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郡主的白马踏着泥泞狂奔，身后亲信的马蹄声渐渐稀疏。
　　暴雨停歇后的长安城郊弥漫着腥甜的血腥味，她攥着缰绳的手突然顿住。
　　前方河道堤岸处人影攒动，宋辞的玄色披风在暮色里翻飞如墨。
　　“郡主，是羽林军！”身边的亲信凑过来汇报。
　　玉瑶望着宋辞指挥士兵搬运沙袋的身影，脑海中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从认识到和宋辞接触的几次。
　　她本来对这个男人感兴趣，长相以及才华，都让她欲罢不能，结果这男人多次给她难堪，还坏了她和父王的好事。
　　此刻见到人，分外眼红，若让他注意到自己，怕也是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
　　“杀！”
　　玉瑶突然拔出腰间软剑，雪白的裙摆扫过马鞍。亲信们瞬间会意，弯刀出鞘的寒光刺破暮色。
　　宋辞这边已经逐渐将危情控制，投入的沙袋已经足够抵御目前的洪水冲击。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巡视和防守。
　　宋辞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力的不安，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玉瑶郡主已经逼近在他的面前。
　　宋辞转身时瞳孔骤缩，玉瑶的剑尖已抵住他咽喉，冰冷的触感让他看清女子眸中疯狂的杀意。
　　他如此一看，便知道蜀王应该已经被擒，玉瑶郡主这是逃出来的。只不过和他在此处碰上了。
　　宋辞此刻已经浑身疲倦，身上因为刚才的激战已经有了好几处的伤痕，看着狼狈不堪。此刻暴雨依旧，宋辞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郡主这是何意？”
　　玉瑶瞥见不远处“勤王”旗号在风中猎猎作响，指尖颤抖着将剑锋又压进几分：“难怪我父王的兵力如此轻易被压制，原来是勤王借兵了。”
　　玉瑶的目光被河道中央那艘楼船勾住。
　　三层飞檐在暴雨中如巨兽展翅，甲板上悬挂的桐油火把被风吹得明灭不定，如此暴风雨的天气之下，这艘船都可以河水湍急的河面上保持如此稳的状态，那一定可以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指尖微微发颤，她将剑刃从宋辞喉间移开，却仍抵在他渗血的肩头：“让人驾那艘楼船送我出长安，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宋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暴雨如注砸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
　　楼船甲板上，羽林军正在搬运最后一批防汛物资，船尾绞盘处缠着手臂粗的铁链，船头青铜铸造的龙头正对着下游漩涡。
　　“郡主可知楼船需十人协同操控？”
　　宋辞喉结滚动，雨水顺着破碎的领口滴入铠甲：“即便你挟持了我，御林军们听从你的，但你的目标如此大，又是在江面上，你确定你的这几个亲信，可以护你周全？”
　　玉瑶突然扯下帷帽，暴雨瞬间打湿她苍白的脸。她从怀中掏出枚鎏金虎符：“若是你愿意护我周全，这虎符就是你的，这块虎符可以让十万士兵听令。”
　　宋辞闻言，对蜀王落得个失败的下场同情不起来。
　　手中兵力雄厚，结果却只带五万士兵而来，据调查，这五万士兵中，有大半士兵都是当初他远赴封地的时候带走的。
　　他或许是以为士兵们有家人孩子在长安城更好拿捏，没想到反而被拿捏。
　　如此说来，在蜀王封地，还有五万士兵驻扎着呢。
　　宋辞盯着鎏金虎符上盘旋的螭纹，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郡主可知虎符调兵需合二为一？陛下手中那半块此刻正悬在太极殿梁上。”
　　他故意将染血的手掌按在虎符边缘，指缝间的泥水顺着纹路渗入：“不过，若能知晓蜀王封地五万精兵的布防图，这虎符倒也有些用处。”
　　玉瑶的剑尖猛地一颤，暴雨冲刷着她泛白的指节。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父王密室里，那卷用金线绣着山川河流的帛书，此刻正藏在贴身软甲的暗袋中。
　　宋辞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刺中她最隐秘的软肋。
　　“你想要布防图？”
　　她突然将虎符塞进宋辞掌心，剑再一次抵在了宋辞的脖子上：“既然已经谈妥，还请宋世子，宋大人护送本郡主一程。”
　　转身便要招呼亲信上船，却听见身后传来锁链哗啦声响。
　　宋辞不知何时解开了船尾绞盘的铁链，粗如儿臂的铁索如灵蛇般缠住楼船桅杆。
　　“郡主的命金贵，若我能与郡主死在一起，岂不是我的造化。”暴雨将他的声音撕得破碎，眼中却燃着狡黠的光。
　　看他的架势，这是要玉瑶郡主同归于尽的意思。
　　玉瑶的剑尖在宋辞颈侧划出细痕，鲜血顺着冰冷的剑锋蜿蜒而下：“宋辞！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暴雨冲刷着她凌乱的发丝，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惊惶。
　　她余光瞥见甲板上羽林军已张弓搭箭，一旦宋辞有闪失，他们势必万箭齐发。
　　宋辞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混着雨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杀了我？那郡主可就真成了丧家之犬。”
　　他攥紧手中虎符，铁链在掌心勒出深痕：“陛下若知道虎符在我手中，或许还能留你全尸；可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
　　他故意顿住，目光扫过玉瑶微微颤抖的指尖。
　　玉瑶的呼吸陡然急促，想起父王被锁链缠住脖颈时的惨状。
　　她猛地扯下颈间的珍珠项链，圆润的珠子噼里啪啦滚落在地，混着雨水冲向船舷：“宋辞，你到底想要什么？！”
　　宋辞盯着她眼底的恐惧，心中冷笑。
　　他缓缓松开铁链，却仍将虎符紧握在拳：“很简单。”
　　他凑近玉瑶，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带我去蜀王封地，亲眼见到五万精兵的布防。”
　　玉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她恢复几分冷静。
　　她忽然嗤笑一声，剑尖收回，却仍警惕地与宋辞保持距离：“宋大人好大的胃口。不过是个小小的虎符，竟想换五万精兵的机密？”
　　她伸手拢了拢被雨水浸透的衣袖，露出腕间缠着的金丝软鞭：“更何况，谁能保证你不会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