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水之下。
　　异鬼灰色的身影几乎和水融合在一起。
　　它在水中缓缓浮沉。
　　透着一股放弃抵抗的绝望。
　　林欢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有什么结果了吗？”
　　莫池莲的声音打断了林欢的思绪。
　　视线从异鬼身上转移开来，林欢才发现，周围还有很多办公桌和研究人员。
　　各种仪器滴滴答答。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向莫池莲介绍他们的发现。
　　“它的血液成分，在地球上从来没见过，成分中最多的是一种活性血液。”
　　“什么意思？”莫池莲挑眉，“什么血不是活性的？”
　　穿白大褂的研究院都被她说懵了，一脸羞愧地解释。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人类的血液是有活性的，但从属于人类。
　　但是异鬼的血液，是各自为政的。
　　林欢在旁边扑哧乐了。
　　“这货是散装的啊！”
　　众人都被林欢的话逗笑。
　　但事实情况，的确和他说得差不多。
　　异鬼就像是无数生灵拼在一起的一样。
　　“还有呢？”
　　“对声光电刺激没有明显反应。”
　　要么是感受不到声光电，要么是无视。
　　“还有？”
　　“体温变化区间过大。”
　　刚送过来的时候，体温一瞬间高达近两百度。
　　但是入水之后，周围的水瞬间结冰。
　　林欢不做声。
　　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他觉得他们不过只是急着在莫池莲面前邀功，所以有一点成果就迫不及待。
　　但得到的都是些散乱的信息。
　　没有一个统一的整合。
　　很显然也没有打动莫池莲。
　　就在众人面色讪讪的时候，莫池莲主动向一个男人走过去。
　　“陆博士，有什么发现？”
　　男人也穿着白大褂，不过沾满污渍，不知道是什么化学成分，有染色也有灼烧的痕迹，还有咖啡渍和番茄酱……
　　头发胡子乱的一逼，好像给黑猩猩套上了衣服。
　　林欢都看不出这人的长相。
　　但他说的话，却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人。”
　　众人闻声哗然。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刚才发表过言论的几个研究院指着男人，嗤之以鼻。
　　“你是不是没听我们说话啊？体温、应激反应、血液成分都不正常，你说这是人？”
　　难怪众人将他当成众矢之的。
　　如果他是对的，就说明刚才所有人都是错的。
　　但莫池莲显然对这位陆博士很重视。
　　保养得当的高贵的手，毫不嫌弃地搭在男人脏兮兮的肩膀上。
　　“为什么这么说？”
　　陆博士居然还挺嫌弃！肩膀一耸，抖开了莫池莲的手。
　　“你过来。”
　　陆博士拉着莫池莲来到了那面玻璃前。
　　异鬼一动不动。
　　就像一株没有生命的水草。
　　陆博士将手放在玻璃窗上。
　　“闭上眼睛，感受。”
　　后面还有人唧唧歪歪。
　　说陆博士故弄玄虚。
　　“闭嘴，”莫池莲头也不回地厉声下令，“都出去。”
　　一时间，研究室里只剩下莫池莲、陆博士、林欢，还有站在远处的宋大江。
　　林欢学着莫池莲和陆博士的样子，也用手摸着玻璃。
　　起初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但是慢慢地……
　　林欢脑海中突然有种触电的感觉。
　　好像联通了什么东西。
　　他眼前的情形突然发生变化！
　　骤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人和动物最大的差别，在于人的思想能力和意识……”
　　陆博士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林欢每个字都听到了，却好像听不懂什么意思。
　　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这片黑暗之中。
　　不知道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他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
　　林欢猛地大口呼吸起来。
　　好像溺水的人一样。
　　同时，旁边的陆博士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林欢。
　　林欢费解。
　　就看到莫池莲指了指水里。
　　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异鬼，侧过头瞥向林欢。
　　“它始终不肯转过来。”
　　陆博士有些激动地看着林欢，他联想到什么，拉着莫池莲。
　　“我们出去！让他和那个东西独处！”
　　还把一支录音笔交给林欢。
　　“如果发生了什么，千万记得……”
　　林欢点头。
　　偌大的研究室里，只剩下林欢一人。
　　他和异鬼，以玻璃相隔。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林欢才注意到。
　　异鬼好像变小了。
　　比自己在浓雾中看到的那个浑身骨架的身影还要小。
　　而且它的枯骨上，有一层好像浮毛一样的东西，在随着水波上下浮动。
　　林欢隐隐有种感觉。
　　它的年纪很大。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生存了亿万年。
　　而且，林欢从它身上感觉到了脆弱。
　　年迈，濒死，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你到底……”
　　林欢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玻璃上。
　　“是什么？”
　　这喃喃自语声音很小，却仿佛触动了异鬼。
　　它居然缓缓转身，一蹬腿，向林欢靠近过来！
　　那张脸距离玻璃不到一米。
　　林欢清晰地看到它的颧骨和鼻梁上遍布伤痕。
　　这东西不再面目可憎，反而让林欢觉得很可怜。
　　而这时，之前那丝恍惚又迷惑的感觉，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林欢知道那个一直让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是什么了！
　　异鬼不是被他抓住的！
　　这么说吧，林欢的万里冰封之所以控制了异鬼，并非林欢本领高强。
　　而是异鬼主动自愿。
　　林欢一下确定了那个他读不懂的眼神到底是什么。
　　是……
　　见到了……
　　同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令林欢震惊不已，下意识后退两步。
　　不，自己和这东西不可能是同类！
　　可他肯定，异鬼是自愿被抓，因为想要靠近他，想要向他传达什么。
　　林欢恍然明白了为什么陆博士说这是人。
　　的确。
　　林欢现在明显感觉到那种同类向同类求助的感觉。
　　甚至于……
　　林欢骇然。
　　刚才其中一人说的可能没错儿，异鬼是散装的，由不同的、各具意志的部分共同组成，所以很多行为不受控制。
　　包括吞噬和伤害宿主。
　　而它靠近林欢，就是为了求救。
　　林欢突然感觉心都被揪紧了。
　　迫不及待想要和它沟通。
　　妈蛋，有没有什么残篇是能开发外语能力的啊？
　　正当林欢急得百爪挠心时。
　　突然看到异鬼开始剧烈挣扎。
　　它使劲儿摆手，似乎是在按时林欢后面有危险。
　　透过玻璃的反射。
　　林欢看到一根棍子冲着自己的后脑勺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