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泊远还未来得及对聂致远苦口婆心地相劝,匈奴大军便在某个深秋的清晨不期而至了。
听闻斥候来报,聂泊远又惊又急。他还未缓过神来,悠远号角声已传遍整个城池。
聂致远早已身披战甲,立于墙头。
“就是他,就是他打得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兰云甩起手中长鞭,指向聂致远。
兰骁挥动手中弯刀,轻蔑地道:“大哥替你抓来当下酒菜!”
兰骁抬臂,弯刀向天一指,身后乌泱泱的匈奴骑兵皆举刀应和,喊声振聋发聩。
聂致远神色自若,仿若城下的并非是千军万马。他举起手中银弓,在日辉下泛起夺目光辉。他对对向苍穹,射出第一支箭。
箭矢直冲云霄,攀上顶峰后向兰骁俯冲而去。兰骁举刀相挡,箭矢在快要触及他之候,骤然无力,笔直地插入马蹄前的草地上。
“箭矢上好像绑着什么。”兰云出声道。
兰骁则直勾勾地盯着城墙上的那人,心中不敢再有懈怠。即便是天生神力,也很难从如此遥远之地将箭至他面前。此人是当世无双的神箭手!
匈奴士兵用了十足的蛮劲才将箭从地里拔起。箭上系着一根细长的布条。译官取过布条,用匈奴话念出上头的汉字:“劝降书……”
“闭嘴!”兰骁挥刀而下,将译官手中布条斩断。狂妄汉人,竟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面色铁青,举起大刀怒喝:“随孤杀!踏平汉地!”
他一马当先,身后骑兵呈三角之势追随。四十万匈奴骑兵围成一道天际线,冲击眼前矮小的城池。
寒风凛冽,耳边尽是呼啸之声,掩盖了身后匈奴士兵的呼喊。他冲得急,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不少骑兵摔下马背,紧接着又被后来追上的骑兵踏成肉泥。
他们所过之处,早已埋下绊马索,在枯草丛生之处,又挖了许多隐秘的壕沟。大军还未至城下,已然损伤不少。
眼见兰骁冲入弓箭射程之内,墙头射出的箭如雨而下。箭头浸过桐油,燃着大团火焰,惊吓了无数匈奴的战马。纵然匈奴骑兵是驯马高手,依旧被受惊之马甩下地面。这还不算糟,西北秋日干燥少雨,枯草遇火燃成了一片。烈火连天,铸成一道火墙,无情地吞噬着匈奴大军。
兰骁后知后觉地回首,才发现在火中苦苦挣扎的族人。他又转回首,看到墙头迎风而立的那人冲他浅笑,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兰骁怒火中烧。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城,军民加起来都不如他带来的士兵多,定是黔驴技穷,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暗招!
他稳住心神,举刀高喊:“杀!”只要大军冲破城门,定会势如破竹!
“大哥!”兰云撕心裂肺地喊。她后悔了。面对族人被无情地屠戮,她的颜面又能算上什么呢?在四起的消炎中,她看到那个高高在上之人,这回,她不再是不屑,不再是怨恨,而是深入骨髓的惧怕。她想要阻拦兰骁,可箭在弦上,又有谁能听到她无力的呼喊呢?
