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项像是读懂了他话中的重点,“你是说,你现在之所以还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是因为孟婆汤没有效果?”
郝小贼抓抓头发,“也许是吧!我听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我把事情的始末也跟你说了,你们现在相信我没有说谎了吧?”郝小贼理直气壮的说。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气急道,“一派胡言!”
吴家汉子大声道,“青天大老爷,这小贼狡猾得很,编出一套故事来欺骗大家!他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怪地府的孟婆,自己是无辜的,其实就是拐弯抹角不想领罪”。
郝小贼也不是好惹的主,立马有干仗的趋势,反驳道,“我仁慈放你一马,你还来跟我斤斤计较,你这个样子,恐怕死后得坠畜生道了!”
一句话吓得吴家汉子一身腱子肉抖了抖。
这姓郝的小子讲的话倒也是稀奇,不过虽然荒谬,却感觉像亲身经历过一般,说得十分真切。
堂上激烈的争吵着,郁苳拉拉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杭久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小孩,这事儿你怎么看?”
杭久半眯着双眼,“不许叫我小孩”。
阿久相信的话,看来这事多半是真的无疑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郝小贼也算是个异类了,居然拥有前世记忆。
她正在感慨的时候,堂下跪着的妇女立马大声哭了起来,上半身匍匐在地,“我的青天大老爷唉!你可得为民妇做主啊!我家猪崽被这小贼偷了,现在小贼也抓到了,案子却迟迟不判,难道真是被小贼的三言两语迷惑了么?!”
哭嚷得郁苳脑子“嗡嗡”直响,吕项似乎也被妇人哭烦了,一巴掌将案板拍在桌上,“啪……”一声震耳欲聋。
案板一落,哭声戛然而止,吕项怒意满满,“好了!”
又轻言秀语的对郁苳和阿久说,“石家丫头,你们二位怎么看啊?”
阿久此刻声音清脆,“依我看,关于他前世的事情不假,虽然前世吴家对他有杀戮之仇,但他今生却没有报复,而是救走了与他前世同病相怜的几头猪,也实属功德一件”。
“嗯……”,吕项边点头边思索。
吴家人急了,带头巾的婆娘又开始喋喋不休,“大老爷,这小子毛都没长齐,他的话能信么?你可得为民妇讨回公道啊!”
吕项一听这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他堂堂衙门大人,怎可被这些愚民说得尽听八九岁小孩的话!
只见阿久慢悠悠的说,“我现在可比你爷爷年纪还要大上许多”。
“黄口小儿,休得无礼!”吴家汉子一见自己媳妇儿被羞辱了,马上站起来呈口舌之快。
可郁苳却觉得,阿久那句话像是真的,毕竟他也不是正常人类。
为了避免更多的话头更牵扯出来,吕项赶紧打住,又是“啪……”一板子打下来,慢条斯理的说,“本官知道,你们吴家猪被偷了,本官应该将小贼绳之以法,但是,本官也相信这个姓郝的小子的话,这样吧,姓郝的小子负责把几头猪赶回来,本官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一头鸡窝的郝小贼正想开口,“可是……”。
“可是什么?”,吕项打断了他,“你说的上辈子的事儿本官且信你,但是上辈子的恩怨情仇不应该等到这辈子来报,你上辈子是猪身,被宰被杀实属正常,你如今就负责把那几头猪找回来,这是它们的宿命,谁你也救不了”。
吕项的声音很大,铿锵有力,涤荡起伏一直在郁苳耳边回响,郁苳脑中突然“嗡嗡”一片,天空缥缈的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如金属摩擦在地般刺耳尖锐。
“此人干涉阴间的事太多,该管的不该管的都管了,魂飞魄散本就是这些冤魂的宿命,谁你也救不了,现在罚你转世为道人,历经世间磨难……”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若有若无,虚幻至极。
“若如判官真要这么判,那我便投身为此人的女儿,渡他在世间的种种劫难……”
……
脑中一片混沌,就像一个漆黑无比的黑洞,她闷在黑洞里,那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始终盘旋在脑海。
谁你也救不了……谁你也救不了……
那我便投身为此人的女儿……渡他在世间的种种劫难……
那我便投身为此人的女儿……渡他在世间的种种劫难……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郁苳猛的回过神来,杭久辜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她如梦初醒的看着眼前的人,刚才脑中的那一瞬间,如同经历了前世今生般,遥远而又漫长,她细细领悟那一瞬的对话,好像听到自己说,要投身为谁的女儿,为他渡劫……
难不成,自己在阴间时还那么见义勇为?
她晃晃脑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
“你刚说什么?”好像刚才阿久对她说了句话,一下子想不起来。
阿久小小的脸上尽是关切,“我是说,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摆摆手,“没、没事”。
小时候,她只是能看到无数的魂体,越长大,她脑中就会出现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画面,做奇奇怪怪的梦,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像是在黑色的幕布后面藏了什么,正等待着她去掀开。
“啪……”吕项重重拍了拍案板,“这案子就这么结了,方才本官说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
吴家夫妇不情不愿,“听清楚了”。
吕项又指着郝小贼,“你呢?小贼?”
姓郝的小子面露苦恼,“我尽力吧!它们一定没有跑远,还在镇口的那片菜地里,只是……这样一来,我就救不了它们了……”
吕项开导他,“你不用救它们,因果循环,可能这一切都是它们应该受的”。
郝小贼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吕项,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还真能唬人,可是再怎么装得威严,在她爹爹面前就原形毕露,百姓们是没见着他对石一菲软磨硬泡的样子,否则吕项的威望估计再也树立不起来了。
走回棺材铺的路上,阿久眉心仍是拧着淡淡的忧伤。
她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他的烦恼什么。
“你果真把我当小孩看”,阿久的话,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她似乎不小心刺痛了幼小的内心,慌忙摆手,“真没有,我从来没把你当孩子看过,你看你讲话那么成熟,怎么可能是小孩子嘛……”。
说完,心虚的咳嗽了两声。
“看来……”,阿久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她,“我得快点长大了”。
“还有,刚刚你为什么会相信那个姓郝的小子的话啊?”郁苳孜孜不倦的问。
阿久似乎看起来心事很重,一直皱着眉。
第三十二章 双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