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把文件夹板拍在刑自立的胸前，并撤掉了信息素的威压，邢自立猛地吸了口气，然后被大量涌进肺叶的空气呛得连连咳嗽，他抱着夹板呆愣愣地看着阮静弯腰去拿脸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落在他眼里却扭曲成了赤目尖牙的罗刹。
　　他一声都没敢吭，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路过旅馆门口的时候，柜台后头的钱老太鄙夷讥诮地扫了他一眼，他都没注意到。
　　“奶奶，您这儿有热水吗？”阮静没找着水房，索性端着脸盆站在旅馆门口的小柜台前开口询问。
　　钱老太勾电视罩儿的手指跟蜂鸟翅膀似的急速翻飞着，面对阮静的提问，她愣是一丁点反应也没有，整个人闻起来也异常平静。
　　就在阮静准备提高了嗓门再问一遍的时候，她头也不抬地用下巴冲阮静示意柜台里头的角落，“我刚烧了两瓶，你拎走吧。”
　　“谢谢您。”阮静拎起暖水瓶，刚要走，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恐吓那个联防队队员的事儿，“……刚才……我没跟您惹麻烦吧？”
　　“嗐，那都是些拉大旗作虎皮、欺软怕硬的王八蛋，戴个红箍，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的？兴得他们！要我说啊，就缺你这样的硬茬子让他们长记性、学教训，该！”
　　钱老太说话很是江湖气，听得阮静一愣一愣的，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哦，没事儿就好。”
　　“你是华西大的学生是吧？”钱老太突然有了攀谈的兴致，她把老花镜从鼻梁上往下拉了拉，从玳瑁镜框的上缘打量着阮静，“还是个A？那你跟她……”
　　她努嘴示意楼上，“你俩……是啥关系啊？”
　　“我……我们是……我们……”阮静跟李灵儿不一样，她没有张嘴就扯谎的本事。
　　她被钱老太给问住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定义她跟李灵儿的关系。
　　“是你自己不要我给你当媳妇儿的。”
　　阮静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自然是李灵儿的声音，少了点阴阳怪气，多了三分悻悻遗憾。
　　阮静很想要辩解，她理由其实挺多的，像是什么“明明是你先骗我的”、“咱俩根本就不认识”、“你又不喜欢我”，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李灵儿从来就没问过她理由。
　　钱老太对阮静的反应丝毫不感到意外，她用钩针把老花镜推回去，把雪白的丝线在食指上缠了好几圈，又继续开始编织。
　　“别怪我土埋半截的老婆子多嘴啊。要我说啊，你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是大学生，是要往上走的，是享福的好命。她不一样，命不好，打出生就掉进了烂泥坑，偏偏还是个O……”
　　钱老太的动作顿了顿，她摇头笑了一下，那笑容既像是笑李灵儿，也像是笑她自己，“甭管再怎么折腾，就算是爬出来也是一身的泥，怎么洗也没用了。”
　　李灵儿是突然醒过来的，没有任何征兆跟预警，就像是被人薅着头发从黑甜梦里一把拽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灰乎乎的，太阳还没升起来，暂时只有一点红蓝相间的霓虹灯光从掉了一角的暗红色灯芯绒窗帘里透进来，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李灵儿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她绷紧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她怀里那团热烘烘、软乎乎的东西突然动了两下。
　　那自然是阮静，她穿着件洗到稀薄透肉的淡粉色棉布背心跟平角粗布短裤乖巧地蜷曲在李灵儿的怀里，呼吸平缓地沉沉睡着。
　　李灵儿的眼睛已经彻底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她伸手拨开阮静汗湿在脸颊上的头发，仔细观察她的模样。
　　打从昨晚第一眼看到阮静，李灵儿就注意到阮静的头发长长了，而且瞧着脸上又瘦了些。
　　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小女孩儿的娇憨，独属于A的锋锐棱角更加显眼，就算是在如此怪诞的红蓝灯光下，依然漂亮得惊心动魄。
　　“大学生，我还以为你转脸儿就把我忘了呢！”
　　李灵儿轻声叹息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阮静的脸颊。
　　还在熟睡中的人讨好地往她掌心里蹭了蹭，呼出的热气接连不断地打在李灵儿的奶子上，酥酥麻麻的痒就好似白杨树茂盛的根系在皮肉里蔓延生长一般。
　　李灵儿的呼吸频次下意识地跟上阮静的，阮静的信息素控制得不错，不过仅限于清醒的时候。
　　现在睡熟了，信息素弥漫了整个房间，闻起来跟躺在初夏的麦田里似的，清苦的麦香味里头还有隐约的雪花膏味儿渗透其中，实在是引人遐想。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6点，时间还早着呢。
　　“大学生，上课要迟到了。”
　　李灵儿凑到阮静的耳边，小声喊了这么一句，她没指望有用，纯是闹着玩儿，却不料阮静真的醒了，不光醒了，居然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灵儿躲都来不及躲，就被阮静一脑袋撞在下巴上，疼得她呜咽一声，捂着脸就倒在床上。
　　阮静的脑袋硬得跟石头做的似的，李灵儿给她撞得差点儿晕过去，此刻的她满嘴血腥味，下巴也疼得都骨头折了似的，眼泪更是哗啦啦地往外淌，想止都止不住。
　　“你啊，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往日里她娘隔三差五就冷笑着咒骂她的话，放在此刻倒是正合适。
　　阮静其实也给这一下撞得不轻，她捂住脑袋，脑门儿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她眼神迷茫地看向蜷曲在床上捂着脸呜呜哭的李灵儿，就只一眼，整个人就呆愣愣住了。
　　眼前的李灵儿，竟然跟她梦里的李灵儿所差无几地重叠在一起。
　　不过阮静很快想起发生了什么，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结果刚站起来，就被李灵儿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短裤裤腰。
　　“你去哪儿啊？想跑呀？”李灵儿捂着嘴从床上坐起来，眼含热泪、眉头微蹙地瞪着阮静。
　　“……不是，我没想跑。”阮静赶紧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