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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情系万家烟火
  一、
  2017年3月一位刚走上讲台不久的年青老师,由于处理学生不专心做广播操的的事情,被兴师问罪的家长用剪刀刺进胸口而死亡。
  事后这位年青教师的拜师老师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的痛一一谨以此文纪念我曾经的学生》为题写了一组短文叩问社会。他先在文首介绍了这位教师的基本情况:“就在2017年3月7日下午,刚走上讲台不久的年青老师,由于处理一起学生纠分引起学生家长的不满被捅死在工作岗位上。这位老师现年29岁,初婚不久,妻子身怀有孕,父母身体不好。”
  接着这位老教师无不万分伤痛的哀悼他的学生,他别泪潸潸地叩问道:
  孩子你若判那个学生有理不就好了?可你选择了公正。
  孩子你若把事件推到学校不就保全了自己?可你选择了担当。
  孩子你若采取视而不见或冷眼旁观不就万事皆消,可你选择责任。
  孩子你的离去虽唤来有良知人们的短暂痛惜,可你的家庭,父母和妻儿呢,他们长久的日子将如何捱过?……
  孩子你的离去给学校、教师、学生、家长留下长鸣的警钟,给情系万家烟火的千秋功业,铸造人类灵魂工程师的阳光事业留下了的是长久的国殇之痛。”
  2020年西安66中学,仅仅因老师在晚自习收走学生一部手机,该学生在去办公室找当事老师要回手机未能见到的恼怒下,就把在办公室另一位临近退休的女老师给杀害了。这更是千古奇冤,这位女老师在学生中口碑极好,被学生亲切地称为“周妈妈”。周老师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桃李满天下,她对学生视如己出,雾霾天气学校放假收假,她总是提前到教室给学生打开暖气。她给学生自费买早餐,送学生去医院,为学生垫医药费,她给每个临毕业的学生赠送励志的明信片。
  这么好的老师,她当时也只是轻轻制止这个三次冲进办公室,要寻当事老师要手机的学生,别乱翻老师的抽屉,别乱扔办公室的东西而已。而一言不合,这个家境优渥,却缺少教养的学生,自恃牛高马大,竟从后面一把搂紧周老师,用美工刀穷凶极恶,一刀就狠狠割断了周老师颈动脉,残忍地杀害了周老师。老师收走学生自习时间本不应该玩的手机,这能引起学生多大的仇恨呢?这个学生为何有这般冲天的戾气?
  “我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小学老师会这么难,面对学生很想真的做到教书育人,但是学校的工作,学校的话动,领导的检查,让我们这些没有培训过就直接当班主任的毕业生像入牢笼……我们每天都提着最后一口气上班。妈妈,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2023年10月,河南一名小学女老师留下上面一封遗书,跳楼自杀。她美丽的青春年华,永远定格在23岁。刚刚参加教育工作,没有当班主任的经验,应付不了没完没了的行政干预,就选择跳楼自杀,是年青人的热血冲动;还是因这么多年教书育人的工作,在社会上被扭曲到了让教师迷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让年青教师一走上讲台上,看到的居然是前程渺茫,远景黑暗?
