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是湘南山区一个较大的镇子,镇子东边有一条通往山里山外的南北要道,往北可去永州古城,往南可通往湖南与广西边界的州县。镇子原本有一个远古以来的旧名称,叫樟树坝镇。樟树坝镇座落在潇水与永明河交汇的坝子上,坝子上生长着一片片一棵棵千年合抱的古老香樟树。一棵棵香樟树枝干相连,树冠相接,遮天盖地。香樟树密密匝匝的绿叶虬枝,掩荫着镇子里的青堂瓦舍,楼台亭阁,因香樟树而闻名,这个古老的镇子就被久远的先民们称之为樟树坝镇。然而,不知是何年月,这里暴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山洪。连月不息的滂沱大雨,让暴涨的潇水汇合着暴涨的永明河水掀起的惊涛骇浪卷起铺天盖地的洪水把古老的樟树坝镇拦腰冲毁。镇子的中段便形成了一处迴水湾,水势湍急,巨浪迴漩,宽广深阔的迴水湾把原来的镇子冲刷分割成了东西两个村镇,迴水湾也就形成了两个村镇隔水遥望的渡口。于是人们便将这处渡口叫着穿石渡,将隔水相望的两个村镇分别称为穿石渡东村和穿石渡西村。
那场冲毁樟树坝镇子的山洪,在人们口口相传的叙说中是一则充满着神奇色彩的故事。人们说,洪水首先来自潇水的上游,紧接着就是天公发怒,暴雨滂沱,水势凶猛,水声震天。滂沱的暴雨旷日持久,裹挟着迅猛的洪水顺势南下,与永明河河水交汇后,两股声势浩大的洪水形成的冲天巨浪,摧山劈岭,势不可挡。洪峰一个接一个,浊浪排空,轰然震天,把长长的峡谷冲刷成一条宽阔的河床,又洗刷着河床两侧的山涧奔涌而去。传说有人看见雷鸣电闪之中,墨黑的天空突然撕开一道口子,一条巨口长尾浑身长满鳞片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跃进汹涌的巨浪。它摇头摆尾,把挡它去路的一棵棵合抱的古老香樟连根拔起,倾刻吞噬;它还用那强劲的长尾把山头石岭击得粉碎。它就这样穿山击石,气势凶猛,摧枯拉朽,不休不止地在暴雨中横行了数日。于是原来樟树坝山涧的一条小溪流,不到半月便成了一条水势滔滔,水面阔达数丈的大河,人们称它“穿石河”。镇子被拦腰冲毁的中段,由于滔滔洪水所裹挟的树木巨石泥沙堆积而形成了一处堰塞湖,人们扒开湖口泄洪,这儿便成了一处宽广的迴水湾。河水在这儿奔腾回漩,扬波簇浪而后便朝下游更汹涌地奔流而去,于是这处迴水湾人们便称之为“穿石渡”。
和风丽日,穿石河从潇湘二水的汇合处一路呼啸奔流,它扬起巨浪激起冲天的水雾弥漫在两岸夹击的山谷中,飘浮在山涧绿树浓荫里。太阳一出山便把万道金光播撒在水雾之间,这水雾映着万道金光,升腾缥缈在整个山涧,分外绚丽而妖娆。水雾下湍急的河水呼啸着不息地朝下游冲涌而去,到穿石渡口,河水才似乎想在这儿歇息下沿途的疲惫,它欢快地打着迴旋,一圈又一圈拥波簇浪,而后朝前缓缓奔涌而去。
樟树坝镇,早年就是这湘南山区的一处重镇。当年这里物阜民丰,商贾云集,商旅古道,交通便利,是十里八乡赶场迎圩,交易山货,买卖家用的商埠重镇。镇子东西狭长,街道宽阔,一条麻石板路,青光放亮,绵延向前。街道两旁商铺洒肆,饭庄客栈,妓院烟馆,中医药房,篾货杂摊,应有尽有。但都集中在镇子东头靠那条南北商旅通达的古道附近,镇子东头那条南北绵延的商旅古道,与镇子里这条东西向的街衢交接,形成丁字格局的街势。