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辰站在一旁，眼前的朱元璋和马皇后这对老夫妻。
　　虽是粗布衣衫裹身，却好似比那些金玉满堂的贵人还要来得亲密。
　　活了大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连造反这么大的事儿都扛得住，咋还能跟刚成亲的小年轻似的，黏糊得让人看了都臊得慌。
　　韩辰想着想着，脚趾头不自觉地在鞋里蜷了起来，像是要在地上抠出个洞来躲进去。
　　这场面瞧得他浑身不自在，脸上热乎乎的，耳根子都有些发烫。
　　恨不得扭头就走。
　　自己这孤家寡人站这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怪没意思的。
　　他今年也不小了，成天忙着钻研炼钢啊、算计啊，脑子里净是些铁疙瘩和刀光剑影，连个能说说话、暖暖心的人都没有。
　　罢了罢了，兴许是时候给自己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不然这日子过得。
　　跟冷锅冷灶似的，有啥意思呢？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这有些奇怪的氛围。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院外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挑着两个满满当当的水桶，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正是朱雄英。
　　这小子才不过十来岁，挑着两桶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哎哟，我的儿，慢点慢点，别累着！”
　　马皇后一见未雄英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
　　也顾不上身体虚弱，挣扎着就要起身去接。
　　朱元璋赶紧伸手扶住她。
　　“韩辰，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咱这宝贝孙子才多大点年纪，你就忍心让他去挑水干这种粗活儿？你瞧瞧雄英那小身板，挑着两桶水晃晃悠悠的，摔了碰了怎么办？这要是累坏了，咱这心肝儿可不得疼死？”
　　他自家大孙子朱雄英，那可是打小在宫里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别说挑水这种粗活了。
　　连稍微重些的物件都没让他碰过一下。
　　宫里头，哪个宫女太监不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生怕这小祖宗磕了碰了，摔了伤了？
　　就连玩耍时摔个跟头，旁边都得有好几双眼睛盯着，生怕出点啥岔子。
　　可眼下呢？
　　到了这上元县，咋就变成了这模样？
　　挑着两桶水，瘦小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像一阵风都能刮倒。
　　“老爷子，您这话我听着可不全对。小心护着孩子，这没错，谁不心疼自个儿孙子呢？可您想过没有，光这么护着，孩子哪来的长进？这身体是根本，不打熬打熬，将来咋办？多少英年早逝的例子摆在那儿，您不是不知道吧？身体好了，这才有未来啊！”
　　韩辰站在那儿，听着朱元璋这番话，心里却没半点慌乱。
　　他瞅了眼朱元璋那气鼓鼓的模样，又瞄了眼马皇后那满脸心疼的表情。
　　这老两口是真把朱雄英当命根子疼。
　　可他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嘴上也没打算退让。
　　孩子不是娇惯出来的。
　　朱元璋眯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你小子说得轻巧，打熬身体是没错，可咱家大孙才多大？这么点的小孩儿，你就让他挑水干粗活儿？这要是累坏了，将来落下啥病根子，你担得起吗？”
　　他不是没见过那些金尊玉贵养大的孩子，表面上看着好，可真到了风吹雨打的时候，哪一个不是病恹恹的，连站都站不稳？
　　他打江山那会儿，吃尽了苦头，知道这世道不硬朗不行。可一想到自家雄英那小身板，他又觉得心头发紧，舍不得啊！
　　这老爷子还真是犟得跟头牛似的。
　　“担不担得起我不敢说，可我问您一句，您自个儿不也说过，这世道，靠的是硬骨头，不是软绵绵的福气。我让他挑水，不是折腾他，是想让他知道，这世上啥事儿都得自己来，靠别人靠不住。身体不好，啥都是空的，您说是不是？”
　　朱元璋被这话堵得一滞，想反驳却又觉得韩辰说得有点道理。
　　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饿得皮包骨头的日子，那时候要没一副硬身子骨。
　　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可雄英不一样啊，那是他的心尖尖，舍不得让这孩子吃半点苦。
　　“话是这么说，可咱家雄英还小，慢慢来不行吗？”
　　韩辰见朱元璋语气松了点，知道这老爷子心里的天平已经在晃了。
　　“慢慢来当然行，可早点开始也没坏处。朱英这孩子聪明，您也瞧见了，他没喊苦没喊累，挑着水还挺高兴的。这说明啥？说明他不娇气，有股子劲儿。您啊，别光顾着心疼，多看看他能耐的地方，将来准能成大器。”
　　马皇后可管不得韩辰怎么想。径自想朱雄鹰过去。
　　朱雄英听到动静，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马皇后，眼神茫然。
　　见马皇后一脸慈爱，倒也没像对朱元璋那般抗拒，只是默默地放下水桶。
　　马皇后一把抓住朱雄英的小胳膊，轻轻地攥在手里，左瞧右看，眼神里满是惊讶。
　　这孩子的小胳膊虽然还是细瘦，可比她印象里结实了不少。
　　皮肤晒得微黑，透着一股子健康劲儿。
　　马皇后一挑眉，心里嘀咕，这孩子在这上元县，咋还健壮了？
　　她低头看向朱雄英，语气里带着几分疼爱又有点试探。
　　“这孩子，咋不认人了？我可是你祖母啊！”
　　朱雄英被她抓着胳膊，眼睛里满是茫然。
　　显然对这个一脸慈爱的“漂亮阿姨”没啥印象。
　　他小嘴抿了抿，想说点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马皇后见他这模样，心里一揪。
　　转头看向韩辰，眉头皱了起来，担忧溢于言表
　　“这孩子咋回事儿？瞧着好好的，怎么就不认人了？”
　　韩辰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
　　听到马皇后问话，他才淡淡开口。
　　“孩子失忆了。我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那会儿他瘦得跟个小猴儿似的，迷迷糊糊躺在路边，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我问他啥他都不记得，只好先带回来养着。”
　　他顿了顿，瞥了眼朱雄英。
　　见他低着头没吭声，又补了一句。
　　“这些日子养下来，总算有点人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