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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报复
  宋赟在芳菲苑前勒马。
  芳菲苑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青楼楚馆。此时虽是白日,但阁楼之内也燃起了华灯。
  一踏入楼内,只见风动香帷,美人倚阑浅笑。
  “哎呦喂,哪阵风将世子爷给吹来了!世子爷当初这一走,香雪可是茶饭不思,好好的一个人美人儿,受尽了相思病的折磨。”簪花女子从二楼缓步走下。她是芳菲苑的掌事——王鸨儿。
  宋赟隐约记得几月前的那夜。他醉酒微醺,身子里似乎燃起一团火。
  之后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待他醒来,怀中躺着一位佳人。他是鲁国公的嫡子,对这些送上门的女人向来嗤之以鼻,遂甩下一张银票,扬长而去。
  “那就将她喊来吧。将楼里最好的房给我腾出来。”
  “好勒。”王鸨儿挽起宋赟的手臂,向楼上走去。
  王鸨儿选的房在三楼,窗户紧闭,烛火摇曳。
  进门后,眼前是一张摆有各色小食的梨花木圆桌。宋赟一手捏起桂花糕,一手举起酒壶,大口地吃喝起来。
  这是他第二回来青楼,并不懂青楼里的弯弯绕绕。桌上的吃食酒水是不能随便碰的。少刻,他便满头大汗,解开了自己的外衫,不停地以袖扇风。
  香雪进门之后,见桌边无人,略感诧异。女子莲步轻抬,拂起习习香尘。她转过屏风,便见床榻之上仰面躺着一个身材魁伟,肤色黝黑的青年男子。
  “世子爷,奴家香雪,你是见过的……”
  她的话还未尽,只见床榻上那人一跃而起,将她扑于地面。
  香雪一惊,眼波流转,娇嗔道:“莫急啊,香雪还想陪世子爷多喝几杯呢。”
  “闭嘴!”宋赟斥道。今日有太多人在他耳畔胡言乱语,他想要求个清净。
  他随手甩了香雪一个巴掌。香雪细如锦缎的脸庞之上肿起一个红印,她咬住下唇,眼眶之中潮气朦胧。
  宋赟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徒。他来青楼就是报复那个嚣张跋扈的长公主。她不是豢养面首么,那他就在青楼找乐子。
  一个时辰后,宋赟意兴阑珊地起身。
  “世子爷……”香雪回身想抱住宋赟。
  宋赟不耐烦地推开她。他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裙,擦了擦手,而后穿上自己的衣衫扬长而去。
  王鸨儿捏着手中一叠银票,冲着远去背影娇呼:“正月三十,品花大会,恭候世子爷的大驾光临!”
  所谓的品花晚会,便是让客人出价梳拢楼中的花魁。芳菲苑每年年初会推出一位花魁,用噱头吊足人们的胃口之后,在来年的正月三十高价拍卖梳拢之权。
  宋赟才不在乎花魁不花魁的,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这会儿,昏睡了两日的郭钰终于醒来。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美梦,殿下亲自来探望病重的他,无论他怎么请求,殿下都不愿离去。不仅如此,殿下并不嫌弃这卧榻的寒酸……
  他越是想着这个梦,越觉得真实。
  他记得殿下微凉的触碰。
  他还记得,殿下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纤长的指甲嵌入了他肌肤,留下几道浅痕。
  他睁开眼,久未见光的眼有些生疼。撩起衣袖,果不其然看到手上有几道痕迹。
  梦是真的……
  殿下来看过他。他也与殿下……
  他抿了抿唇,不禁扬起了笑。这回是不一样的,这回是他心甘情愿的。
  “你醒了?”有人出声道。
  郭钰一惊,这才发觉床边坐着一个男人,屋内角落的一张小藤椅上也坐着一个人。
  “见过李大哥。”郭钰艰难地撑起身。李崖是他的邻居,他从小就唤李崖一声大哥。
  “好些了吗?”李崖起身,用手背去贴他的额面。入手冰凉,看来高热是退了。
  角落的妇人放下手中正在择的菜,去外头净手,给郭钰递来一碗热水。
  这妇人是李崖的娘亲,李崖入公主府当差后,她见郭钰可怜,没少照拂他。
  “病来如山倒啊。好在有殿下,要不然命早就被阎王收了去。”李媪感慨道。
  “殿下啊……”郭钰捧着热水,脸上的笑意也止不住了。
  李崖冲李媪使了个眼色,李媪便自觉地走出了房门。
  李崖坐在他身侧,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回病来得急,又赶上了瘟疫肆虐,殿下她还是执意过来看你,为你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救治。听李大哥一句劝,莫要与殿下使什么小性子了。君主的宠爱如风,并不是非你不可,别把自己弄得追悔莫及。”
  郭钰面上的笑意一凝,垂首不语。
  李崖又道:“我知你的难处。我也知你有文人的傲骨,不愿与高门贵族为伍。可是如果你自己都不为自己去争取,又有谁会为寒门弟子去发声呢?”
