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办公桌后的陈贝贝看着眼前神经兮兮的闺蜜刘婷,感到有点无奈,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这个话题上了——看着刘婷的样子有点奇怪。
“我当然不相信,可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我不得不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问题是它就在那里……”
面前的闺蜜一阵夸张的比划好像她看到的东西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样,实际上她又在努力尝试把她所看见的描述出来,为此她急得都快哭了。
到目前为止陈贝贝无法从她的话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倒是更关心刘婷现在的精神状态。
“好吧好吧,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我们不需要一一去了解去记住,你只需要知道好事和坏事是一并存在的,我们无法阻止他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但我们可以往好的方面看,明白吗?你要相信会有好事发生,可能你还没发现它其实已经发生了呢?
我是说你先平静下来好好想想,可能你需要几天休息时间。”
陈贝贝搂过闺蜜边安抚着她的情绪边写好病假单,
“好了,剩下的我来安排,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今晚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乖~”
目送着刘婷出去,陈贝贝轻轻地出了口气,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她们最后的分别了。
七天后的一个晚上。
“你们可以找到她在哪里吗?不要告诉我找警察,我不相信警察。”
街道的一角,小巷的入口,陈贝贝的面前站着一个男子。
楼道的阴影正好笼罩着他的身形。
陈贝贝的身体在颤抖着,额上微微渗出了汗珠,她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第一次找这种不被承认的物事,这是她偶然在刘婷的手提上找到的资料,被闺蜜标注成了“灵异事务所”。
如果不是警察那边的消息有如石沉大海,她是一辈子不想和这种非科学的东西打交道的,甚至她想着要是有什么情况,哪怕看到面前的男人神色有点异常,她就跑离这里——她已经准备好了。
万幸的是,从阴影里出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粗壮神棍,只是个一袭黑衣腰栓骨刃的少年。
她暗暗松了口气。
少年长得很斯文却有点不符年龄的沧桑,收拾得很整洁而装扮却比较随意;黑色的外衣也只是普通年轻人穿的外套,不像是神棍。
象牙般洁白的骨刃泛起流光,这或许只是一个用来彰显身份的装饰物。
不太和谐的是他的眼神,似乎在仇恨着什么。
是在害怕自己吗?她想,年轻人对社会都会有着很强的戒备心理,这与他们没有社会阅历有着很大程度的关系。
“你是‘灵异事务所’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来错了,一个看上去还应该在读书的少年会比自己知道更多?不过也可以是那些神棍座下的学徒,印象中,她觉得这类人为了保持神秘是不会亲自出面的。
“她死了,埋在公园后山的松树下。”
少年的话有如晴天霹雳,每个字打在她心上都激起一阵剧烈的跳动,待陈贝贝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没入了黑暗中。
“等等!”
陈贝贝追了过去,可是她没有方向,在黑暗中呆若木鸡。
第二天。
从警局录完口供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了,陈贝贝的精神有些恍惚,她还没有吃饭,她不想吃饭,她也不想回家,站在警局门口,木然地看着天空。
公园的后山有很多松树,在某棵松树的下面,埋着她好友的尸骨。
警察没有让她去看她的闺蜜,只告诉她默哀,她也不想去看,她知道死掉的人一定十分悲哀,她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然而事实上就算不看,她也并不好受。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她当下做了决定,但是在这之前,她必须先要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去祈求警察能破案,冥冥中她只是能感觉到,她可以知道,她必须知道,一切都是有联系的:死去的刘婷,刘婷的恐惧,以及神秘的少年。
陈贝贝的脑子从没有过这么清晰,可能她并没有警察那么能干发现蛛丝马迹,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
警察已经把她好友的死列为了刑事案件,她好友的东西也有一部分被带入了刑侦,包括手提,也就是说找到黑衣少年并不需要多久。就目前来看,证据都指向了那个黑衣少年,他知道尸体被埋在树下,或许他还知道更多,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了刘婷,刘婷到底害怕着什么是陈贝贝最疑惑的。
家里,陈贝贝在一件一件地收拾着闺蜜没有被带走的物件,其中每一件东西都像锥子一样狠狠地扎着她的内心,总会让她忍不住掉下眼泪然后去洗脸然后又掉下眼泪一次一次地重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张带着茶渍的老照片从书上掉了下来。
陈贝贝没有见过这张照片——这是一张老照片,虽然不是黑白照但是看上去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照片上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女孩甜甜地笑着,翻过来看了下夹照片的书,这是闺蜜失踪前正在看的书,加上上面有茶渍,可以确定的是她的闺蜜对这张照片怀有思念?可是这是谁?
