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才清醒。
时间太久了,祁敬闻每天坐在我床前,甚至练出了一手流畅的削苹果技艺。
可我不爱吃苹果。
“那你吃点别的也行,多少吃点,养好了身体......”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去见鹤野,也好叫他放心。”
“他也没什么亲人,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你了。”
“言姜,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没看出来,正说明他演得好,他是一个合格的卧底,也算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了。”
祁敬闻也是我父亲的徒弟,单论师徒关系,他算是周鹤野的师兄。
但他和我们没有那么熟络,所以他不知道,我其实看出来了。
周鹤野是故意让心腹射偏子弹,离着心脏一寸,外行难以分辨。
他本来已经叫人守在乱葬岗去救我了,被娇娇的人抢了先。
他也是故意换上了带刀锋的袖扣,缠得松松的,方便我不费力就能扒下来。
我看见,周鹤野在打我时,眼睛里一层层晕开水雾。
我也看见,他扬起带刺的鞭子时,手在颤抖。
他比我更痛,我知道。
不止因为我是他的爱人,更因为我们是战友,一起在红旗下宣过誓。
他其实悄悄来看过我,在娇娇之前。
“姜姜,你疼不疼?你很疼是不是?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我带你走,姜姜,我们走。”
我本来不疼的,他的眼泪掉下来,又咸又烫,烧得我的伤口就痛了起来。
我想教训他,周鹤野,你不该来,娇娇早就怀疑我的身份,肯定会派人在外面守着。
可是,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开口时声音就变了。
“周鹤野,你是不是没吃饭,打起人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平常真是白教你了。”
“周鹤野,我们不能走,我走了,我的父亲就白死了。”
小时候,周鹤野没爹没妈,长得像颗小白菜,谁都能摘片叶子踩一脚,直到我把欺负他最狠的二胖揍了一顿,又宣布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罩着的之后,他的日子就好过了,也是自那之后,他对我无不应从。
可是那天,他对我说了不。
“再待在这里,你就会死。你死了,我怎么活?姜姜,你就完全不顾虑一下我吗?”
其实在更早之前,他也拒绝了我一次。
周鹤野接到去卧底的任务,这是绝密,我本来不该知道,可是时间紧急,他必须先从娇娇入手,那时候,他已经准备向我求婚了,因此他不乐意。
父亲于是找到我。
“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情,但是,我不得不做一次。阿野也可以从小弟做起,但那样很慢,安爷疑心重,搞不好他还会丧命,丧命都是轻的,他们那群人,折磨人的手段你想都想不到。姜姜,我知道阿野从小就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
父亲也是我的父亲,他当然心疼我,也知道我和周鹤野的事情。可是,我们有比个人情爱更重要的责任。
所以,周鹤野问我:“姜姜,你就不怕失去我吗?你就这么大方,让我去讨好另一个女人,你不怕?”
我只能假装看不见周鹤野眼里的眼泪。
“我不怕,周鹤野,我相信你,等你成功了,我就嫁给你。”
“我已经提前调查了娇娇,这是我给你做的计划,你看看可不可行。”
你看,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是我亲手把周鹤野送进去的。
是我亲手给周鹤野戴上了对爱人不忠对战友不义的叛徒帽子。
我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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