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毓舒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鹏秉打断了，
　　“你……”
　　他胸口一阵起伏：“顾毓舒！你铁了心要闹是不是？好！我成全你！”
　　周鹏秉转身回去，翻箱倒柜找出一堆证件摔在顾毓舒面前：
　　“我倒要看看，离开了这个家，你能怎么活！”
　　周瑶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不愿意跟她低头，还故意别开头道：
　　“你要走就走好了！刚好我还想要小姨给我当妈妈呢！”
　　要是以前听见这样的话，顾毓舒会难过。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想给她当妈妈了，当然也无所谓。
　　顾毓舒费劲弯腰捡起证件，一瘸一拐下了楼。
　　父女俩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
　　周鹏秉握紧了拳头，忍不住想把她拽回来，让她别再闹了。
　　可周瑶瑶却哼了一声：
　　“她肯定是要回外婆那去，爸，你别管她了，等外婆和舅舅骂了她，她肯定就不闹了。”
　　周鹏秉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那我带你去找外婆说一声。”
　　他牵起女儿回家关上门，也没在意顾毓舒的去向。
　　顾毓舒那个又独又傲的性子，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回娘家还能去哪？
　　她爹妈知道她要离婚，也肯定会阻止，她自己闹得没意思，也就回来了。
　　总不可能她真硬得下心肠离婚，连孩子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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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顾毓舒离开家属院，直接坐公交车赶去了之前她就读的高中。
　　她以前成绩很好，带她的班主任老师一直都很欣赏她，还说她将来一定是华清京大的苗子，让她不要放弃学习。
　　可她毕业后就嫁了周鹏秉。
　　操持家务带孩子，杂七杂八的一堆事儿堆过来，哪怕在文化馆工作，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学习深造。
　　现在她挣脱了桎梏，也该为自己而活。
　　最好是能参加高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路来到学校，校门口印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她正想着进去找老师，却看见不远处有两道身影并肩走来。
　　中年女人笑得慈爱。
　　“敏敏，你放心，家里不管咋说也一定会让一中接收你的，以你的水平，考上京大不成问题。”
　　顾毓舒顿住脚步。
　　那是她母亲徐丽珍，和她那位名义上的妹妹顾敏华。
　　小时候，她也曾经是爸妈的掌上明珠。
　　但从身世揭穿，以前属于她的一切，就都要还给顾敏华的了。
　　她的房间、新裙子、攒钱很久买的书。
　　甚至是工作的机会，只要顾敏华羡慕看一眼，她就必须拱手让出去。
　　顾毓舒没有想过和她争什么。
　　一开始也主动提出要离开家，是家里人口口声声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会对她和顾敏华一视同仁。
　　但真遇到事，他们又只会说：
　　“顾毓舒，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要不是你，敏华怎么会受这么多委屈！你就不能让让她么！”
　　让到最后，连家人和丈夫孩子都是她的了。
　　她拒绝给顾敏华顶罪时，妈妈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仇人。
　　“你妹妹聪明又懂事，只是一时做错了！她不能没了前途！你留在家也是碍眼，下放的必须是你！这是你欠她的！”
　　时隔多年，那些话好像还一字一句刻在她心里。
　　不用细想都能回忆起来，却不像刚听见时那么痛了。
　　顾毓舒转头想直接走进学校，顾敏华却恰好抬头，与她视线相撞。
　　“姐？你怎么在这里？”
　　她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是姐夫告诉你我和妈在这边的吗？”
　　顾毓舒并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一语不发要走。
　　徐丽珍却皱紧了眉：“顾毓舒，你听不见你妹妹在和你说话？”
　　她看着顾毓舒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脸色更不好看，
　　“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也不嫌自己邋遢，下了个乡越来越不懂讲究！”
　　“你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带敏敏进去办点事，有啥事等回去再说！”
　　她也下意识觉得顾毓舒是听女婿说她今天要来一中，才巴巴跑过来的。
　　顾毓舒牵了牵唇角，笑意苦涩。
　　一个是敏敏，一个是顾毓舒，区别一眼看得出。
　　哪怕她就对家人没了期待，看见母亲再次见她连句关心都没有，顾毓舒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闷。
　　她轻声开口：“我不是来找您的，只是来学校办事。”
　　“您要是觉得我邋遢丢人，离远一点就好了，我不会跟别人提到您，或者您也可以登报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徐丽珍愣住了：“顾毓舒，你胡说八道些啥？我是你妈！说你两句你就要闹这个脾气？！”
　　“我还说你在农场学乖了，结果越来越不懂事了？！在家里脾气那么大，出去了谁会惯着你！马上认错，我就当你没说过刚刚那些胡话！”
　　顾毓舒不想解释，也觉得没话好说，低头打算进学校。
　　顾敏华却眼神一暗，上前拦住她。
　　“姐，你是还记恨我才说气话吗？妈身体不好，怎么经得起你这样闹啊？”
　　她装得痛心疾首，看见顾毓舒手上的伤和枯槁憔悴的样子，眼中却有嘲讽闪过，故意身上去捏她高肿的冻疮：“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手指传来剧痛，顾毓舒痛得脸色一白，下意识甩开她。
　　顾敏华踉跄后退，重心不稳摔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
　　顾毓舒抿紧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忽然落下重重一耳光。
　　徐丽珍怒不可遏：“马上给敏华道歉！不然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那一巴掌毫不留手，直接让顾毓舒半边脸高高肿起。
　　徐丽珍看她的眼神像是仇人一般，而顾敏华站在徐丽珍身旁，眼中带着挑衅的光。
　　顾毓舒伸手揉了揉脸，心里无端没什么感觉，只剩下冷。
　　她说的话，徐丽珍从不会认真听，只需要顾敏华似是而非几句话泼点脏水，一切就都是她的错。
　　学校外的门卫看见这边的骚动，皱着眉跑过来：“哎，同志，你好端端的咋个能打人呢！”
　　而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徐丽珍瞬间偃旗息鼓。
　　她能在顾毓舒面前耍母亲的威风，面对学校的门卫，却软了气势，心里还觉得顾毓舒不懂事，被人家这么问，也不知道解释一句。
　　真是生了根木头，一点都比不上敏敏乖巧有眼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