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错了么?
崔徵没能问出口。
他知道但凡他问,姜南定然还是那句,倔强到崔徵刹那间明白了姜南不是恃宠而骄,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颠覆了崔徵的认知,却也令他心中微怔。
他仿佛看到小时候自己被主母发现偷偷练字时,在冰天雪地里罚跪之时的模样,母亲李氏也曾哭着求他认错,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人无刚骨,安身不牢。
那时候他刚学会一点点皮毛,却已然懂得什么叫骨气。
姜南与其他女子不同,她也有刚骨。
若不是对着他,便更让他欣喜了。
崔徵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推婆子,将姜南小心抱起来急急往屋里走去。
“找胡大夫来。”崔徵道。
凝珠立刻起身就要去,可跪的太久了,起身便又僵硬的摔了下去,她也顾不得手中火辣辣的疼痛,连忙爬起身就冲了出去。
姜南已经疼的有些意识模糊了,却依旧倔强的不肯认错,眼睛憋得通红,一滴泪都不曾流下。
待人都进了屋,胡大夫来了又走,旁的人都没有得到崔徵的示意,是走还是继续待着。
盏云和绿珠原本站的离温棠隐有些远,见人忙的进进出出,也没人管她们,便趁着人不注意,挪到了温棠隐身侧,压低了声音道。
“真是命大,这般都没叫弄死。”
温棠隐眉心微蹙,怪异的看了盏云一眼,又立刻挪开了目光。
她没想到,姜南不想呆在崔徵身边,她居然想逃。
早知如此,何必跟着盏云一起出了这个昏招,她也是不想做出毁女子清白的下等行径,她甚至没想到,姜南倔强到了如此地步,便是被打死也绝不低头。
她倒是有些钦佩姜南了。
可惜了,她们注定是对手。
反观盏云,同样是丫鬟,盏云真是个蠢不可及的东西,崔徵方才只是想叫姜南低头,并不是要真的弄死她。
现在的姜南,好似比真正的江浸月更得崔徵的心,他都将江浸月抛下,去追姜南了,此等心迹,又何需言说。
盏云看不清形势,还当自己胜了。
胜在了何处?
温棠隐话都不想与她言说,正要退让几步,却见崔徵从屋内出来,直直的望向她们,温棠隐心中一惊。
这眼神,她曾在在崔徵眼中见过,那时的他还不是尚书令,半夜约她相见,便是来问她祖父买卖官职一事的。
是洞悉一切的眼神。
“照墨盏云,你二人可有什么话与我说。”崔徵又坐到了方才的椅子上,衣摆上还沾染着姜南的血迹。
果不其然,温棠隐直直望向崔徵的目光,没有开口,盏云却是先忍不住了。
“爷这话是何意?”
崔徵撑起额头,将目光从温棠隐身上挪到了盏云身上。
“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盏云。”
盏云不明白崔徵为何这么问,却还是老实回答道。
“已经一十六载了,爷。”
答完,心下却一动。崔徵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是不是想着给她个名分了?
正巧着姜南私逃被抓回,正主江浸月又回来了,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盏云正要欣喜,便听崔徵声音带着残忍的寒意。
“这么久了,难怪心思活泛,连我的人也敢设计。”
盏云这才觉出不对来,脸上不禁带了一丝慌乱。
“爷在说什么,我……我做什么了?”
崔徵也不跟她多言,子牙一挥手便有人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拖了上来,扔在了众人面前。
其他的人都伏地跪着,不敢说话,唯有盏云和绿珠互相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向温棠隐,温棠隐见不得血腥,将脸撇到一边,根本没有看她们,络绫又护在了温棠隐身前。
盏云还欲狡辩什么,就见子牙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小腿,那人痛的惨叫出声,声音凄厉,让人心中发颤,吓得盏云忍不住握住了绿珠的手臂。
她跟在崔徵身边如此之久,从未见过崔徵这般暴戾。
“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下一剑便在你腿上。”
盏云知道崔徵向来言出必随,她有些不敢置信,崔徵竟然对她如此绝情,当即往前几步,想要去崔徵面前,拽着他的衣摆哭求。
却被子牙拔出的剑横指,吓的僵在了原地,那剑尖的血甚至有几滴甩到了她的脸上,地上的人还在期期艾艾的痛呼着。
正是那个和尚。
盏云和绿珠都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爷,奴婢跟着您一十六载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忘了奴婢为了您大雪天的去捡柴火,险些冻死的时候了吗?”
盏云哭道,企图唤醒崔徵的怜惜。
崔徵微微倾身,望着地上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她说微末之时的恩情,可他却记得清楚,母亲李氏是偷偷给他送了碳的,是盏云趁着他屋内没人,将那些都丢了。
她时刻谨记了主母陈氏的话,挑拨他和自己生母的关系,又想着自己能记住她的恩情,对着陈氏阳奉阴违,并没有磋磨他,而是尽量在他面前扮演着苦难者,企图让他心生感激。
要不是他撞见她与陈氏身边的丫鬟独处,也许就被她骗过去了。
崔徵嘴角扯起一丝笑。
“主母给了你不少好处,都给你母家送去了,你弟弟在上京开上酒楼了,你却还在当我的大丫鬟,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盏云脸色刹那白了,不可置信的望向崔徵,崔徵居然知道了!主母将她送来这件事做的隐蔽,便是后面弟弟开酒楼都是改名换姓的,甚至不敢打出尚书令的名头!生怕被主母和崔徵发现。
完了!
盏云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原本挟恩以报,没想到崔徵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她完了。
崔徵见盏云如此,才保持着前倾身子的姿势,扭头看向温棠隐,温棠隐禁不住后退一步。
“照墨想与我说说吗?”崔徵目光太过犀利,好似洞悉了一切。
她心中有鬼,自然见不得崔徵这带着质问的眼神,要不是有络绫支撑着,温棠隐也要跪倒下去了。
温棠隐了解的崔徵从不无的放矢。
他一定是掌握了证据的。
所有的狡辩,便显得苍白且可笑。
第75章 可惜了,她们注定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