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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试药人3
  “好小子,有两把刷子。”重新站起来的彭飞不敢再过大意,而是收敛心神,认真对敌。他连踏着九宫游龙步,环绕着对方发起了攻击。说来奇怪,这人是“敌不动,我不动”,而一旦彭飞发起进攻,他就会随着彭飞的身形变化,在消解招式的同时寻找打击漏洞。彭飞与他连续拆了十五六招,心里着急,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在对方攻来的时候一个“叶底藏花”避开来拳,瞅准空挡朝着他的肋部打了过去!此人身形已经用老,彭飞断定他避无可避,所以势在必得,暗道一声“着”!
  没想到彭飞还是失算,对方虽身形已老,却提起膝盖硬生生的挡下了这一掌。虽然对方被这一掌的劲力逼得踉跄后退,但还在撤出的瞬间给了彭飞一拳,正击在咽喉处。彭飞“呃”的一声,连退两步,差点坐在地上。
  他揉着喉咙,一阵后怕,刚才这一拳若是打实,恐怕登时就要晕厥过去了。此时彭飞已经慌了,并不是因为他咽喉中了一拳,也不是因为他在交手中处于了下风,而是他根本就测试不出来这家伙的拳路!
  也就是说,双方已经缠斗了十几招,彭飞竟然还没摸出来对方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他自小浸淫在武术世界中,虽专练八卦一门,但眼界开阔,无论南北拳术都能在脑子里走上一遍。而如今跟人打了半天,却半点摸不透对方的来历。
  这不科学。
  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他,隐藏在风帽下面的脸看不到表情,灰色的大氅裹不住瘦削的身躯而随风摆荡着,像一只巨大的蝴蝶。彭飞双眼圆睁,像被逼进绝境的困兽一般迸发出来一股凶残的气势,他轻吼一声,脚下步子一震,使出了看家本领“龙形穿云掌”。
  三年来,他第一次祭出了平时藏而不用的杀招!
  龙形穿云,掌上功夫倒在其次,重在脚下步法的一个“快”字!凡拳术无步则不灵,八卦掌的步法是其制敌之利器,正如拳谚所说“招招不离脚变化,站住即为落地花”,这一招龙形穿云脚步紧跟,共分三式,分别取敌上、中、下之要害!临出山西前,彭白羽曾嘱咐过他,此一招龙形穿云招式狠辣,攻人于防不胜防,且劲力连绵,直冲要害,为置人于死地之术,平时切勿使用。而如今彭飞打红了眼,不仅使出了龙形穿云掌,而且融汇进去了自己多年揣摩得来的“八卦整劲”,甚至出掌打出了破空声!
  这招果然难避,对方连续躲开了上下两掌,而彭飞脚下跟的更快,眼看着这第三掌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彭飞自忖得手,喝了一声:“中!”哪知对方退无可退,竟然将身子凌空拧了一个旋子,彭飞这一掌擦着他肩膀打了过去,力道已被卸去了六七成,纵然如此,也将他的风帽扯得稀碎。
  对方吃了半掌,闷哼一声,在错身而过的刹那,闪电般反击了一拳,又打在了彭飞的咽喉处。这一拳打得生冷干脆,彭飞差点晕厥过去,连退了五六步才站稳,抬起头看了一眼,“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人已没有了风帽,整张脸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但那张脸上却画着一张青色脸谱,在月光的照耀下十分骇人,直如獠牙厉鬼一般!彭飞受了这一吓,再加上刚才咽喉中的那一拳,却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青色脸谱也并未逗留,他看了坐在地上瞠目结舌的彭飞一眼,转身离去了,很快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夜风慢慢地拂过,杂草丛里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动静,路灯依旧惨淡的照射着这片被废弃的操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能够证明刚才存在过的,是彭飞咽喉处的疼痛和他心里颤抖不止的恐惧。
  ……
  “我做到了……”袁昆跪在无人的小湖边上,把脸泡在了冰凉的水里。他本来以为自己会非常激动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激动不起来,所以他觉着自己应该清醒一下。在水里泡了一小会儿后,袁昆抬起湿漉漉地脸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地说:“父亲,这就是你在我身上留的东西吗?可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袁月明为什么在他身上偷偷种下了武术的种子,却一直以川剧为掩护;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打赢了彭飞,却一点也没有激动的心情。这两个问题困扰着他,像麻绳一样把他的神经越绞越紧,袁昆抱着脑袋倒在了水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嚎。
  他不明白为什么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换来的却是更大的疑惑和痛苦。
