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家村刘家的芋黍酒,名头没有张家的高粱酒那么响亮。
可是这段时间随着张家高粱酒的没落,芋黍酒大有墙起之风,似乎打算压下去这高粱酒原来称霸青家村甚至是青霞镇的势头。
芋黍酒的现任传人,是刘温。
据刘温平日里自卖自夸的说法,他们家这芋黍酒的起源是起自三国东晋时期,相传他的远祖便是那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酒德颂》的作者刘伶。
刘伶嗜酒如命,这在当时人尽皆知。
他有时喝醉了酒,就脱光了衣服在自家屋子里裸舞,他的妻子虽然恨夫不成钢,但看他平日里受那曹丕的倚重,也不好拉下脸色。
再说了,曹丕既然看得起这在“竹林七贤”中占有名号的刘伶,平日里也就时常照顾他,吃穿用度么,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时日渐久,话说这刘伶饮酒成瘾极深,所爱之酒也甚多。
只是喝的多了,也就觉得索然无味,打算自己尝试尝试,该换该换这酒的方子。于是不多久,这芋黍酒便应运而生了。
青家村的人,虽然知道这刘温讲的都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什么考据,也没有什么家谱证明他就是刘伶后人,可是每次听刘温津津有味的讲起这段故事,大家也都兴致颇高,心里虽然嘲笑,可是面子上却觉得十分精彩有趣。
这天中午,刘温派了酿酒作坊里的小伙计去村头、镇子上送酒,而他么,便又在自家门前侃侃而谈,戏说这段光荣往事。
“你们都不知道吧。”
刘温讲到了关键处,那张干枯似乎不大会做出表情的脸皱了皱,“当时我听我母亲说,刘伶先祖发现了这野黍可以酿酒,那老激动了,几天几夜的泡在自家厨房。”
刘温的话,虽然夸张,但是旁边的几个人倒也听得有趣,没人打断他。
“于是,这芋黍酒也就此慢慢传了下来。”
刘温把故事的主要情节讲了一遍,还打算再扯点其他的呢,可是他正激动呢,一抬头,却看到了张八一家的那个毛头小子张学东。
对于张学东,刘温当然也没什么好感。
这两家都是酿酒大户,平日里素无来往,即使有时在村子里见了,也仅仅是打个照面,一句话都不说,此时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张学东,刘温心里也有点讶异。
他打住了刚才想说的话,语气转的漠然,“哥几个快看,张家的那个愣头青。”
刘温说完,旁边的几个听客便向村子里的这条石灰路面那边望了一眼,那个走路只顾着低头连方向都不看一下的人,不正是张学东吗?
张学东此时刚打梁梅家出来,因为怕和刘锤碰着,起了冲突,徒让梁梅担心,所以他的步子有点急,一心也只是低头顾着往刘家赶。
也许是心里不禁意的动了一下,张学东感觉到前面有人,头一抬,便看到了刘温家门口站着的几个人。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刘锤那个老东西呢?”
张学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看刘温也在其中,便小跑起来,打算快点买到酒就撤。
“看来张家这小子是来找你的。”
几个闲人中的一个,看张学东径直朝着刘温家跑来,便信心十足地揣测。
“找我?”刘温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有点不舒服。他和张家素无来往,但看张学东这步子,似乎真的是朝他家走来的,只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看未必,青家村这后庄,住的人也多了,只怕……”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张学东的热情却打断了他,“刘叔,这都下午了,您在门口和几位叔叔伯伯聊什么呢?”
明明还相距有十几步呢,但张学东就好像抑制不住自己看到刘温的激动一般,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在他眼中,现在的刘温不仅是芋黍酒的传人,更是可以“帮”他酿制成高级高粱酒的贵人。
刘温看这张学东的口气,悄悄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邻居。
这几个人里,也就他姓刘,这张学东该不会是真的给他打招呼吧?
但是这平白无故的,张学东这是什么意思。
刘温紧紧盯着愈加近了的张学东,心里的疑惑也更加繁多。
按理说,这段时间,他家芋黍酒已经压过了高粱酒的势头。
这个时候,张家的人该是对他恨之入骨才对,怎么这个时候,该不会是张八一那个老狐狸精派儿子过来搞什么诡计的吧?
刘温想到这里,呆滞而木讷的脸上愈加淡漠。
好,来就来吧,以为他刘温连这点小诡计都看不出来么?
刘温知道此时旁边这几个人的目光可都是在看着自己呢,于是,咳嗽一声,象征性地招呼张学东,“没聊什么,吃过饭了?”
张学东认真点点头,便和几个人寒暄起来。
刘温本来是在这里聊的好好的。但是一肚子的话却因张学东的到来只得埋在了肚子里。
虽然他一向为自家这芋黍酒的来历,感到高傲自豪,也曾打算当着张家父子的面,在人前显摆显摆。
可是如果让他在张家人的面前说,他还真有点不乐意呢。也是,他家的这段光荣史,张家人也不配去听。
“那我先回去了。”刘温有话说不出来,站着也难受,再说有张学东在场,他也不想多呆,于是像个老学究一般拱拱手略带歉意地便打算告辞,“你们几位先聊着。”
张学东本来是找刘温的,看他要走,自己也连忙礼貌地看着他说,“刘叔,那我跟你一起进去。”
什么?还要进我刘家的门?刘温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他看这张学东在这里站站,估计不多久便会自讨没趣地走了。
幸好,他已经背转了身,此时不论脸色多么难看,张学东也并未看到。
“那行。”
刘温语气生硬地回应了一声,轻轻推开院子大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那我进去了。”
张学东向几位此时还有点纳闷的长辈们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跟着刘温进了刘家。
第十四章芋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