热浪铺面而来,而在木桶前,赫然立着一个青丝泻下,衣衫半开的净雪一般的男子,男子星眸透着惊讶,郁苳见到男子慌忙拽住那内衫襟怀敞开的部分,急道,“鬼僚,可否借你的洗澡水避一避?”
男子惊色未定,只见郁苳已捏紧了鼻子潜在了木桶中,刚一入水,便听一声巨大的踹门声,两扇蝉薄的大门大大敞开,妇人怒不可歇的提着刀站在门口,狠狠道,“臭丫头,老娘知道你躲在里面?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老娘将你砍出来?”
男子看了看水中憋气的少女,又往屏风后看了看,眼底的惊慌才慢慢平甫下来,拢了拢方才被扯开的衣襟,单薄的内衫下若隐若现的透出丝丝肌理,清俊的脸上平和得看不出一点情绪,仿佛刚才妇人踢的不是他的门。
妇人见男子翩然而出,愕然了一番,遂双颊带红,将菜刀往身后藏了藏,嗓子也柔软了许多,细细道,“原来公子正在沐浴,小女子并非有意打扰……”
男子淡然一笑,摆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妇人诺诺退出房门,刚踏出一步又如想起了什么,遂缓缓转头,疑道,“不对啊,我分明见那丫头跑进了巷道,那头是个死胡同,她只能进到这间屋子……”。
男子朝前走了两步,凝着妇人的脸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女子,大婶如若无事,请赎在下不便久留”。
第二百二十章 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