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路经至此,都要落脚这里,收购山珍,兜售百货,经营生意。然后再北往永州长沙,南往广西州县而去。当年那场洪水猛兽活生生吞噬了村子中西段的房屋商肆,冲毁了街衢石板,把当年的街市冲得七零八落,繁华不再,樟树坝镇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一条飞流湍急迴水飘漩的渡口横亘在镇子中央,镇子的西边一段损毁严重,镇子东边一大截因地势较高还算损毁不大。从那时起居住在东西两边的百姓乡邻要来往交道,就只能靠这横亘在镇子中间迴水湾形成的渡口两只木船一东一西穿梭往来。
由于镇子东边损失较小,东边居住的又都是些富贵人家和有钱的商贾,洪水过后,他们稍作修缮又都重振旧业,东边的镇子便很快又繁荣起来,富足起来。而镇子西边呢,本就多是穷困人家,外来人员,甚至是逃荒要饭的集中居住的地方。所以洪灾后,他们或要重建家院,或要大肆修补房屋,或要开荒种地,所以西段这处人们的日子就更加雪上加霜,每况愈下,迅速回归穷困。难怪当年镇子里老人面对那场暴虐的洪水戏谑道,这龙王爷也嫌贫爱富,济富凌穷呀。你看龙王爷穿石击坝,仗水欺人,冲毁了镇子,把穷人都甩到了河西边。的确樟树坝镇被冲毁了,中段也成了横亘东西,水流湍急,迴漩涌浪的渡口,遂把富人和穷人活生生分划成了两大阵营。然而三十年河东转河西,五零年湘南一带解放后,东村富贵人家及经营商业的大多划了个地主豪强,工商业主,而西村的穷困人家大多划的是贫下中农及贫雇农。而且党的政策又是旗帜鲜明地维护穷人的利益,均衡富人的利益,土改搞得红红火火,工商改造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东西两村的面貌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东村的地主富豪,被打倒了,工商业或收归国有,或公私合营,他们的房屋财产被政府没收充了公,一部分商肆酒楼改做了政府的行政机构和办公场所,一部分分给了那些居无定所穷困潦倒的赤贫农,东西两村贫富的格局被彻底打破了。只不过因为政府的办公场所和政府依托的商业和手工业还集中在东村,集市和商贸的集散地也仍在东村,加之东村那条南北的商旅古道仍然人货往来,络绎不绝,所以东村仍比西村要繁华要热闹,这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穿石渡西村却有着东村不具有的秀丽风光和旖旎的自然美景。这里是山连绵,水碧透,绿树成林,翠竹如海,漠漠水田,白鹭翩跹,阡陌交通的旷野四季花开灿烂,高低错落的山涧房舍袅袅炊烟,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浮在山间水浚,人声鸟鸣,牛欢狗吠,似一处熙熙乐乐的桃园盛世。这里连绵起伏的群山像两道天然的屏障,将狭长宽广的阡陌旷野夹在它们渺远连绵的怀怉中间,山色随四季的变换把这里妆扮成了一个五彩的天地。春天,山朗润水欢腾,满山遍野的青树翠竹夹杂着姹紫嫣红的烂漫山花把人间四月渲染成一幅绚丽多姿的国画。山间清亮亮的溪流潺潺不息地在林间沟壑吟唱着一支不倦的春之歌,为鸟儿婉转的啼叫呼应和鸣,为山里的万类生灵提供着源源不断清甜的山泉。和煦的春风拂过山头,青树翠缦妖娆起舞,万杆翠竹抜节冲天,满山满野的各色春花馨香馥郁,飘散远方。山下漠漠水田,茵氲着一片袅袅的白雾把无边无际盛开的紫云英朦胧在一片紫烟中,那紫云英像一匹紫色的锦缎覆盖着山下的水田,直铺向天际。翩跹的白鹭在紫色的锦缎上,亮着洁白的翅膀朝雨雾濛濛的苍穹飞去。在这紫陌红尘中,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乡民们在丝丝春雨中扶着犁耙,赶着水牛把一片片紫色锦缎般的紫云英犁起来翻下去,那肥沃的泥土爬着蚯蚓,散发着扑鼻的芳香。