聂致远眸光掠过熊熊燃起的大火。匈奴已折损过半,而汉人毫发无损。他忽而觉得无趣,筹谋一个多月,本以为会遇上惊心动魄的一战,没想到对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唇角微勾,拂袖走下城墙。
墙上士兵得到号令,将点燃引线的火药用投石机向匈奴扎堆处投掷而去。火药在人堆里爆炸,
血雾升腾而起。
匈奴战马本就被烈火所慑,遭遇火药之后便发疯似得乱窜。四十万大军,真正能来到城门口的不过几千人,能沿着城墙攀爬而上的也就几百人。
墙上的大周士兵早已摩拳擦掌,见到墙上冒出一个头颅,便挥剑而砍,跟切白菜般从容。
跟随后头的几万匈奴骑兵见前方大势已去,如鸟兽散。毕竟大单于虽是匈奴的王,但麾下各王都在伺机取而代之。大单于败北,各王自然想着保存自己的势力。
“哪里走!”随着一声高喝,三十万汉军忽然与他们狭路相逢。汉军分成三翼,冲击四处逃散的匈奴军队。匈奴本就疲于奔命,只见眼前人影幢幢、旌旗蔽云,吓得丢盔弃甲,纷纷束手就擒。
兰骁终于爬上城墙。他单刀拦住从墙上砍下的三柄利剑,向前一推,竟然倒逼三人连退好几步,而他也趁此站在墙头。
大周士兵看到此人,纷纷露出贪婪目光。这可是天大的功勋啊!
兰骁岂能让他们擒住,一连踢翻好几人,又砍死几个心急的士兵。
众人见一时拿不下兰骁,便将他团团围住,时不时地突袭一下,慢慢耗着。
“叫你们领头的来!你们这群宵小之辈!”兰骁嚷道。他虽然说的是匈奴语,但墙上站着大周译官,将他所说翻译给大周士兵。兰骁虽能以一敌十,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身上已然挂彩。
“你也配!”众人出言嘲笑。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有本事堂堂正正与孤打!这般阴险,哪怕是赢了孤,孤的子民也绝不服你!”兰骁怒道,青筋在粗臂上暴叠。即便是虎落平阳,他也绝不会失去匈奴的骄傲。
“退下。”朗润的声音响起。
众人不甘心地后退几步,让出一条道来。
“想怎么打?”聂致远解下腰侧箭筒,手握成拳,将骨头掰得脆响。
“你们汉人诡计多端,就赤手空拳打吧,以此城做赌。”
“呵。”
听闻聂致远轻笑,兰骁皱眉道:“笑什么?”
聂致远扬眉:“这场战争你已经输了。我为何要与你赌?如果你想赌,不如赌你们的匈奴国吧。”
“笑话!孤怎么能拿国家与你做赌?”兰骁怒喝。
“看来大单于觉得自己赢不了?”聂致远如疾风般地冲上前来,一手揪住兰骁衣领,一拳揍上兰骁的下颌。
兰骁听闻口齿间的一声脆响。他啐了一口,吐出两颗断牙。
他双手去抓聂致远的腰带,聂致远则侧过身,扣住他的肩膀,将他重重地摔在地面。
“好!”众人拍手叫好。
聂致远怀抱双臂,垂首问道:“还打吗?”
兰骁拭去唇边鲜血,踉跄起身。他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力图稳住自己身形。
“还不服吗?”聂致远又问。
兰骁忽而冲向聂致远,紧扣聂致远窄腰,将他抵于墙边。聂致远半个身子挂于墙外,手化为刃,狠绝地劈向兰骁后颈。
兰骁发出几声闷哼,紧咬牙关,死活不肯松手。他定要将聂致远此人推下城墙!
围观之人开始惊呼。机灵点的已在城墙下铺上软垫。
“去死吧!”兰骁耗尽全身力气,将聂致远往外推去。
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聂致远岂会让他得逞,双手效仿他,紧抱住腰。两人互换位置,这回是聂致远抵住兰骁,兰骁则半身挂于墙外。
“都尉!都尉!都尉!”众人高呼!这是他们汉地的战神!
兰骁绝望了。他低笑,眸底是一片死寂。
“我服了!”他发狠地向后跌去,抱着聂致远坠下高墙。既然他活不成,那就一起死吧!
一个时辰后,聂泊远双目赤红从军帐中走出。他只字未提帐内聂致远的伤势,而是下令封锁营帐。
一时间,聂致远重伤不治的消息甚嚣尘上。毕竟众人亲眼目睹大单于摔得脑浆迸溅,聂将军多半也是差不离了。
第三十二章 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