  袁昆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他的样子把齐公子吓了一大跳,“哎呀,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沿着湖边走,不小心滑了一跤,跌了进去。”
  袁昆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样子有些虚弱。齐公子急忙递过来毛巾让他擦擦身上,说:“王辛颖刚才来找过你了。”
  “哦,她找我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她就问了问我,你是不是在跟那个叫小青的姑娘交往。”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
  “胡扯。”袁昆嗔骂了一句,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瘦削而结实的肌肉,他扭头看了看右侧肩膀后面,到现在还有火辣辣的酸痛感。
  “天呐,你这是怎么了?”齐公子惊叫起来,“怎么这么大的一块淤青?”
  “刚才跌进湖里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撞了一下。”他翻出一瓶红花油,趴在床上对齐公子说:“小齐,上来,帮我揉揉,散散淤血。”
  齐公子咽了一口唾沫,拿着红花油就翻身上了袁昆的床。他一边帮袁昆揉搓着肩膀,一边魂不守舍心神荡漾。袁昆后背走向清晰的肌肉线条、略微凸显的肩胛骨、富有弹性的腰身,在他眼里都成为了巨大的诱惑源。他揉搓着袁昆的肩膀,却拼命地想着趴上去狠狠地咬上一口。
  “袁昆,我……”这个时候,齐公子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对袁昆一吐情怀,至于后果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凑在袁昆耳边,正想吐露出心中的小秘密,却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袁昆竟然已经睡着了。
  齐公子的热情一下子烟消云散,顿感沮丧万分。
  袁昆一整晚都在做乱七八糟的噩梦,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感到全身乏力,肌肉酸痛,身上出的虚汗把床单都塌透了,并且坐起来之后,还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袁昆心里一惊,这些症状跟他之前濒临血癌末期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在实验楼的走廊上,袁昆踉踉跄跄的步态吸引了很多学生的注意,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一下推开了生物实验室的门,然后扑倒在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把正在全神贯注做实验的沈小青吓了一大跳,她急忙扶起了袁昆,问:“你怎么了这是?”
  “枫1号……”袁昆翕动着干裂苍白的嘴唇,“快,给我注射……”
  沈小青摸了摸他的额头,“天呐,好烫,你在发高烧啊,这样下去会把脑子烧坏的,不行,我要给你做一下物理降温。”
  “那都没用!”
  袁昆一把抓住了正要起身的沈小青,瞪大了失神的双眼看着他,瞳孔里迸射出了一种好似是瘾君子对海洛因一般的渴望,“只有……‘枫1号’才能救我!”
  沈小青咬了咬嘴唇,说:“你不能注射‘枫1号’了,袁昆,你知道吗,基因试剂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了。”
  “我不管什么副作用,我现在就要注射!”袁昆嘶吼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跳,“没有‘枫1号’,我就只是一个垂死的血癌病人……咳咳……快给我注射……”
  “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好不好,好不好?”沈小青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枫1号’真的不能再注射了,它会把你的人类情感慢慢吞噬掉了,最终把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我不知道什么是行尸走肉,我只知道没有‘枫1号’,我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血癌病人!”他把沈小青拉到鼻子眼前,嘴里哈着白气的样子就像一只濒死的饿狼。过于激动的情绪耗尽了体力,袁昆又松开了手,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看着奄奄一息陷于昏迷状态的袁昆,沈小青左右为难。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袁昆就这么死掉,可她也不能看着袁昆慢慢的变成一具没有人类感情的行尸走肉。左右冲突的天平在她脑海里摇摆不定,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选择。
  “你要是再一意孤行,最后造就的只会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麻木不仁的失败试验品!”