  以上所举的三件事例在近些年的教育领域并不鲜见,也只不过是在今日世风扭曲,戾气横生,行业内卷的情势下时刮时起的一股逆风而以,虽潜滋暗长却也凛冽寒彻。五千年的文明赓续到今日,这薪火将如何传承下去?千百年来,作为闻道授业解惑的教育虽历经无数次的变革,但它始终在世事变迁的历史漩涡中千回百转,澎湃向前。从来就情系着万家烟火,心牵着莘莘学子的古老杏坛,发展到今天本应是花开灼灼,桃李芳菲,可是如今我们的教育似乎总让人会有礼崩乐坏,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虞。
  翻开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册的扉页,我们可以深切地体会出,我国古代教育体系,更注重对学生进行健全人格的培育。《礼记》中提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礼记》强调的是通过教育来培养人的道德规范,多重方式培育和塑造学生的健全人格。强调通过教育来彰显人身的光明徳性,并推己及人,达到完美境界。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也认为,教育的真正含义是培养人的灵魂,让人们能够达到精神上的完美和智慧。他认为真正的教育应该不仅仅是知识和技能的传授,而是涉及到道德、品格和人格的培育。作为柏拉图的学生,古希腊著名的哲学家、教育家、科学家的亚里士多德也认为教育应注重实践知识和人际关系的培育,他认为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应该被教育成一个全面发展的人。
  培养人的健全人格品德和知识体系,落实到教育中的最关键的一环,便是学校和家庭教育。儒家教育推崇的天地君亲师,不仅是传统社会中道德法则的依据,它还体现了伦理中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的价值观念。天高地远,是道德教育的意向,皇权高大威严,是治国的象征,也是道德教育的理念。只有父母和老师才是道德教育中最切近最具体的向导和依从。我们在生活和学习中从来就是把自己或清晰或模糊的道德教育交织在生命的主体中,托付给父母和老师。我们从孩提开始直至长大成人的长久年代里,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丑恶的主旋律从来就是靠家长和老师们的淳谆教导,耳提面命后方才回旋在我们的耳畔,唱响在我们的心间,落实在我们的行动中,并促使我们健全人品和人格的不断涵育和成长。
  从孔夫子收授学生的教无类,到今天纷纷扰扰的所谓教育公平,我们历来的教育都秉承着,全面培养有着健全人格和丰厚学识的社会劳动者的宗旨,薪火相传,弦歌不辍。孔子时代,家长们提着腊肉担着柴米,毕恭毕敬把自己的子女送往学堂,学生们对老师三拜九叩之后,规规矩矩尊师重教,涵育学养。为师者则言传身教,焚膏继晷,披肝沥胆,为培养不日的社会栋梁而鞠躬尽瘁。这种天经地义的为师之道和治学之道,之所以赓续传承不朽,推动着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进步与革新,其存在的合理性是历经了几千年风侵雨蚀为之验正的。
  然而到了今天,为何这种情系万家烟火的尊师重教,早已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一缕徒有虚表的幽香如故了呢。校园已不再有令家长学生敬畏的神圣之感,教师已不再有家长学生敬畏的尊师之威。相反有时教师竟成了家长和学生动辄得咎的“师奴”,教师或成了畏惧家长学生如猛虎的羔羊。尤其是社会在由分配不公而引起日益上升的戾气浓罩之下,教师更沦为了“舆论猖妓”和醉心看客们大肆推波助澜,欲置死地的弱势群体。上面那几则事例,也仅仅是今日在校园和社会愈演愈烈欺师凌教的区区小事,还有更多发生在社会、在校园、在三尺讲台,将教师捏灭如同蝼蚁一样,让人触目惊心的案例。
  二、
  课堂上教师们若一句话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误解为对某些学生人格的贬损,那些学生会即刻和你理论,理论若不占上风,他们可以冲击讲台对你洒泼漫骂,或抡拳攻击。事后,他们还有可能回到家中添油加醋,怂恿家长去学校找老师寻衅滋事。老师若不低头认错,家长们就有可能打着所谓“尊重人权人格”的高调去学校去教育局告你。而不管此事的责任在谁,上级教育部门为了推责任免事端,轻则他们会责成学校及老师整改,重则他们便对涉事老师以扣除绩效奖,取消评职称晋升的资格,甚至调离或开除涉事教师来处理一应事端。只要家长和学生消停了,他们的政绩就会因“办人民满意的教育"而受到上级部门的褒奖。至于老师们的尊严和个人感受如何,是没有人去公正的,绵延了几千年的师道尊严在现今社会似乎已日渐式微。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今天教师比任何历史时期都要轻贱的地位,是社会整体文明的沦陷,是社会分配不公造成的人性幻灭,是日益猖妓化的谋体作妖,是某些道貌岸然的所谓专家学者欺师灭祖式作祟,还是教师本身群体性的示弱?