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缓慢前行的马车看似寻常,实际内有乾坤。
内里不仅极其宽敞,能同时容纳四五人同坐,还布置极佳,应有尽有。
京师内有宵禁,此刻夜色已深,周遭除了车轮滚滚的声响,只余他们二人急促紊乱的呼吸与“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杨府与皇宫距离极近,约莫六七里的路程,不消多时马车便经从东华门入皇宫,再从徽音门进东宫。
马车方停下,萧琂便打横抱着杨满愿径直阔步进入殿内。
他步伐极快,留守东宫的几个小太监一时竟没一人敢凑上前。
待反应过来,他们又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圣上可还在里头啊!
东宫正殿西侧临窗处,紫檀嵌珐琅五伦图宝座屏风后正立着一个高大威挺的男人。
皇帝今日从儿子口中听说他与杨满愿“志趣相投”,脸色阴沉得可怕,待儿子离开便命人细查东宫的日常起居。
这一查才知,太子与杨满愿闲暇时会对弈手谈几场。
他从不知杨满愿竟会下棋,甚至棋艺颇为精湛。
一时间,他脑中充斥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恍惚中,他只着单薄的常服走出了乾清宫。
随侍的常英等人吓得急忙要给他披散大氅,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刺骨寒风扑面而来,他阖上双眸,想借这凛冽冰凉的触感试图让自己清醒冷静些。
自记事起,“克制”二字就深深印刻在他脑海深处。
御极多年,他从来严于律己,也是如此对儿子言传身教,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引以为荣的自制力好似正在一点点失去。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可就在思绪飘忽之际,他已踏着浓稠夜色来到东宫。
太子与杨满愿前往杨府贺寿,只余数名小太监留守东宫,一见到如此威严凌厉的圣上降临,几人吓得战战兢兢。
正殿西侧的屏风后,黄花梨木软榻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盘尚未分出胜负的棋局。
皇帝凝神细看,一眼便知执黑子的是太子,既如此,执白子的自然是杨氏了。
双方可谓旗鼓相当,只是白子走势极其刁钻,可见执棋者是个爱剑走偏锋的。
他开始在脑中复盘二人的对弈经过,一股莫名的酸涩如墨汁入水在心头化开。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那杨氏竟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恰好这时,一阵橐橐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二人急促而紊乱的喘息声,皇帝微怔了下。
杨满愿隐约意识到殿内多了股熟悉又可怕的气息,便小心翼翼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她竟撞上了一双幽深墨眸。
圣上怎会在东宫?像有炮仗在耳边炸开,她脑中嗡嗡作响。
不知为何,眼下却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
再一次目睹他们二人亲密相拥,皇帝咬了咬后槽牙,咽下满腔的血腥气。
他身为天下至尊,世间万物皆唾手可得,唯独一个她……
一种疑似愠怒的情绪在他的血液里流窜,无以名状又无处发泄。
他很清楚自己并非单纯贪恋美色,否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他何必执着这个女人。
当日初次宠幸她时他就该意识到她的不同,若放在往常敢有旁人缠住他的腿,他早把人踹开了。
如此旁若无人地与杨满愿恩爱缠绵,连角度都是特意设计的,不过是为了让父皇彻底死心。
愿愿是他的。
他不可能拱手相让。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杨满愿的反应。
她今夜反应大得不可思议,让他没办法不去联想她与父皇在西苑瀛台的整整一个月里是如何度过的。
以及早晨父皇说的半年前已要了她又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有许多他并不知情的秘密,萧琂心间涌起?一阵洪波似的酸涩。
心念电转间,他忽然轻声问:“愿愿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而立在屏风后的高大男人心神一凛,脸色瞬息变得铁青。
他上月没日没夜宠幸杨满愿,为的就是让她早些怀上他的孩子。
自从强抢杨满愿后他便隐约生出种危机感,若是日后真到了父子反目成仇的地步,他还是得有自己亲生的继承人。
他从前不愿勉强自己为了繁衍子息而近女色,如今有了愿意碰的女人,自然而然也想要个亲生的后嗣了。
只是他没想到杨氏对儿子的影响这么大,才短短一个月就用个胡诌的梦在朝堂上把他打个措手不及。
萧琂低头亲了亲她香汗涔涔的额头,“愿愿,咱们生一儿一女可好?”
软烟罗帐子里,他低沉温柔的嗓音格外好听,杨满愿不禁一阵心悸,“好……”
皇帝双眸赤红,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
他也丝毫没有要伪装收敛的意思,明目张胆走出了东宫正殿。
第43章 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