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吊灯突然晃了一下。杨宁放下餐巾的动作很慢，纯棉布料擦过翡翠手链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周大少身后几个跟班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有人撞到了香槟塔，玻璃杯相碰的脆响像某种预警。
　　"看什么看？"周大少扯松领结，古龙水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他今天特意做了油头，发胶味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别以为穿身好衣服就能..."话突然卡壳，因为他发现杨宁的袖扣是两枚罕见的亚历山大变石，灯光下正由翠绿转为酒红。
　　杨宁忽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周大少想起上个月在马场见过的狼青犬——也是这么咧开嘴，然后咬断了隔壁獒犬的喉咙。"你刚才问我六个问题。"杨宁竖起食指，"现在换我问你。"
　　他向前一步，周大少条件反射地后退，皮鞋后跟踩到了同伴的脚。"第一，"杨宁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你见过凌晨四点给藏品做养护的'下人'吗？"翡翠手链随着他抬手泛起涟漪般的绿光。
　　"第二，"他又逼近一步，"你分得清珐琅彩和粉彩的区别吗？"这次周大少撞到了自助餐台，银质餐叉震落在瓷砖上发出刺耳声响。
　　林曼宣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围。她看见杨宁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太阳穴："第三，你脑子里除了'上等人'这种词，还装得下其他东西吗？"
　　哄笑声像波浪般扩散开来。周大少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抓起餐刀："你找死！"刀尖离杨宁咽喉还有三寸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周大少手腕。
　　"第四，"杨宁的声音骤然结冰，"谁给你的胆子在林氏贵客面前动粗？"他五指收拢的瞬间，周大少惨叫出声，餐刀当啷落地。这声音惊动了远处的纪愁，他皱眉往这边张望，却被徐晶拉住胳膊。
　　林紫晴此时款款走来，鱼尾裙摆扫过杨宁鞋尖。"周公子，"她红唇微启，"令尊上个月还求着我们看一批'传家宝'，怎么，今天改行当打手了？"
　　周大少额头沁出冷汗。杨宁突然松开手，嫌脏似的在餐巾上擦了擦："最后两个问题。"他俯身凑到对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第五，你知道裴家为什么选纪愁不选你吗？"满意地看着对方瞳孔骤缩，他直起身提高音量："第六——"
　　整个宴会厅都竖起了耳朵。
　　"你裤链开了。"
　　震耳欲聋的爆笑声中，周大少狼狈逃窜的身影撞翻了三把椅子。杨宁转身时，发现林曼宣正用全新的目光注视着他。香槟塔的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刚才的锋芒已经敛得一干二净。
　　"饿死了。"他揉着肚子抱怨，仿佛刚才那个气势逼人的是另一个人，"那混蛋害我没吃饱。"林紫晴突然把她的铂金包塞过来："帮我拿会儿。"包链缠上杨宁手腕时，她压低声音："待会儿裴老爷子要见你，别乱说话。"
　　杨宁眨眨眼："我什么时候乱说过话？"话音刚落，宴会厅大门突然洞开，穿唐装的老者在保镖簇拥下走进来。人群潮水般分开，纪愁快步迎上去，却被老者抬手制止。
　　"哪位是杨公子？"裴老爷子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檀木。所有视线齐刷刷射向正在偷吃马卡龙的杨宁，他鼓着腮帮举起手，翡翠手链叮当作响。
　　林曼宣在背后掐了他一把。杨宁咽下点心，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您叫我小杨就行。"他向前走去，经过纪愁身边时，听见对方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别太得意。"
　　"怎么会呢？"杨宁用同样小的声音回应，顺手从侍应生托盘拿了杯香槟，"毕竟我只是个'土老帽'啊。"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纪愁注意到他颈侧有道细如发丝的疤痕——和斗技楼冠军留下的伤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