说不清道不白,总之如今的社会对教师这一职业正在进一步的整体误解和道德绑架。我们从那些作践教师的心灵毒鸡汤,似乎就嗅到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伪善。请看那些罩在教师这平凡职业上高大上的虚幻口号: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好孩子是口头夸出来的花朵,不是传统棍棒下的奴隶!教师是天底下最光荣的职业,选择了教师这一职业,就选择了奉献和清贫!教师就是吐丝的蚕,教师就是照人的烛,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拂去这些口号伪善的外衣,我们看到的是强加在教师身上的桎梏。
  “停舟我亦艰难日,畏向苍苔读旧碑”五千年中华文明的世代赓续,饱含了数不清焚膏继晷,禅心教益,老干扶新,烛照后天的感人故事,那些故事我姑且不表。“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我们只要看一眼今天张桂梅老师情系云南山区的万家烟火,为女孩子办免费高中教育的感人事迹,我们的社会也应该深刻反思下当今教育所沦陷的局面。
  作为全国教书育人的楷模,二十多年来张桂梅老师克服重重困难,在党和政府强有力的支持下,坚持免费办女子高中,把云南丽江华坪山区2000多名贫困家庭的女孩子送进大学深造,阻断了山区女孩子走穷困无知狭路的恶性循环。张桂梅老师赤胆忠心办教育,她百折不挠的信念是,那些穷困家庭上不起学的女孩子因为读了书,上了大学,从此既可以彻底改变她们世代绵延的穷苦命运,同时她们学业有成之后还可以反哺和温暖她们曾经寒冷的家庭。事实也雄辩地证实了正是张桂梅老师这坚定的教育信念,才使得这些家境贫困,处境艰辛的山区女孩子们走上了一条有知识有文化有本领的康庄大道,在挽救了她们的悲苦命运的同时,也让那些极为贫困的山区数千个极端贫困的家庭,从此将改变他们数代绵延的贫困历史。
  情系贫困山区万家烟火的张桂梅老师,每到假期,她总是带着面包、矿泉水去山区女学生家里访贫问苦。每到一家张老师触目所见的家庭都是清一色贫困至极,女人们在溯溯寒冬只穿着两件脏兮兮的薄衣,目光呆滞的干着繁忙的家务,男人同样穿着单薄邋遢的衣服,提着大烟袋懒洋洋的闲坐。张老师挨家挨户苦口婆心动员上不起学、不愿上学的女孩去她办的免费女高读书。为解决她们家庭的穷困,她不是帮助女孩家庭贷款购买农资,就是联系卖出他们积压的山货;她不是调解女孩家庭的矛盾,就是自己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把钱全部掏出来解决女孩们家中极端的困境。张老师教书育人,首先是关切并着力解决学生家庭纷纷扰扰的千难万难,让女孩们尽可能在学校能安心学习,不日成才后再反哺贫困的家庭。
  前不久热播的电视剧《山花烂漫时》最形象生动,最全面深刻诠释了张桂梅老师创办丽江华坪女高的艰辛历程,展现了张老师赤胆忠心为教育,坚韧不拔,无私奉献的精神面貌。为了彻底改变贫困山区女孩子命运,张老师这位优秀的共产党员,这位时代楷模,如同一株冰天雪地里傲然怒放的红梅,她的智慧、顽强、坚忍和温润热情呈现了一位教书育人丰满立体的英雄形象。剧情以张桂梅老师为主体,结合三个贫困家庭的女学生艰难困苦求学的心路历程而展开,突出地彰显了孩子是山里人的希望,接受教育是孩子的希望,张桂梅老师坚持办学的初心是孩子们接受教育的希望。
  三、
  在剧中,谷雨是张桂梅老师为华坪女高收受的第一个免费读书的女学生。她的家庭极端贫困,母亲早逝,父亲酗酒,生活的重担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了让这个女孩子能够上学,张老师阻拦了迎娶谷雨的婚礼,以三万块钱的欠条从谷雨滥醉凶蛮的父亲手下救下了这个命运多舛的悲惨女孩。在谷雨为了解决家庭贫困而一度辍学打工的情况下,又是在张老师的关心爱护和鼓励下,谷雨才最终顺利完成学业,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云南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张桂梅老师身边,接过了教书育人的薪火传承了下去。
  剧中的蔡桂芝是华坪女高一位成绩最拔尖,学习最努力的女学生。她的家庭不仅贫困还极其不和睦,她父亲被骗走工程款心情忿懑,强悍蛮横不讲理,动辙就打她母亲撒气。虽然她父亲极力地盼望蔡桂芝能够去读书,但蔡桂芝想在家保护好母亲,决意不去读书。又是张桂梅老师跑穿鞋底,磨破嘴唇,阻止了她父亲的家庭施暴,才得以让蔡桂芝入学华坪女高。蔡桂芝顽强努力克服重重困难,哪怕父亲在工地受了重伤,差点变植物人的情况下,蔡桂枝仍一边照料父亲,一也坚持学业。她在女高以张桂梅老师为代表的一群优秀老师的关心鼓励和教益下,就是这样顽强不屈,孜孜不倦的学习着,最终她考进了自己心仪的昆明医学院。