  郭钰拱手道:“李大哥教训的是。”
  李崖继续苦口相劝:“你平日里只看到殿下的风光,却不知殿下过得艰辛。下个月底,殿下便要下嫁鲁国公嫡子。你若是关心朝堂,便知鲁国公是殿下死敌。这朝堂之事,向来是你死我活。殿下重情重义,不想被感情羁绊,所以才在大婚之前寻了面首。殿下也是迫不得已,但只要你一心追随,殿下定不会亏待你。”
  李崖说了许多,郭钰只听进去一句话,酸楚地问:“她要嫁人了?”
  李崖一怔,点了点头,又轻拍他的肩膀道:“皇家的婚姻不是你想的那样。”
  郭钰修长的手指开始发颤。他算什么?她都要嫁人了,他是个什么身份?
  李崖见他多想,压低声道:“鲁国公嫡子并非殿下良配。殿下需要一个长相厮守之人。”
  “李大哥,你什么意思?”
  “以殿下的秉性,殿下与驸马爷走不长久。”
  郭钰讶然。李崖这是在暗示他长公主迟早会与驸马和离吗?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摘下面首的身份,成为她堂堂正正的夫君!
  “好了,我要回去交差了。日后我娘会过来照顾你,你莫要客气,殿下给了钱,算是给我娘找了份活做。殿下嘱咐你好好养病,安心学习,其余杂事皆不要操心。”
  郭钰颔首:“替我转告殿下,钰定当铭记殿下教诲。另外,殿下若是有空,钰还想在殿下大婚之前见上一面。”
  郭钰疲倦的眸中散出一簇光,犹如星聚,明净皎洁。同为男人,李崖明白那是什么。他想到采萍时,也会有这般的目光。他抖了抖长衫,挥手道别。
  周乐之一直在忙着瘟疫之事,尽管得了李崖的消息,但也没空看望郭钰。
  洛英率领大夫诊治病人,周乐之则调遣禁卫军将病人隔离在长安城外的骊山之上。长安城中的军队分左右禁卫军,长公主执掌左禁卫军,鲁国公掌管右禁卫军。当周乐之手执圣旨向鲁国公讨要右禁卫军之时,生出不小的风波。她最终遣左禁卫军围了国公府,又差人在门口一遍又一遍高声宣读圣旨才让鲁国公松了口。
  待骊山之事有条不紊后,已至除夕之夜。本是阖家团圆之日,因为这瘟疫,骊山上的众人皆是有家难回。周乐之在山上摆了年夜饭,与禁军们一同吃喝。
  酒足饭饱后,她立于骊山之巅,看着长安城万家灯火。
  长安城,乃千年古都,软红香土,四衢八街。
  往日她处于繁华之中,今日她眼观繁华,顿觉得孤独感油然而生。
  采萍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后。禁卫军不敢灌周乐之酒,却将采萍灌了个烂醉。山间的寒风一吹,采萍时不时地打起酒嗝。周乐之无奈,喊来李崖,让他送采萍回府。
  待李崖再折返之时,面上漂浮着莫名的红润。而他并未寻见长公主,只得到一条长公主连夜下山的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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