思前想后,闺蜜的亲戚她都见过了,朋友也是大家共同的朋友……
没有结果,她把照片另外放在一边继续整理,整理到最后她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件,也没发现一星半点的线索,罢了,她也晓得自己不是当侦探或是警察的料子。
就在陈贝贝打算回头再仔细看看那张老照片时,她竟然发现:照片还在,上面的人却不见了!
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壮着胆子把照片拿过来翻来覆去地观察,就是原来的照片,薄薄的照片,茶渍还在,背景还在,人却不见了!
有鬼!?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感到背脊一阵发凉,第一时间她想到的是不能自己待下去了,她可以尖叫着跑出家门,但她更想弄明白闺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陈经理?”
赵阳接开电话。
赵阳,公司里年轻勤快的一个小伙,为人热情,聪明精干,深得领导信任,同事喜爱,现在是他正跟母亲一起吃饭的时候。
电话的那头,安静得出奇。
是陈经理不小心拨快捷键打了我的手机吗?
赵阳不禁这样想,直到他听到一些怪异的声音:先是鞭子抽打的声音,然后是衣帛撕裂的声音,以后是沙沙的风声,和哗啦啦的水声,最后是剁肉声。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让赵阳怀疑是不是陈贝贝的手机坏了。
自从刘婷失踪后,陈贝贝有好些时候有事情都会找赵阳解决,毕竟赵阳热心肠,也住得近,赵阳也不推脱,所以理所当然地他觉得陈贝贝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应该有事情,手机坏了也是一件。
再打回去,无人接听。
“妈,经理找我有事。”
赵阳连忙拿起衣服穿好鞋子跟母亲道别后推门就走。
半小时后,赵阳来到了陈贝贝家门前,他应该敲门的,可是却发现门缝后没有灯光。
陈经理不在?
他的内心莫名其妙地感到了隐隐的不安,毕竟陈贝贝没有亲自叫他来,那只是一通没有答复的电话,屋子里面也没有开灯,这不由得让他猜测陈贝贝出了什么事。
现在赵阳主要的方向还是先找到陈贝贝,如果是陈贝贝出去了哪里,她既然能打电话,就算是手机坏了,也说明她带着手机,不过他也知道要真是坏了没法接听的话,打过去也是徒劳,甚至对方发觉不了他打了电话——然而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重拨了一次陈贝贝的手机号码。
门内响起了陈贝贝的手机铃声。
陈经理……在里面?
赵阳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要敲门,可是就在他叩响门的刹那间,他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陈经理!陈经理你在里面吗?”
赵阳朝屋子里吼了两声,顺手把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声音,静得让人心慌。
“陈经理,我进来了哦!”
一大步跨进屋内,他来过这里不下一次,自然而然地摸索着打开了灯,只发现陈贝贝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一些已经整理打包但是还没有放好的物件,怎么看都像人还在的样子。
他谨慎地依次检查了这间屋子的每一个房间,可惜都没有发现陈贝贝的踪影,也没有发现什么被盗被抢的迹象,除了她闺蜜的房间被清空了外。
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因为打包的物件说明了陈贝贝当时正在整理她闺蜜的东西,落下的手机和没有带上的门说明她走得匆忙,难道是有她闺蜜的消息了?
赵阳并不知道刘婷已经死掉的消息,陈贝贝也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疑惑,毕竟这几天他也从陈贝贝的神色了解到她的闺蜜对于她多么重要,失去了这个好友她就像没了魂一样,就当是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出去了。
赵阳并不打算在屋子里呆太久,毕竟没有人喜欢家里被别人私闯——他打算在门口或者楼下等着。
无意间,他瞥见桌子上还有一张照片,是的,印着茶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陈贝贝!