  宁华则是华坪女高又一位优秀的女学生。因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向贫困讨生活的她,因繁重的家务,学习基础一直较为薄弱。但同样在张老师为代表的华坪女高那群以共产党员为骨干的优秀教师亲切关怀教益下,最终考取了军事院校。她是华坪通达僳僳族乡20年来第一位从军的军士人才,她用自己的努力打破了世俗性别歧视的桎梏,以优秀的学习成绩和非凡的军事才能,向世人证明了女性同样可以在传统男性主导的军事领域中取得成功。剧中讲述的贫困山区,具有象征意义的极端贫困家庭,三位女孩子励志学习的故事,既深刻地反映了当今社会全民教育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尤其是偏远穷困山区女孩子接受教育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同时又让我们感受到了以张桂梅老师为代表,不畏贫困山区重重困难,而始终不渝地坚持教书育人的那些教育工作者,他们呕心沥血,披肝沥胆,焚膏继晷的奉献精神是很值得当今社会那些无视教育,作践教师的人,去认真反思的。
  “金科玉律真师范,化雨春风入我庐”从三尺讲台退下来,转眼已10多年了,回望我教书育人的过往,我始终都觉得教书育人在本职上就是一项太过平凡的事业,只不过这一社会分工情系的却是万家烟火。教师自身的知识和品行以及对学生的培育和影响,虽细微却又是那样的久远和厚重。一个学有所成的学生,当他步入社会之后,对于一个普通的百姓家庭,那种意义的厚重不是能用语言表述得详尽的。
  是的,教师夲身就是一个极及普通的劳动者,教师职业也只不过是万千平凡职业中一个更加微不足道的职业,甚至这个职业历来就有些卑微。所谓“家有隔夜粮,不做孩子王”,足见人们择业时对教师职业本身的轻视。但教师职业心系的是你倾心爱护的学生,是你要着力培育哈护的明日栋梁。教书育人它情系的是寻常百姓的万家烟火,它关切的是莘莘学子们健全人格和学有所长的成长历程。你教育的每一个学生他人品的优劣,学习的好坏及他们的毕业后的前程都关联着每一个家庭的荣辱幸福。
  四、
  当年粉碎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后,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那种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局面被彻底打破后,亟需名类建设社会的人才,迫使城乡所有的学校及文化培养机构,都被恶补各科文化知识的浪潮所席卷。当时我所在的一所条件极差的乡镇中学,也把升学率当作唯一衡量教学效果的手段。教不教毕业班的老师,都被学校唯升学率的狂潮所裹挟,绝无例外。
  乡镇中学面向的是学校周边十里八乡的农家子弟,如何把他们送进跳出农门的各类技工职业学校,师范学校,是学校对我们毕业班教师的硬性要求。什么专业不论,关键只要考进能把学生本人的农村户口迁往城市的学校,只要三四年毕业后能成为包分配,端上拿工资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就是你老师的真本领。学校的这一硬性指标又极符合那个时代,学生和家长的热情愿望。他们极盼能考进中专或大学,从此改变他们本身,甚至是他家庭以及家族的成分。那时节我们老师成了学生和家长顶礼膜拜的众神。学校老师和学生家长因共同的愿望,融为空前凝结的共同体,彼此的联系促成了老师和家长每月甚至每周的互访。
  当时我有个学生家境极为贫困,他是家中的长子,下面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两子妹同一年级不同班。父亲患有哮喘病,母亲患有癫痫病,几亩责任田种下来都极为艰难,而在这艰难之中要坚持学习,那就更难了。因而我这个学生隔三差五要请假帮父亲下地干活,他妹妹则要帮母亲分担家务。但他们两子妹都是天分极高,学习极勤奋努力,成绩极优秀的学生。我多次去他们家家访,每次都让我感动唏嘘,我感叹农村孩子求学的艰难,我感叹他们家异乎寻常的困境。虽有几间风雨难挡的破茅草房,但却是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父母一间房子,木板搭起的破床,整晚只听到他父亲歇斯底里的咳嗽声和他母哼哼唧唧的病吟声。两子妹在一只破碗制成的煤油灯下,几乎每晚都要学习到半夜。毕业那年哥哥因耽误课程太多,考试发挥也不好,结果没考上自己心仪的省建材学校,妹妹却以高分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
  至今我都不能忘记的是每次到他们家家访的情景。由于家庭贫困他们家的生活也极度苦寒,餐桌上一碗萝卜片,一碟水煮青菜和一碟剁椒拌萝卜干,是一家人的常备饭食。当然那时还算好,已经能吃饱饭了,白生生的大米饭散发出腾腾的热气,两子妹就着萝卜青菜和辣椒吃得满头大汗,异常香甜。我去他们家家访若正赶上饭时,他们的母亲总要抖索索索从鸡窝里掏出两枚当天下的鸡蛋为我煎两个荷苞蛋,并在那金黄的荷苞蛋上盖上一勺鲜红的剁椒。那鸡蛋其实是要攒下来换油盐酱醋的,平时他们家都舍不得吃。每每这一刻我都感动得有些哽咽,我把荷苞蛋滚上鲜红的剁椒,为他们两子妹一人夹一个放在他们的白米饭上,用筷子压着说:“你们正长身体,老师命令你们必须吃掉这个荷苞蛋,不许推辞!”
