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烛光下,拓跋胭脂笑着站在谢蔷儿的面前,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谢蔷儿望着她,却没有半点怯意。
“回来啦?我总算把你等回来了,我的傻蔷儿。”拓跋胭脂扯着妖艳的红唇,语气中满是恶毒,背手走过去,围着谢蔷儿冷笑着走了一圈。
“拓跋姑娘……”谢蔷儿小声道,闻声,拓跋胭脂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而,嘴角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头望向谢蔷儿:“呵呵,庄园里真是冷清,知道你的丫鬟们和姐妹们都去哪了吗?”
身子一僵,谢蔷儿抿着唇望着拓跋胭脂。
“放心,她们没有死,也许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忽然,笑出声道:“可是……你的三叔恐怕……”
琉璃眸子一紧,谢蔷儿扑过来,抓住拓跋胭脂的肩膀,哭道:“三叔……三叔他……”
拓跋胭脂厌恶地甩开她的手,道:“他在屋里呢!不信,你喊他一声。”
怔怔地转过身,看着西厅的窗,是一片黑暗。谢蔷儿张了张嘴巴,无声地唤道:“三叔……”没有回应,静,死一般的安静,失声道:“三叔!”眼泪顺着脸庞落下。
许久,从西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隐忍着怒气,“走!”
谢蔷儿怔了一下,站在原地,三叔他……竟然叫她走!踉跄了一步,却听见拓跋胭脂肆意的笑声:“谢安先生闻名于世,若我杀了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谢蔷儿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冷笑了一声。
“果然不愧君子的称谓,被下了情蛊,竟然可以坚持过两个时辰!”拓跋胭脂笑了笑。
“情蛊……”谢蔷儿颤抖着回身,看着她。又是苗疆的毒蛊,也会那般剧烈的疼?
拓跋胭脂得意一笑:“是啊,我给他喝得茶里下了情蛊。等你回来给先生解蛊呢!哈哈……”语毕,疯子一般笑了。
“怎么解?”
紫眸一转,瞥了她一眼,笑的更加妖艳了。止了止笑意,拓跋胭脂道:“情蛊不过是使人控制不住欲火罢了,只要行房便可解蛊。”
行房?谢蔷儿的脸蓦地一红,不知是羞还是恨。一双清澈的琉璃眸子里闪着微微的光芒。
拓跋胭脂笑道:“你不是喜欢他么?他不肯娶你,我帮你。只要你把自己给了他,还怕他忘恩负义么?”说罢,笑了一声。
“你!”谢蔷儿愤怒地握紧双手。没错,她喜欢三叔,然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当遇到那个人开始,就注定了她可以释然放下。
再回过神时,拓跋胭脂已经往庄园外走去,留下一句冷笑:“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再不解蛊,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呵!”暗红色的婀娜背影逐渐被吞没在黑夜中。
解蛊……谢蔷儿心里默念着,若不是三叔,九年前,她就已经死了,又怎么会活得到现在?不过一副身体而已,比起三叔,又算得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走向西厅。
心口骤然一痛,谢蔷儿紧揪着心口,是燕澈,燕澈……对不起,又要离弃你了。“燕……澈……”最后一个字吐出唇间,泪亦如雨而下,口中回味着他的名字,正如桃花溪畔第一次念他的名字,美的倾国倾城。
对不起……
克制住血液中相思蛊的侵蚀,谢蔷儿叩了叩西厅的雕花门,轻唤:“三叔。”
房间里没有回应,半晌,谢安穿着粗气,吼道:“走!快走!”手中捏着青瓷杯,清脆的一声,裂成碎片,瞬间,手心血肉模糊,青瓷杯碎片已嵌入掌心却仍紧紧攥着手。然而,即使再痛意识终究还是在一点点瓦解。他可以对不起夫人,却不能毁了蔷儿。
“三叔,蔷儿不怕。”一滴泪滚出眼眶,谢蔷儿抿了抿唇,推门而入。
相思蛊的痛已然麻木。眼泪洗不了污浊,就让疼痛洗礼这一夜,从不谙世事的女子到女人,她看破了很多,从素衣那张绝望的脸到微雪幽怨冷漠的紫眸……