是刘婷的吗?
赵阳发现照片上的陈贝贝模样十分滑稽怪异,与其说她不想被照不如说她故意摆出了这种非主流的pose,可是她怎么能摆出这么奇怪的姿态呢:
照片上的陈贝贝摆出了一个跑动快要跌倒的姿势,然而正在剧烈摆动的人照片里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残影的,何况是老照片更难以捕捉到这么瞬间,也就能得出她故意摆出这种姿态的结论……
等等……
赵阳似乎发现了这张照片不协调的地方:是的,这是一张老照片,然而照片上陈贝贝穿的衣服,以及她的年龄,怎么看都是最近拍的,一时间他的心底充满了疑惑。
也没有多想,他觉得一会陈贝贝回来问下她就可以了,便开着灯开着门搬了把椅子抱了本小说在门口外面坐着等,看着倒也挺悠闲。
然而,转眼间四个多小时过去了。
赵阳看了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灯依然亮着,门依然开着,陈贝贝却还没有回来,经过楼道的人也少了很多,大部分住户都已经熄灯睡觉了,他也困得连打呵欠,好在刚才已经给家里报了平安。
要继续等下去吗?
赵阳也开始有点担心起来,一个女孩子要出去这么久吗?还是匆匆忙忙出去的,手机没带门没锁,现在都这么晚了……
突然,屋子里面传出了剁肉声……
赵阳一个激灵,吓了一跳:屋子里有人?不可能啊,刚才我都检查过了,何况陈经理都是在饭堂吃饭的,这屋子里不仅没有菜刀,连厨房都没有!
“谁?”
赵阳朝里面大吼了一声,然而剁肉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他不得不把椅子拖进来顺手带上门去检查传出声音的地方。
传出声音的地方,是刘婷的房间,然而这个房间已经被清空了。
贴着墙壁,赵阳找了一圈愣是没听出声音从哪里传来,就像四面八方都传出这种声音般,何况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在大晚上尤其是深夜做饭,而且这种剁肉声持续太久了,就连停下的间隔都没有,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声音是这个房间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可能是生物可能是物理现象,有声音就有震动就会被看见,然而他的目光所及只是一个空房子。
赵阳只得无可奈何地撤出大厅,不得不说这个晚上他碰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异常了,首先是一通没有下文的电话,然后是已经离开了四个小时的陈贝贝,再来就是这种奇怪的声音……说起声音他突然想起了前面在电话里听到过的声音,最后那刺耳的剁肉声他难以忘却!
就像事件重演一样,剁肉声停下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倒着的。
赵阳的心脏一颤,这种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就像什么东西在逼近着自己一样,最让人不安烦躁的还是他无法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种东西会带来什么——声音重演完会发生什么,这也是最让人忐忑和恐惧的。
无知是恐惧的源泉,迷惘是恐惧的本质。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张带着茶渍的照片上。
天!陈经理被困在了照片里!
他猛然醒悟,这张照片最不协调的地方是陈贝贝的神情动作,那分明是恐惧的表情!发自内心的恐惧是没有办法伪装的!
沙沙的风声响起那一刻,他像发疯一样捡起照片冲出了屋子。
赵阳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晚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大早就连他母亲也没通知就揣起照片满脸憔悴地走出了家门。
三天后,警局。
“姓名赵阳,22岁,溺死,身上多处鞭打殴打折磨处刑痕迹,死时手里紧紧攥着陈贝贝的照片,初步断定为他杀。”
年纪较大的警官示意旁边的警员接过他的话。
“根据我们的调查,我们认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第一名受害人是陈贝贝的室友,身体被切成了碎片;第二名是赵阳,也就是陈贝贝的同事,身体多处抽打痕迹,最后溺死;至于陈贝贝,我们依然没有她的线索,让我们假设陈贝贝已经遇害或者被监禁在某处,这三起案件的关键之处在于他们都相互认识……”
“不好意思,我有一个问题。”
在座的一位女警官打断了陈述。
“请说。”
“为什么陈贝贝是受害人而不是嫌疑人呢?”