  他们的父母嗫嚅着望向我,全是感激的眼神。晚饭后我伴他们两子妹写了一会作业后便告辞回学校去。两子妹张罗着端着那盏破碗做的煤油灯,把我送到他们家门外的一座小桥上,我三番五次劝他们快点回去睡觉,两子妹都不肯返身回去。我跨过小桥走了好长一截路后回过头,在朦胧的夜色中那盏破碗做的煤油灯仍在闪烁着。我知道两子妹怕我天黑不好走路,想为我照明。那情那景虽倏忽间过去了三十多年,但那盏由破碗做成的煤油灯却一直闪烁在我心间,两子妹依偎一起为我照明的身影也刻进了我的生活画面中,成了我记忆中一道不可磨灭的永恒风景。
  那年,妹妹读师范学校去了,父亲为哥哥找了个远房做木匠的表亲为师,让聪颖的哥哥学木工手艺。哥哥心有不甘,又不敢忤逆父亲,也怕家庭负担重,想复读一年初三,再考省建材学校的想法由他妹妹给我的来信中透露后,我便又去了他们家一趟。那次我把他们的父母亲和已学了两个月木工手艺的学生叫到一起,与他们一起分析了复读再考和学木工手艺两者的利弊,劝他父亲让他儿子复读一年。他父亲犹疑不决,担心复读再考不取省建材学校的话,岂不又白白耽误了一年的光阴。但我的学生信誓旦旦保证,复读一年他一定能考取省建材学校。一年后,我这个学生终以高出当年省建材学校录取均分近40分的成绩,被省建材学校录取了。万幸的是这一年后,教育部门再也不准许初中复读生考中专了。当他父亲领着我这个学生,一手提着十个新鲜鸡蛋,一手捧着录取通知书来学校感谢我时,那一刻父子俩激动兴奋嗑巴的神情,同样成了我尔后教学中的不息动力。
  五、
  还是那所乡镇中学,我还有一位学生,他父母都是原公社卫生院的主治医生,他们三子妹,两个姐姐和他。由于排行小又是个儿子,全家把他宠得一塌糊涂,任事都由着他的性子,他在家中俨然成一霸王。他的要求无论大小,父母都得满足,他再有不是,姐姐们也必须让他三分,只差上房揭瓦,下地掀桌子摔碗碟了。他的叛逆不羁很让他们家人伤透了脑筋,家里也失去了和睦。我是初二接手这个学生的,刚到班里时,他在家的霸道没能在初一得到改观,相反却变本加厉成了班里一霸。但这个孩子天资聪颖,天性善良,在学生中很有号召力。如何将他顽劣霸气转变为学习上的发奋图强,让这个小霸王变成一个真正的学霸呢。
  接手他的初始,我就开始着手培育和教化他了。我根据他的性格天性,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循序渐进的培育方式。依他的号召力和鼓动性我让他做班长,但首先告诫他,要想在班上服众,须自立自强,自我约束,而学习成绩首先要在班上有称霸的资格。其次学校和班上的各项规章制度,要想让班上其他同学遵守执行,自己要作高标和模范。再其次在学校和家庭中首先要有健全的人格和人品,要懂得尊重他人,礼貌待人,才能赢得别人的信认。
  我把对他的这一要求和他父母及两个姐姐达成了共识,让他家庭全员参与对他的勉励和监督。我还责成他每周向我作一次工作和思想汇报,当然这是不拘形式的。好在学校离他家所在的公社卫生院只一墙之隔,我教学之余或饭后都随之可成他家的常客,同时我也和他成了晨跑和饭后散步的亦师亦友。短短一个学期后,这个天资聪颖,天性善良的学生果然不负众望,他由一个放纵不羁的家庭小霸王变为了一个俨然的学生领袖,学习成绩出类拔萃,真正成了谦和懂礼貌的好学生。他的父母亲逢人便说,是老师把他们儿子塑造成了令他们为之骄傲的好学生,好孩子,是老师让他的家庭变得和睦幸福。他的父亲还告诉我,在这个孩子的心目中我是他真正意义的心灵工程师,凡事这个孩子都会说,是老师让他这么说的,是老师让他这么做的。那段时日的教学,我算是对教师这一职业有了醍醐灌顶的彻悟,教师的职业之所以平凡又不寻常,是因为它情系着万家烟火。
  初二学年一结束,我便调离了那所乡镇中学,但我和这个学生及他父亲却没有断了联系,我们始终书信不断,互诉衷肠。初中毕业时,我的这个学生考取了省交通学校。除书信联系,他每每往返学校和家庭都要来看望我,尔后几十年他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我都会第一时间到场祝贺。我迁居搬家都由他一手安置,就连我父母的丧葬都由他亲临安排。40多年的岁月,我们息息相通,我们荣辱与共,我们守望相助,我们由师生真正成了吻颈之交的铁哥们,成了彼此牵挂的好朋友。