盛夏时节,大自然这把擎天的巨笔,在这片满目翡翠的底色上又涂上了一抹浓重的金黄。早稻熟了,豆麦泛黄蛙声歌吟,丰收在望,西村的人们捧着沉甸甸的收获,沐浴着西方天际的火红晚霞,踏着夕烟走向坐落在山两边,掩荫在绿树摇曵,碧水环绕青堂瓦舍的家中。
深秋之季,秋色浓重,山林如醉,野果甜香。山坳里玉米棒金黄灿烂,田垅里红薯飘香,鱼肥虾跳,四野成了烂漫的黄金世界。山民们上山采山珍,检寒菌,狩猎肥硕的野猪,捕捉长尾野鸡。下河坝蹚溪涧,抓鱼捕虾。晒萝卜,挖红薯,剝玉米,忙得不亦乐乎。
一场冬雪,漫天皆白,白絮飘飞,银蛇起舞,山寒水瘦,大地静默。村庄院落,炊烟袅袅,飘散四方。人们围坐在火塘前,杀年猪,熏腊肉,烤糍粑。人间烟火就在这远远近近飘散的炊烟中,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送走了四季的轮迴,逝去了一年的岁月。
生活在西村的乡邻们除了四季下地种田,上山狩猎采撷山珍野味,下河抓鱼捕虾,一年四季勤奋播弄生活外,赶场迎圩也成了他们日常盼望的商业活动。他们要把田里的物产,山里的收成拿去场圩上交易变卖,要换些柴米油盐及家用。
每逢赶场迎圩日,从四面络绎不绝的人流便是背东扛西,推猪拽羊,抓鸡捉鸭,挑柴担菜奔东村那条长长的溜青的石板路而来,奔那处人欢马叫,牛羊猪狗,鸡鸭交易的广场而来,奔石板路两旁街道的帆棚摊档,酒肆茶楼而来。乡公所管理的供销社和农资站也早早开门迎客,方便四方赶场迎圩的山民们采买家里田间的必需。于是在晴空朗朗,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十里八乡赶场迎圩的男人们大多衣著蓝黑或印有图案花色的当地家织毛蓝粗布衣裳,头上盘缠着黑色长布帕,挽着裤管,赤着脚杆肩扛背驮兴致勃勃从四面八方的山村涌来。女人们则头顶方巾,穿着园口布鞋,挎着竹筐,背着背篓说着笑着,东家长西家短地从渡口,从弯弯的山道逶迤而来。也有体面的青年男女和在当地政府部门工作的干部,或在外地求学返乡的学生,他们穿著花花绿绿的衣裳或上衣左胸口袋别有钢笔牙刷的中山装,步履优雅神态矜持地踱步而来。日上三竿时,街道两旁,广场市集,人山人海,吆三喝四,讲价讨价,鸡鸣狗吠,热闹非凡。
即便是阴雨天,只要是逢单的赶场日,路上行人仍然络绎不绝。一把红漆的油纸伞,一件裹住上身的蓑衣,头顶一张浸过桐油的竹斗苙,赤着一脚泥水,背着一篓山货菜蔬蹒跚而来。场圩上虽只有街两旁的商肆摊贩和挤在街边买卖的各色人群,但交易仍然是热闹依就,叫卖声仍然不绝于耳,人声鼎沸,不止不息。风声雨声和着交易的喧嚣,形成了场圩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叠印在这处湘南山区水乡的版图上。
日当正午是散集时分,从四面八方来赶场的人们或喜悦或疲惫,他们仍是肩扛背驼,挑东担西朝来时的山路逶迤离去。这时街边各色饭摊小吃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响彻在市场的上空,久久都不散去。