“因为首先第一件案子里,作为犯罪嫌疑人的陈贝贝没有理由去把自己的藏尸地点告诉警方;第二件案子里,她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照片留在现场,抽打,溺死,她有足够的时间发现并取下照片;还有就是她没有作案动机。”
“如果陈贝贝是犯罪嫌疑人而她又确实把藏尸地点告诉警方的话,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可能想到的其一便是悔过,其二便是挑衅。
一个能残暴地一刀刀把好友剁成碎片的人会为好友悔过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如果她想挑衅警方的话,那就意味着她有两个目的,杀人和挑衅。
当然两者都可以带来刺激,可仔细想想这是矛盾的,两起案件都是跟她有关系的人死亡,很显然会调查到她,但挑衅意味着她想展现出超过警方的权力和智力,这种人会尽力不会被警方捉住。”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们没有找到指向陈贝贝的直接证据,没有凶器,没有目击者。”
老警官插了句。
“那个黑衣少年怎么说?”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找到陈贝贝口中所描述的黑衣少年——没有监控,手机号码是一次性的;值得注意的是受害人把这个号码标记成‘灵异事务所’,但手提上她的搜索历史和缓存里却没有这一条,说明了手机号码是被直接给予受害者的;通过受害者的这些行为我们可以猜想她可能有被害妄想也有可能是一些征兆让她得知到自己快要遇害,例如说凶手的暗示或者伤害已经发生了但是没有成功。
手机号码的主人,我们不妨设想为嫌疑人一号,他认识受害者,他让受害者感到安全,同时他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发生在受害人身上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受害者把这个号码标记成‘灵异事务所’。
但要注意的是,这是个一次性的电话号码,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找到他。根据陈贝贝的证言,她曾经通过这个号码找到一个黑衣少年,而且黑衣少年准确地告诉她埋尸地点。”
“好,假设我是电话号码的主人,我只想第一个受害者联系我,所以我给了她电话,但联系我的不是受害者,我完全可以直接挂掉,所以说为什么我要跟不是受害者的人也就是陈贝贝联系?
因为我知道受害者不会联系我,我知道她死了,我的本意就是联系陈贝贝告诉她这个消息,为什么我要告诉她这个消息?或许我目睹了整个凶杀现场,我想捉住凶手,我可以不用这么麻烦而是去报案,但是我没有,我知道她会去报案所以我把手机丢掉,说明了我害怕警察,可能我留有案底,是个通缉犯,可能我是帮凶,我甚至害怕她会把我描述给警察,所以我找了一个年轻人给了他些钱让他去告诉她。”
“还有一种情况是我就是凶手,我告诉她埋尸地点是为了把她引到山上,我觉得她不相信警察所以她会一个人去确认,但是出乎我意料她去报了案,所以我丢了手机不想被追踪到。无论那种情况,电话号码的主人都跟这个案子脱不了关系。”
“让我们回归案件描述。他们三个人相互认识,共同点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20到30岁之间,人缘好,跟公司里的人基本上没有矛盾。”
“还有一个要点就是赵阳是在陈贝贝好友失踪后才跟陈贝贝密切联系的,监控表明第二件案子案发前晚他曾到过陈贝贝家,四个小时后他匆忙离开并在12:40左右到家。他见到了陈贝贝吗?”
“走访表明,当晚赵阳坐在陈贝贝家门口看书,开着灯,开着门,我们认为他在等陈贝贝回来,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任何地方发现陈贝贝家的钥匙,那赵阳是怎么进入她家的呢……”
……
警务室玻璃窗外面,刘博冲了一杯咖啡。
“你不参与讨论吗?”
老警官走过来要了一杯水。
“不了,昨天我整个晚上都在研究这件案件,我想我知道讨论结果就足够了。”
“所以,你昨晚的研究得出了什么结论?”
“你相信有鬼吗?”
“看情况而论,一般情况不会,有时候不得不相信,但鬼不会犯案子。所以这是你的结论?”