唯有一人,让她血液里的蛊,痛不欲生。
雨后的清晨跳跃着柔和的朝霞,如女子脸颊上的香腮雪,隐约着还可以嗅到一缕女儿香。
慵懒地睁开酣眼,一股乏力感遍布全身,谢蔷儿轻轻揉了揉肩膀,坐了起来。雕花门半开着,已不见了谢安的身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的种种,谢蔷儿不禁从脸颊一直红到脖颈,只管把头埋进薄被里,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又杂乱的脚步声进入房间,有丫鬟们的声音。谢蔷儿不敢吱声,只是蜷缩在薄被中,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间恢复一片安静,倏地,一只手轻柔地拉下她紧攥着的被角。
谢蔷儿抬头一看,恍惚着道:“玉儿姐姐。”
玉儿苦笑一声,坐在床沿上,道:“傻蔷儿。”然后,伸出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墨发,酸涩涌上眼眶,轻声道:“来,玉儿姐姐帮你洗洗身子。”
说罢,牵谢蔷儿下了床。
柔和的浴桶里,谢蔷儿懒懒地把下巴搁在木桶边缘上,视线却不知已落到了哪里去了。玉儿用手轻舀着水,抚在她的肩上,玫瑰花瓣下那锁骨处的吻痕是她蜕变的伤疤,比花瓣更娇艳。
“蔷儿妹妹,乏了吧?”玉儿柔声道,纱衣间的脂粉味很像素衣身上的味道。
谢蔷儿点了一下头。
玉儿用桃木梳梳着她的发,柔柔一笑,道:“乏了就睡吧,姐姐守着你。”
慢慢合上眼,张了张唇,问:“玉儿姐姐,三叔呢?”是一片安静,许久,有个朦胧的声音,道:“大人出去了。”
谢蔷儿的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酣然睡去。
四周一片模糊,最后变成了深夜的纯黑色。难道天黑了?谢蔷儿四处探视着,隐约见几点火光,提起裙摆,往那边走去。
心中猛然一惊,这里竟然是蔷薇庄园!萧条的一片,墙壁上爬满了绿萝。门半敞开着,里面有几簇幽幽的烛火。
这到底是怎么了?谢蔷儿走了进去,昔日竞相争艳的蔷薇架已然一片颓败,只挂着几片快要枯竭的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蔷儿!”厅堂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是谢安的声音!是在叫她。谢蔷儿顾不得心中的种种疑惑,转身跑进厅堂,当跨进门槛的瞬间,惊愕地睁大了眼。
一个男子跌落在地,怀中紧搂着一名苍白的女子,男子黑发微乱,脸庞有几分憔悴,早已不见当年那张琼花碎玉的脸庞,谢蔷儿认出那男子是谢安,而她怀中的女子竟是……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却无半丝血色,谢蔷儿才发现她腹部中了一支箭。
“三叔!”谢蔷儿唤道,跑向谢安,却穿透了他们的身体,无法触及到他。“三叔!三叔!我才是蔷儿!”谢蔷儿又唤了几声,而谢安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看着怀中的女子,泪不住地落。
谢蔷儿震惊万分,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不,更确切说,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忽见一抹黑色的身影闯入厅堂,谢蔷儿抬头一看,是燕澈!慕容垂并没有看到站在谢安身后惊愕万分的谢蔷儿,只是怔怔地看着谢安怀中的女子,泪水从淡紫色眸子中涌了出来,唤道:“兰儿。”女子苍白地转向他,笑了。
兰儿?那个女子不是自己么?只是长得相似么?
那名唤作兰儿的女子将手伸向慕容垂,道:“燕澈,我想回家。”说着,唇角又是涌下大片的鲜血。
慕容垂握紧她的手,把她从谢安怀中横抱了起来,道:“兰儿,我们回家。”说罢,提步往外走。
“蔷儿。”谢安颤抖着站了起来,看着慕容垂怀中的女子。
“她不是谢蔷儿,她叫郭兰姬,是我燕澈结发的妻子。”慕容垂侧过脸,冷笑着。
燕澈的妻子?郭兰姬?谢蔷儿苦笑了笑,心口一阵抽搐,痛不欲生,对,死,要是死了,多好……
第二十章 深院下帘人昼起,红蔷薇架碧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