“滚盪的鱼粉呵,鱼多油亮,辣唆唆,香喷喷,粉鲜量足,唆一碗粉,走路添神气呀……"
“细嫩白亮的白粒丸啦,八分钱一碗,一碗涨肚皮,走路不歇脚哟……”
甜酒冲蛋的小摊主把打鸡蛋的碗搅得哗啦啦响,甜酒的酒香味飘散满街。炸油粑粑的,卖米糕包子馒头的,挎着竹篮头顶着竹筛的跑堂倌专门截在集市的各个出口,向散场往家赶的山民们兜售着:“伯伯,叔爹,伯妈,婶婶,大哥大姐买几个肉包子,鲜肉笋子馅,皮薄肉多,一咬一冒油咯,带回去一家人吃个欢心,大人长精神,伢们崽子窜个子咯……”于是你买几个,他买一包,荷叶一裹,麻绳一扎,兴高采烈朝家走去。
当岁月跨过了五十年代,进入六十年代后期,这十里八乡来东村赶场的热闹光景似乎大不如从前。虽赶场迎圩仍是山民们生活中的重大节目,集市也仍有几分热闹喧嚣,起劲的叫卖吆喝声也在街市不绝如缕,然而买卖交易似大不如前,清淡了不少。山民们除把牙缝中省下来的各什东西拿来变换食盐,煤油等生活必须品之外,就少有了鸡鸭鱼肉的买卖交易。供销社的肉蛋一类紧俏物质要凭票供应,生意也不太兴旺。因为只有城镇户籍的人口才有肉蛋类的票证按人口计划发放,农村户籍是没有这项待遇的。而乡民们即便偷偷积攒的几个鸡鸭蛋,也不大情愿交给供销社收购,一是价格底,二是收货的人太过挑剔,说什么鸡蛋不新鲜啰,蛋壳不硬实啰等等。从河里摸的小鱼虾,从田地里采摘的一把青菜,几只辣椒,两条丝瓜,十几根豆角也就只能是小规模交易了。从牙缝中省下的几斤白米,从身上省下的几尺毛蓝布和布票粮券糖油票证之类的交易那就只能去俗称的黑市交易啦。所谓黑市也就是指在犄角旮旯无市场监管的交易,这时交易双方也就只能眼神暗示或打手势,偷偷跑去那些避人处交易了。交易时还不忘四目窥视前后左右,生怕被发现抓一个现行。总有不小心被戴着红袖章,或把红袖章揣进口袋所谓暗哨的市场巡视员当场逮个正着的,除没收交易所有,还要被这些耀武扬威,带着红袖章或临时掏出红袖章的市场管理员喝斥着押到新成立的人民公社去写检查。检查中必须有什么“投机倒把扰乱市场,黑市交易居心不良,感谢政府宽大处理,诚心改过永不再犯"等字眼。然后写检查的人才千恩万谢,眼泪婆娑悻悻离去。
到散场时分,山民们打道回府,许多人急匆匆朝家赶去,人们大多舍不得再歇歇脚喝一碗八分钱的白粒丸,更不敢奢望吃一碗香喷喷,辣唆唆的魚粉。尽管路过粉摊时老板娘仍会脆生生高声喊道“来一碗鱼粉咯,大块新打上来的港鱼,鲜剁椒炸的红油,香喷喷,辣唆唆,好呷又当饱哟”但过往行人也只能瞧一眼吞下几口口水,然后一步三问头蹒跚离去。只有那三三两两穿著稍整的人仍坐在四方桌旁唆得满脸汗水,边唆粉边擦汗。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将自己田地抠出的一篮小菜,上山砍筏的一捆劈柴,从鸡窝鸭埘里掏出几枚換盐的鸡鸭蛋变卖的几毛几分钞票,又怎敢舍得自己独享一碗白粒丸、鱼粉呢?有人豁出去了,掏出伍分钱的皱巴票子买一碗所谓的甜酒水冲蛋花,就着从怀里掏出的红薯或苞谷匆忙吃喝下去。也有的似乎赚了几个毛票分毫,便高声对着卖油粑粑的叫喊道:“老板,给我来五个油粑粑,包好啦,莫把油浸出来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用手绢包好的钞票摸出两张五分的皱巴巴的纸票,或两个五分的毫子递过去,再从卖油粑粑的摊贩手中小心翼翼接过包扎好的油粑粑揣进怀中。然后兴奋地踏步而去,这两分钱一个的油粑粑,似乎正变成他眼前自家孩子们的一张笑脸。