“不,我不相信鬼,但是我觉得陈贝贝的那张照片很奇怪,直觉告诉我破案的关键就是这张照片。
那是一张老照片,经过科学鉴定没有任何PS或者伪造的痕迹,我是说这张照片大概有十年以上的历史,但照片里的陈贝贝却是现在的陈贝贝——穿的衣服是这个时代的衣服,我翻了下网页十年前不可能流行这种款式,这是当下的最新款。
对背景的调查发现这间房子是刘婷以前的房子,现在已经成了一片住宅区;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是在大学时代认识的,来自不同的省市,走在了一起,工作也在一起,但这间房子?刘婷上大学之前就已经拆除了。
还有对于陈贝贝神态动作的分析,拍照时的这个动作是静态的,但她的表情是那么惊恐,就像她被人强迫这样拍照……”
“或者是她被困在了照片里是吗。”
老刑警盯着刘博的眼睛,
“你要记住,科学不会永远正确,它只是经常是对的。”
“你是说鉴定出了问题?”
“那就得让你找出来了。”
刘博百思不得其解,照片他不但交给了鉴定科鉴定,还专门请了刚从海外回来对摄影有一定研究的老同学进行鉴定,照理说出错是不可能的,难道凶手用的是超越当代鉴定技术的手段伪造的?这个道理说不通;她被困在了照片里?他更不相信。
晚上十一点多,陈贝贝的住所。
刘博让同事董邢俊站在门外,他拿着陈贝贝的照片在屋子里面观察着——屋子里面不作为案件调查的东西都让家属清空了,现在这里只是一间空房子,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能观察的只有墙壁。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赵阳这么恐慌?
他的手触摸着墙壁,走过来又走过去。
“喂,刘博士,你要让我站在门口多久,差不多该回去了吧,现在是下班时间啊,只是一个空房子而已,你都看了快一个小时了。”
董邢俊在外面催促着,他知道刘博是要案件重演,但这么晚的时候?他不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嗯,好的,就来。”
墙壁里没有空隙,窗户外不能藏人,刘博也觉得呆在这里没有多大意义,再多的情况恐怕也只能去研究那一天的监控了,可惜只有楼下的监控,过道里没有。
就在刘博一只脚已经迈出房子的那一刻,剁肉声响起!
房间里面有剁肉声?
刘博和董邢俊都愕了一阵,吓了一跳,随后他们立即拔枪冲到了发出声音的房间,然而这只是一个空房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看了下时间,正好十二点。
刘博示意董邢俊不要说话,并仔细地用手抹着墙体间的每一个缝隙,听着每一个插座,观察着每一处变化,然而他都没有发现声源,哪怕是一个微型旷音器。
“我去问问邻居。”
这时候董邢俊提议,并跑出了房子。
“谁呀?这么晚了。”
邻居的一个中年妇女,稍微有些恼怒地从门眼里往外看。
“警察,我们是调查隔壁失踪案的,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协助。”
董邢俊举起了证件,目不斜视。
“你是说你们,你的同事呢?”
中年妇女打开了一条门缝,但是没有拉开门链,狐疑地看着董邢俊。
“隔壁出了一点情况,他留在隔壁观察着;女士我想问下你最近有没有经常在这个时候听见剁肉的声音或者知道谁在做菜?这点很重要,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没,我们都睡了,没有声音,有声音我会知道的。”
“那现在呢?”
“没有。”
中年妇女朝里面仔细听了一下,很肯定地回答。
“谢谢。”
董邢俊连忙走向下一家,期间他拨通了刘博的电话。
“警察,我们是调查隔壁失踪案的,我想向你们了解一点情况。”
里门打开,出来一个男子,还有他的妻子在问是谁,董邢俊照例举起了证件,旁门的中年妇女也总算拔掉了挂链,看热闹般打开了门。
“你们有没有经常听到隔壁传来奇怪的声音,例如切菜声什么的,或者你们是否知道这个时候谁会回家做饭。”
“谢谢,请稍等。”
得到男人的否定回答后,董邢俊边接电话边往陈贝贝的屋子赶去,因为在电话里,他听不见刘博的声音,却传来了一阵阵规律的鞭子抽打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合上电话举着枪慢慢地靠近陈贝贝的家门,他听见里面的声音变成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邻居们看着他那样子都知道出了情况,有些在屏气凝神地看着不敢出声,有些已经进屋里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
然而当他踢开虚掩的房门用枪指着里面时,声音停了,是的,没有替换,而是直接消失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刘博落下的手机。
谨慎地检查了每一间房间,他没有发现刘博的踪迹。
半小时后,这里站满了警察。
“你是说刘博凭空消失了?”