  细说张桂梅老师献身贫困山区女性教育事业的平凡与伟大,记录过往自身从事教育的零星琐碎,不为别的只是渴盼当今教育的倾斜和沦陷不再继续。“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行文至此,我不由得想起唐代诗坛一代宗主间的唱和的这首诗的一些情形来。是否可以借来表达我对中华民族教育兴邦大业世代赓续,万古和弦的寄望呢。
  当初白居易在扬州初逢已被弃置在巴山楚水凄凉地23年的刘禹锡之后,同为诗人的他对刘禹锡政坛上的折翼和诗坛上的卓越成就感慨系之。白居易本就极敬重和仰羡刘禹锡的才华和在诗坛上的卓绝成就,他于是挥毫而就,一篇《醉赠刘二十八使君》的七言律诗便大气哈成。“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白诗不仅高度赞美了唐中期伟大的政治改革先驱者刘禹锡的诗才,也对其不幸的政治命运表达了深切的同情。作为中唐的政治改革家,作为唐代诗坛独具哲人风范的刘禹锡在他返回洛阳的途中,为了回应白居易的关心和白诗中的感慨,他哲思横空,豁达著笔,乐观命意,才情破浪,这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的千古词章便洋洋洒洒,泼墨而成。尤其是颈联两句更是一反白诗意蕴的感伤,大气磅礴,慷慨激昂。诗人自比“沉舟”和“病树”,虽屡遭贬谪却由于看到新人辈出而表达出坚定的意志和乐观的精神,沉郁豪放,豁达乐观具有深刻的人生哲理。
  今天我们面临的教育困窘是否如横遭贬谪的中唐改革先躯刘禹锡一样,虽身怀不世之才却怀才不遇屡遇挫折,我很难具象。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的历史趋势却从不逆转,毕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始终相信好风凭借力,送尔上青雲,教育的万道彩虹总会在风雨之后横空出世的。
  六、
  是呵,世间万事万物从来都不是顺风顺水,一踌而就的,何况情系万家烟火,琐事繁杂的教育这种平凡得有几许卑微的事业呢?不管是社会教育还是家庭教育,不被重视的历史现象,在五千年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发展与传承中也屡见不鲜。当然不重视教育而导致的山河破碎,国运衰微,家庭离乱的教训也是触目惊心,令人痛惜的。
  最早像秦始皇焚书坑儒的历史教训就严重违背了教育规律,阻碍中华民族文化的发展和传承。而春秋初年,中原相邻两个国家都因家教失败而引发了诸候国内乱,且两场内乱交叠,不仅对历史走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为今天我们的家庭教育带来了深刻的启示。郑庄公逐弟囚母,卫国州吁弑君篡位正是我国早期历史不重视家庭教育带来的恶因恶果。明代不重视教育其历史背景首先是朱家王朝自身的原因,朱元璋自已没接受过教育,他的皇室教育也形同虚设。皇太子身边常见的是太监,太监大多没有文化,这就严重制约了皇室教育。以至于后来太监祸乱朝纲的现象层出不穷,如明英宗宠信的太监王振,明熹宗宠信的太监魏忠贤等都是因文化教育的缺失而导致太监祸乱的佐证。而明代八股取士也是不重视教育的另类表现。
  还有蒙元时期,统治者极度不重教育,元统治者靠武力得天下,潜意识里对文化人存在鄙视态度,他们把读书人排在九等人之列,元初期甚至废除了科举制度,这对文化教育是巨大的政治打压。当然这种不重视教育的直接恶果体现出的是社会的不公平,民族矛盾的激化,使得元代加速衰落和灭亡。清朝不重视教育的一个突出表现是文字狱的盛行,文字狱极严重地摧残了人才,禁锢了思想,阻碍和破坏了文化的发展和传承,延缓了中国社会迈向近代化的步伐。