东西两村唯一一所学校,“穿石渡完全小学”就座落在东村最北面山脚下边一块偌大的坪地上。早晨孩子们大多赤着脚挽着裤腿,背着毛蓝布的书包,从穿石渡四外的村子里,匆匆赶来上课。他们的书包里带着午间充饥的蒸红薯、煮包谷,玉米饼和少有的白米饭,还有酸菜,辣椒萝卜及稀罕的腊肉炒毛笋等。太阳落山,孩子们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又踏着夕阳,披着晚霞朝四围村庄,欢快奔跑,嘻戏打闹着往家去。穿石渡学校作为当地十里八村一所完全小学,规模虽不大,但历史悠久,这里久远时代就是当地大户人办的一所私塾,经改朝換代而不断扩大修缮遂成今天一所完全小学。六个年级十个班,四五百学生和二十多个老师。1953年,为适应穿石渡方圆十多里山民们子弟的学业要求,学校又戴帽逐年增设两个班级的初中,这是解放后全县最早时期在农村大集镇开办的初中班,也算是一个尝试吧。当地政府便从原学校后山,劈出一块很大的空地来,盖了三间教室,一间教师办公室。学生和老师也多了近两百来人。文化大革命前,学校小学部的老师大部分是道县、祁阳等中等师范毕业分来的正规中师生担任,戴帽初中的老师则由零陵师专分来的专科毕业生担任。那时教学秩序井然,师资力量充实,少有民办教师。学校开设的课务也较齐全,尤其是像语数等基础科目的教学很扎实。
乡公所办公的地方,紧挨学校南边,是所四合院。是解放后没收大地主的宅院改建而成的。虽经不断修缮增扩,但大致模样和建制却并无多大改观。办公的人也不太多,估计不足三十人吧。乡公所干部大多来自穿石渡周边的山乡,虽然他们的家室大多在农村,但他们却都住宿在乡政府,一个礼拜也仅仅回去一天,打点下家务,看望下家人。那个时期乡公所不多的干部大都廉洁奉公,热心乐意为老乡们办事,少有装腔作势官僚作风的作派。
学校和政府院落前后虽相连,但却各自为阵,自成一体。教室办公室和乡公所办公开会的房屋,全都被一排排苍天古老的巨大香樟树覆盖着,这些合抱的大樟树,树冠遮天敝日,枝叶屈曲缠绵。风吹树摇,时隐时现出树荫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青堂瓦舍。整日里这儿鸟鸣蝉叫,人声语响,铃声悠扬,书声琅琅。
穿石西村虽与东村一渡之隔,但河深水湍,激流翻滚,迴漩转浪,只有坐渡船才能过往。渡口上没有三五年摆渡经验的艄公是不敢被村里派来摆渡的。摆渡的艄公拿的是补贴的足劳力工分,他们从清晨六点到夜幕垂临,除上学散学送学生外,只要岸边集聚了五人以上,他们就撑竿摆渡把过往的行人送往两岸。渡船停靠一东一西井然有序地撑竿摇橹,少有差池。遇风急浪高,暴雨涨水,艄公们就把摆渡船的缆绳系好,让渡船停歇在两岸。然后便各自缩进岸边搭的简易茅棚,睏觉歇脚。直到天气略有好转,才被过往行人催促着,披上蓑衣戴上斗篷抄竿摆渡。
穿石渡东西村长长的岁月就在这东西渡船迎来送往,艘公的关切招呼声中;就在这山林呼啸竹树摇曳,河水奔涌的涛声里;就在这吆喝牛羊猪鸭,犁田耙地抢种抢收的忙碌中;就在人们赶场迎圩的匆匆脚步,人声笑语的喧闹里,静静地流逝着,悄悄地向前穿梭而去。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