“我知道这不可思议,但是就一阵子,有人过来都会被我看到,为什么不看看监控录像?我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会记录下来的。”
“监控录像显示没有人离开过这栋楼,至少在你说的刘博的失踪时间段。”
“那么说他还在这里?”
“希望是这样,但我们不能无凭无据搜查这些居民的房子。”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刘博被害?”
董邢俊十分气愤,刘博是他多年的同事,也是共担困难的好友,今天刘博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愤怒和焦急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被害了?”
老警官突然问了句。
“因为前面有受害者啊。”
“但刘博和他们不同不是吗?他是警察,无论是陈贝贝还是赵阳,他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联,你也知道受害者都是互相认识,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
“这……”
董邢俊一时语塞,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了,这不仅对案件的破获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他知道这样下去他帮不了刘博,更帮不了自己,他在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一个清晰的思路。他知道刘博消失时他就在现场,所以最能体会到发生什么事的也只有他本人,如果他本人也想不明白的话,其他人更是难上加难——他才是最能帮助刘博的那个。
他仔细想了想:
“不,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这间房子。”
“跟你刚才说的声音有关联吗?”
“我们有没有找到声源?”
“金属探测器,生物探测仪,短波扫描仪,有发现它们会告诉我们的,所以现在轮到你说了。”
“我觉得赵阳被害前的晚上也听到了这些声音,这跟他匆忙跑掉肯定有某种关系——说他害怕所以逃跑我觉得不太可能,作为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的人,我想大部分人的反应是找出声源,要是找不到声源他可能会像我们这样敲门问下邻居,除非……”
董邢俊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
“除非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声音,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声音。”
“你说听到过?在哪里?”
“手机。”
董邢俊把手机握在掌心,
“他给陈贝贝打电话,听到了这些声音,所以他赶到她家,发现只有手机留下,门是半掩着的,事实上陈贝贝已经失踪了,可他只是以为陈贝贝走得匆忙,所以留下来看家,然后等到十二点,这些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等等,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声音和什么东西很像吗?定时响起,打电话响起,没错,手机铃音!”
“可能我们需要检查一下刘博的手机了。”
老警官把装有刘博手机的物证袋拿了过来,淡淡一笑
“见证奇迹的时刻。”
董邢俊开启了扩音器,然后拨了刘博的手机号码,他发现刘博的手机没有设置铃音,但是应该没有人接的电话居然通了!然后鞭子抽打的声音开始……
从头开始听,鞭子抽打声,衣帛撕裂声,风的沙沙声,水的哗哗声,最后是剁肉声,然后挂断了电话。然而老警官手里刘博的电话貌似并没有反应。
这个不是刘博的手机?
老警官赶忙把物证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察看本机号码,那是刘博的电话。
“看来我们需要研究下这些手机了,两台都要。”
一天后,警局里。
“什么?鉴定科的人死了?”
老警官皱了皱眉,旁边办公桌的董邢俊一脸愕然。
“怎么死的?丢了什么东西没?”
“身上多处折磨痕迹,溺死,丢了两部手机和一张照片,只有昨天他离开办公室和取走照片的监控。”
老警官和董邢俊面面相觑,他们终于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复杂,就像凶手一直在注视着他们一样。不用想也知道丢的是那两部手机还有哪张照片。
紧急会议上,行动小组正在进行案情梳理。
“为什么鉴定科的警务人员要带走这两部手机?我们都知道物证是不能带走的。”
“可能是他受到了来自凶手的威胁?但作为警务人员他应该更会相信警察的行动,要是有人在外面威胁到他家人朋友的话,报案显然才是最明智的举动。”
“除非他知道了一些重要情报,这些情报让他不得不独自携带物证出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单独行动?”