  张勉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沈小青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她摸了摸袁昆的额头,还是烫的吓人,于是她就打了一盆冷水,敷了毛巾,给他进行物理降温。忙活了半天,温度还是没降下来,倒是昏迷的程度又加深了,神志不清的袁昆开始了呓语。
  沈小青给他测量了一下心跳,发现心跳节奏已经开始紊乱,并伴有中等程度的呼吸衰竭,一切症状都在显示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地滑向死亡的边缘。
  沈小青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袁昆看了几十秒钟,突然间把心一横,转过了身去,慢慢打开了盛放“枫1号”的储藏柜。
  ……
  “你知道为什么曼珠沙华被称作冥界之花吗?”
  当袁昆再一次慢慢地睁开眼睛,他听到了沈小青问他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袁昆躺在实验室里的沙发上,摇了摇头。
  “传说中,它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众魔不忍,遂同意让她开在此路上,作为引导亡魂进入冥界的花朵,所以被称作冥界之花。可是,这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沈小青用笔轻轻地拨弄着那枝淡蓝色的花朵,幽幽地说:“你知道吗?这世上本无曼珠沙华这种花,这是我们根据古书里的记载和虚无缥缈的传说,用基因合成的方法制造出来的,它不应该是这人间的产物。而直到它出现后,我们才知道它为什么叫冥界之花——因为它含有剧毒。”
  “你是想告诉我,‘枫1号’跟这花有关系?”
  沈小青轻轻点了点头,“曼珠沙华是‘枫1号’主要的基因组来源,它有强大的缺损DNA修补功能,这是我和导师林枫还有师兄张勉最得意的手笔了。但它的副作用我们一直不敢确定,直到上一次张勉师兄给你做了测试之后……”
  “情感丧失吗?”袁昆接话道。
  “对。”
  “我没觉得我有任何的情感丧失了啊。”袁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
  “那是神经系统上的感觉良好,而不是心理上的!人的情感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它……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袁昆,你不觉得现在的你比以前更冷静吗?”
  “可能是有点。”袁昆想了想,“不过冷静是好事啊。”
  “过度的冷静就不是好事了!当你的理性完全占据了感性后,你将会变成一个完全依照生存法则行事,趋利避害、越来越冷的机器!没有感情,不分善恶,袁昆,我问你,你现在还能分得清好人坏人吗?”
  “笑话,我当然分得清,你就是好人。”
  “我?”沈小青颓然地笑了笑,“可是我正在把你变成一个失去感情的试验品。”
  “那也总比看着我死强。”
  “有的时候,人是生不如死的。”
  “或许吧,”袁昆沉默了一会儿,又加上了一句,“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注射完试剂后,精神不错的袁昆一个人去了古文化街,转悠了半天,买了一些练毛笔字用的东西。父亲教他的颜体好久没练,都感觉生疏了。从古文化街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正逢下班高峰期,袁昆不愿意坐公交车在路上堵着,便步行回了学校。中间有一段路程要经过向阳里,因为巷子深邃,纵横交错,便成为了一处治安盲区,是洗头房和桑拿店的温床,还有兜售冰毒和摇头丸的小混混,一到晚上连个路灯都没有,不知道哪个黑暗的旮旯里就聚集着一群瘾君子和卖春女。
  袁昆对这样的地方并无好感,便加快了步速。几个店面里的小姑娘离得老远就冲他打招呼:“哎呦,帅哥,进来玩玩嘛。”袁昆低着头经过红灯区,进入了向阳里最安静的一段路,走上十几分钟连个人影都不见。他正在安静的夜色里赶路,忽然听到一个突然乍起的女人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哎,你们干嘛,为什么抢我包?”
  “什么你的包,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吗?”很明显是一个无赖的声音,还夹杂着其他几个男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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