  当共和国的历史跨过百年苍桑,我们终迎来了教育发展的大好时期,却不想一些复杂的历史和政治原因,至使我们的文化教育仍遭到了重大的浩劫和破坏。如50年代的思想改造和院系调整,57年反右派运动,58年的大跃进运动,继而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更是让我们的文化教育遭到了空前的浩劫,尤其是学校和教育制度遭到了彻底的打倒和取缔,全民教育体系被摧毁殆尽。而90年代商品经济大潮同样造成了全民教育的集体沦陷,知识分子逐步丧失其独立思考的能力,拜金思潮泛滥,精神力量被严重削弱,直接导致了今天教育蒙尘受垢,举步维艰的困顿。
  厘清了历史对教育文化发展传承的纠葛,我们是否可以重整全民教育的山河,披帅挂印,所向披靡呢?毕竟全民教育,它牵伴着整个华夏儿女的精神,它情系着炎黄子孙的万家烟火。那么我们对当今全民教育的失衡又该如何拨乱反正,使它尽早反璞归真呢?
  全民教育既然情系万家烟火,关联亿万家庭,当然首先我们要寻求和促进全民教育的社会公平。而只有通过提供人人平等的教育机会,才能最大限度地缩小社会贫富差距,提高整体的国民素质。不患寡而患不均,社会的公平是历来制衡社会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有真正实现了社会的公平,才能消弥当前日益强烈的社会戾气,实现河清海晏的祥和局面。其次是继续加大社会改革的力度,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教育是经济发展的驱动力,公平公正的全民教育有助于我们培养更多高素质的人才,为国家经济提供智力支持。“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自古贫困出刁民”,有强大的经济推力,教育便可直上青云。
  当然除了教育的公平和强大的经济推力,作为拯救当前全民教育的垂天之力外,我们全民教育的本身还有巨量的问题亟待解决。从宏观来看,比如提高全民的素质教育,培养个人的公民意识,提高受教育群体整体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以促进社会的和谐稳定。微观上来说,提高我们教育教学的整体质量,在师资水平,教学没施,教育教学方法等方面,我们要下大力气改变目前这种城乡之间,先进地区和落后地区之间的较大差距。当然我们还应在倡导终身学习的理念上,在强化社会学校家庭三位一体的全民教育体系上不断寻求突破和发展。
  当今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纷纭复杂的时代,这个时代挑战和机遇同在,困难和希望共生。情系万家烟火的全民教育虽平凡琐碎,也充满了艰辛复杂曲折迴还的挑战,其长路漫漫,千磨万击,对于我们乐于赓续传承中华民族文化教育大业的亿万华夏儿女,也将会是铁血般的考验。但“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我们没有片刻可犹疑的了,不管前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我们的确没有丝毫的退路了。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好在全民教育已走过了,两岸猿声啼不住的凶险滩涂,青舟已过万重山的曙光,正把全民教育的旗帜高高飘扬在神州大地上。“此去提衡霄汉上,鹏抟鲲运更论程”让我们众志成城,昂首阔步去追寻全民教育的潮平岸阔,风正帆悬的美好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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