“假如凶手是警务人员的话?这只是一个假设。”
“也有可能他是被药物控制了不是吗?”
“药物控制的可能性不大,时间太精确了,他准时上班,准时下班,据鉴证科的同事所述,他并没有异常的举动,所以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
“好的,假如我是凶手,我是一个警务人员,先搁置前面的案子,我知道手机上有我的证据,可能是指纹,也可能是某个只有警员才清楚的软件或者硬件型号,我要把证据弄出来,我应该怎么做?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行事所以我会让他们研究,我得在他们研究出来之前控制研究人员的行动,所以我要和鉴证科的人取得联系。
问题是我和他们的联系方式,我去鉴证科一定会有监控记录,或者鉴证科的人也会看到,而鉴证科的人只有得出结论的时候才会跟警员接触,同时我也不知道鉴证科的哪个人在研究手机,不可能在下班后精确狙击,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拨打了其中一个手机。”
“我去申请查看通话记录。”
“疑点是凶手为什么要留下指向自己的证据?我是说刘警官失踪时他有时间修改手机程序,为什么不干脆把手机带走?反而是大费周章地杀害鉴证人员,而且鉴证人员和刘警官都不可能与前面的几个受害人有关联不是吗。”
“可能刘警官到案发现场进行分析前手机已经被入侵了。”
“但凶手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打电话过来,对于他来说太冒险了。”
“远程控制或者定时发生,现在很多软件都有这种功能,那个声音很有可能与这种软件的启动有关——凶手应该对软件有一定研究,可能他大学读过这方面的专业也不排除自学的可能性,总而言之他熟知电子产品,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接触电子产品。”
“那另一个问题应该怎么说,办案人员和前面的受害者没有直接的共同点和联系,尸检确认除了第一个受害者其他受害者都是死于同一手法,说明凶手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个人。”
“只能说凶手在学习进化着,他杀人的方式越来越娴熟,选择受害者的方式也随着案件的展开越来越大胆越来越高明,他知道警务人员发现了或者将会发现什么所以有目的地选择杀人,杀人的时间间隔也在变短着,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还会有受害者出现;从凶手的杀人计划对我们的警员步步迫近可以知道凶手显然也参与了这次调查,只能说很多消息都只有这里的我们知道,看来我们需要支援了……”
“好的,我去联系上面。”
“所以我们要放弃这个案件的调查权了吗?”
“不,我们依然做我们的工作,但是我们也需要协助。”
“好吧,凶手绑架刘警官,这是整个案件的转折点。为什么凶手要绑架刘警官?因为刘警官发现了什么,无论刘警官发现了什么这对凶手都非常不利;然而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我们勘探了几小时却都没有发现这种东西,或者说需要结合刘警官的调查资料才能明白——刘警官失踪前研究的资料都在这里。”
“然后是绑架的方式,有什么方法可以短时间内让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官凭空消失?还有奇怪的声音从哪里传来?我们有生命探测仪,短波探测仪,金属探测仪器,甚至把房子的地板墙壁掀了开来,也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唯一的线索只有手机,然而凶手也知道这一点提前做出了应对。”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凶手要给我们留下线索?我是说他既然能轻易让刘警官消失,现场还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他完全可以把手机也一并带走,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杀害鉴证人员再夺走物证?因为他不能这样做,不是他让刘警官消失,而是刘警官走了出去!临走时刘警官留下了手机!”
讨论了四个多小时,直到通话记录出来后,会议室终于陷入了死寂,因为最后一个打入的电话是那天晚上董邢俊的电话,也就是说鉴证人员与凶手没有直接联系,这是一个死胡同……
晚上,一脸愁容的董邢俊临走时,被老警官叫住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看过他的调查资料后。”
“我只能说一切都太诡异了,就像凶手一直在我们身边监视着我们;有太多说不明白理不清的问题,每次我们取得了新进展都会碰壁,说真的,我甚至觉得凶手不是人类了。”
董邢俊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
老警官也是眉头紧锁,略一沉吟才缓缓开口:
“其实前天,刘博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听了你的话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觉得这个问题更应该问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相信。”
董邢俊顿了下,咧嘴苦笑。
第一章:序章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