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裕略微思索了片刻,摆了摆手。
自他登基以来,朝晖殿还从未有过妃嫔留宿的记录,他目前也不想打破这个规矩。
如今太后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后宫的动向,而他亦未在这个位置上坐稳。
今日若是把陶紫芙留下,日后恐怕也会给她带来麻烦,倒不如让她回去,免生不必要的事端。
他走到书案前,轻拍了拍陶紫芙的肩头:“阿芙,起来了。”
陶紫芙悠悠睁开眼睛,抬头望他:“皇上,您批完奏折了?”
凌承裕点点头,若不是因为她在这里,他总要分心去看她,应该会结束得更早。
“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陶紫芙倏地一下从书案上坐起。
什么就该回去了?
她还没和他说上几句话呢,怎么就该回去了。
她转头看了眼屋外的夜色,灵机一动,扑进他怀里,娇声道:
“臣妾怕黑,今夜能不能不走了?”
凌承裕:“朕派人掌灯送你回去。”
“可是,臣妾今日还没同皇上说话呢。”陶紫芙抱着他不肯松手。
凌承裕淡笑一声,耐着性子问她:“那方才同朕一起品鉴甜点的是谁,问朕索要德妃所送餐食的又是谁?”
“那些……那些不算说话。”陶紫芙磕磕巴巴地说完,又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臣妾还没同皇上讲臣妾今日遇到的趣事呢。”
凌承裕无奈,将手背到身后去抓她的手,可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她就突然“嘶”了一声,将手收了回去,人也乖乖地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手怎么了?”凌承裕看了眼她藏在裙裾后的手,轻声问道。
陶紫芙不自然地裂了咧嘴:“只是不小心烫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伸过来,给朕看看。”凌承裕朝她摊开手掌。
她咬着下唇,将手背在身后,不敢让凌承裕看到她手上的水疱。
前世,淑妃学德妃亲自下厨讨凌承裕欢心,用刀时不小心割到了手指,后来凌承裕知晓了此事,非但没心疼淑妃,还十分嫌弃地让她以后别东施效颦了。
这做美食争宠的法子,她第一次用,不想落得和淑妃一样的下场,宠没争来,反争来一堆嫌弃。
凌承裕见她半晌都不动,直接上前将她背在裙裾后的手拽了出来。
她躲藏不及,慌忙解释道:“臣妾不是笨,只是第一次去厨房不熟悉,才会不小心被烫到的。”
凌承裕看着她细嫩的手背上鼓出一个鹌鹑蛋大的水疱,眸光渐沉:“彭德寿,去取烫伤药膏来。”
彭德寿小跑着将药膏取来,双手奉上。
凌承裕皱着眉头,亲自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水疱处,闷声道:
“厨房的事情交给穗儿就好,往后你不必再做这些。”
“皇上是嫌臣妾蠢笨吗?”
凌承裕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抬眸时,竟看到那双桃花眼中已氤氲出了水气,忙安抚道:“朕是怕你再伤着。”
“你若想给朕送糕点,叫穗儿做好了你来送,不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陶紫芙焦急辩白道,“穗儿做的糕点里,哪有臣妾对皇上的爱。”
凌承裕的心像被她用手轻轻抓了一下,又酥又麻,紧蹙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轻抚着她的手背,柔声道:
“朕从未觉得你蠢笨,只是心疼你受伤。”
她和淑妃的下场不一样!
凌承裕是心疼她的!
既然如此……
她得寸进尺的凑到凌承裕怀里,举着手撒娇道:“臣妾手疼,今晚能不能不回去了?”
凌承裕睨了她一眼,沉声问:“你今日来时,便打得这样的主意吧?”
“臣妾来时没打这样的主意,当时真的只是想给皇上尝尝臣妾做的甜点。”陶紫芙辩解完,立刻垂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但臣妾现在确实打了这样的主意。”
这么坦诚,倒叫人不忍心再推开她。
凌承裕叹了口气,把她留到这么晚,就算此刻派人将她送回去,怕是日后也会被太后找麻烦。
既然左右都逃不过,与其让她伤心地回去,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意。
他看了彭德寿一眼,吩咐道:“再去准备一份沐浴的汤水。”
彭德寿躬身出了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方才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他就知道,万事在陶修仪这里,都会有特例。
*
绮云宫,西偏殿。
采月刚扶着脚步虚浮的陶白薇从净房出来,就被齐嘉柳派来的宫女巧儿拦住了去路:“陶美人,我家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陶白薇扶着墙壁,勉强站稳了身形。
她今日用过午膳后,便开始腹泻不止,到现在已经不记得来过净房多少次了,一整日的腹泻让她整个人都虚弱不堪。
采月拦在她身前,怒瞪着巧儿:“我家娘娘都病成这样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吗?”
巧儿冷哼一声:“你和我厉害什么,有本事你到齐修媛面前说去。”
采月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陶白薇,咬了咬牙,狠下心道:“去就去!”
陶白薇知道齐嘉柳的为人,若采月去了,必会被她随便寻个理由责打一顿。
她伸手拉住采月,有气无力地说道:“莫要冲动,我都这样了,不信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你且随我去看看。”
采月含泪搀扶着她,主仆二人一步一挪地向正殿行去。
陶白薇绣鞋虚浮,素绢裙裾下的双腿不住打颤,短短几步路,竟走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殿内,齐嘉柳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目光落在手旁小桌上新得的几样首饰上,听到脚步声,不满地撇了撇嘴:
“陶美人的架子可真够大,竟要请这么久才肯来。”
陶白薇今日已再无半分力气与她争辩,双腿也已站立不住,直直跪了下去,虚弱道:
“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有意来迟的,实在是身子不适,行动不便。”
齐嘉柳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声音,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发丝也凌乱地贴在汗津津的脸颊上,语气终是缓和了一些:
“本宫唤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和你说一说这宫中的规矩,想来你也知晓,依照宫规,居于偏殿的妃嫔,每日都需按时向一宫主位晨起问安,暮时请省。”
“你搬来也有两日了,便从明日开始,每日卯时和酉时来给本宫问安吧,莫要失了该有的礼数。”
采月瞪大眼睛,愤怒地看向齐嘉柳:“修媛娘娘,我家娘娘病得这样严重,你怎能让她明日就来给您请安?”
第24章 臣妾现在确实打了这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