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踉踉跄跄地跑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华贵的衣衫早已沾满泥土,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乱不堪,整个人都像在地上滚了几圈回来,一身恶臭。
他狼狈地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那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正站在院子中央,似乎是在等他。
矮个子名叫李福,是他平日里最得力的狗腿子。
“怎么样了?你把那个许陈狠狠揍了一顿吧?”李福见张虎回来,连忙迎上去,一脸谄媚地问道,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像一只看到老鼠的猫。
张虎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天受的窝囊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这李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他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开,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在李福的肚子上。
“砰!”
他丝毫没收力道,哀嚎声也瞬间响起。
“哎哟!哎哟!”李福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小腹凹进去,隐隐好像有什么旧伤要重新出血。
“张爷,您这是干什么啊?小的哪里得罪您了?”李福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却还是一脸讨好,强撑着也要挤出一点笑来。
“你个狗东西,还敢问我?”张虎怒目圆睁,一张肥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指着李福的鼻子,就是破口大骂:
“要不是你这狗东西出的馊主意,老子今天能这么丢人?你个乞丐还敢管上主子的事了?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越说越气,又冲上去对着李福一阵拳打脚踢,大概是习惯了这种撒气方式,他理所应当的像在打一个沙包,一点力气都没收,咬牙切齿,还越来越起劲。
李福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任由张虎殴打。时不时闷哼一声,咬牙让自己保持清醒。
张虎的逻辑就是打不死就往死里打,但他又没什么真本事,只能用蛮力胡乱发泄了一通,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看着地上像死狗一样的李福,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回屋去了,留下李福一个人在院子里哀嚎。
李福半晌才缓过劲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张虎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凭什么?凭什么!”他咬牙切齿,声音里充满不甘和怨恨,“凭什么张虎生得好,就能进来当弟子,我却只能拿一个侍从的名号,天天在外门打杂,进来伺候都得低人一等!”
凭什么他张虎可以锦衣玉食,而我李福就要像条狗一样活着?!
“等着瞧吧,张虎,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李福擦了把面上的泥泞,在心里暗暗发誓。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院子。
——
另一边,许陈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素白,蒙着丝带的妹妹,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冰冷、森然。
他想伸手去碰她,却又害怕惊扰了她,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缩了回来,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潇潇……你,你怎么了?”
许陈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东西。但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许潇潇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许陈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肆意疯长,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许潇潇缓缓转身,面向他。因为面部都被遮盖,连神情都看不清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但就在她即将碰到许陈的那一瞬间,许潇潇却突然浑身一软,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直地向他倒来。
许陈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抱住她,却感觉到她身上传来一阵阵的凉意,是由内而外的,彻骨的寒,完全不像是人身上该有的温度。
他低下头,看到许潇潇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吓坏了。】
【你慌不择路地将她抱回院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血迹在她纯白的丝带边角晕染开,也将你的不安进一步弥漫。】
【你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生怕弄疼了她。你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你想伸手去探她的气息,却发现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面前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你来不及再犹豫,拼尽全力用气息稳住她的呼吸,就转身飞奔而去。】
【你顾不得身上的疲惫,也顾不得周围的景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潇潇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她左眼唯一的光明在慢慢消散,更多的黑暗一齐扑面而来,企图将她完全吞噬。
她感到恐慌,却又有几分释然。
她早就该想到的,封心锁念本就是必修课。
在世俗的意义上,她只能保护他,绝不能爱他。
与其吊念牵挂,还不如更拼命的修炼,再拼命一点。
师父的意思很明确,若是连静心池都帮不了自己,那眼就是最后隔绝情欲的方法。
瞳孔映照心,却也分散心,看不见的东西便会慢慢淡化掉了,因为单单心之所念,便只是心之所念的念想,再无实际之说法了。
这是她唯一的结果……
她想着,丝带下的瞳孔慢慢失去色彩,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苦涩的笑。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哥哥……”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呢喃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然后,她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知觉。
第八章 素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