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苳的娘亲,叫李香浓。
她鲜少提起这个名字,但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刻骨铭心,李香浓,郁苳的娘亲,为了生下她死去了。
“娘……”郁苳语无伦次,甚至有些慌乱,“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对了,你怎么还没投胎?”
郁苳已经十六岁了,按理来说,如果那一世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需要接受地府的惩罚,是很快可以投胎转世的,李香浓应该早都投胎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棺材铺?
而且,十六年来李香浓都不曾来看过郁苳,这次突然出现又是为何?难道真和地府大乱有关?
李香浓泪目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她擦拭了下腮边的泪水说,“娘这次来,就是提醒你万不可离开雾里镇半步,否则,会大祸临头!”
“什么?!”郁苳大惊,这和杭久说的话恰恰相反!
杭久说让自己跟他回雪域山,如果不走将命不久矣,但是如今她娘又从地府上来提醒她,一定不能离开雾里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其中一方在说谎?
李香浓的神情不像是在骗她,但是杭久和她相爱,也不可能骗她,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你说的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是会遇到什么困难么?”郁苳以为,也许是雪域山的路上有各种各样的危险,李香浓才会这么说。
李香浓摇摇头,眼神里是紧张和关心,她定定的说,“如果离开雾里镇,你会死”。
心里“咯噔”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郁苳十分不解,娘从地府来就是为了提醒她不能离开雾里镇,说明这事很重要,才会从地府偷溜出来告诉她这些。
李香浓幽幽叹了口气,缓缓的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地府不肯投胎,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提醒你,千万不能走错路,否则……你会后悔的”。
郁苳听说,该投胎的鬼魂如果到了时间不投胎,就会在地府接受惩罚,上刀山下油锅,折磨不比活着时作恶多端的人少,李香浓身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无端在地府受那些折磨?
但是……不,她相信阿久,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
“为什么我不能离开雾里镇?”郁苳辜疑道。
李香浓眼睛里又腾上了一丝氤氲,“孩子,你的宿命如此,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能离开这里,如果你离开了,魂魄就会自动回到地府,死于非命……”。
的确,她长这么大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镇子,雾里镇周围是山,似乎也给这个镇子划了个范围,她从来没有翻出过这些山抵达过对面,雾里镇是她的福地,也是她的囚牢。
当初石一菲一直让自己离杭久远一点,但是又不肯说明缘由,难道是因为忌惮他的身份,又预测到他要带自己离开,才会对他那种态度?
但是,即使是亲人也有可能被人利用,她相信阿久不会害她,要么是地府发生了什么事让李香浓不得不还阳提醒她,又或者是其他人拿更重要的东西威胁到了李香浓,或许还有更多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雾里镇?”郁苳问,这件事只有阿久和她知道,难道李香浓也能掐指一算么?
李香浓泪中带笑,“娘在地府,有一面镜子,能看到你发生的一些事……”
什么?!难道自己和杭久……那个也被李香浓偷看了?郁苳耳朵根子突然蹿红,地府果真是什么宝贝都有……
所以说,李香浓是在地府知道了自己即将离开雾里镇,才找机会上来提醒她的么?
还有,为什么自己不能离开雾里镇?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李香浓口中的所谓宿命又是什么?
一切都不得而知。
一声巨响,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几道闪电重重的劈到了冬青树旁,声音轰隆隆,四周雾气越来越浓。
李香浓突然神色紧张,她虚无的双手抚摸着郁苳的脸颊,“时间来不及了,娘要走了……”
郁苳还想问她几句,却发现白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院子漆黑如初,这时她却睡意全无了,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回想起方才李香浓的说的一字一句,又想了想那个红唇红指甲的女鬼说的那些话,两个人似乎都想告诉了她同一件事,阎君身患重症,这个阎君究竟是谁,能让她娘李香浓也来让自己去探探他……
她一个活人,怎么探望?也不可能活人给死人托梦啊!
雾里镇如果真如李香浓所说,她不得跨出半步,那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囚牢,之前所有的依依不舍似乎在这一刻化作了泡沫,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所谓自己不能踏出半步的地方。
活了十八年,她不该再信宿命了。
毕竟宿命给她的,是凄苦离别的一生,要想打破宿命,就要离开雾里镇。
李香浓的劝告和提醒不但没有起作用,反倒激起了郁苳一定要离开这里的想法,即使她娘在地府受了许多苦才换来十六年后对她的提醒,但她也只能这么做,别无他法。
夜色下的冬青树如狰狞着的魔鬼,错落堆叠成一堆堆密集的黑影,树叶轻轻的摩擦着,叶间空隙犹如睁着的一双双眼睛,窥探着棺材铺里的任何一个人。
半夜时分,一声开门声划破了沉静的夜,两个人才崔头丧气的回来,石一菲在前方骂骂咧咧,陈东阳在后面唉声叹气,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郁苳朦胧中翻了个身,又沉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起床,石一菲和陈东阳又不知去向,她有些好奇的走向阿久的厢房,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却发现西厢房也没有人影。
棺材铺又只剩她一人,他们都去哪里了?
石一菲莫约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小鬼,否则不会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那杭久又去了哪?她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踩着一路细碎的阳光便去了风石小院。
镇口距离棺材铺有一些距离,好不容易到了风石小院,远远看去却是房门紧闭,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难道禺枭找到了杭久就回去了?人去楼空的景致还真是令人伤怀。
她叹了一口气准备打道回府,却看到不远处的菜地一个农妇正在锄地,这块地郁苳记忆深刻,当初还是苍玥身子的时候饿得半死,就在这块菜地里偷了几个萝卜裹腹,如今见到了这块地觉得甚是亲切。
农妇认真的在菜地里摘菜,郁苳走过去准备向她打听禺枭。
“大婶,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就住风石小院的?”郁苳问。
农妇抬头,抹了把汗,“什么样的男子啊?”
第三十八章 左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