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嵩本想含糊带过，可再看李云神情，却知若再轻描淡写，必会引起他更多揣测。索性正色答道：“是，对我来说是大补仙丹，对你们来说就是剧毒之物。”
　　李云听至此，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卸下了半分疑虑，接着他嘴角微弯，话锋并不停顿：“原来如此。沈仙尊真是能人。既如此，我李家愿意按你之前所言，替你筹备炼制之所，搜罗灵材，稳妥运转，乃至对外遮掩，以防外人窥伺。不过还需沈仙尊将着丹药先交与老夫收存，也好让家中数位炼丹长老看个明白，心中生出信心，他们才肯随我上这条险路。”
　　沈嵩眉头一动。
　　他说得冠冕堂皇：只要交出丹药，便能消除长老顾虑，让整个李家全力投入这场炼丹大计。可谁都明白，这其实是李云要先把最珍贵的筹码握在手里，以防自己将来翻脸不认人。
　　没事，这丹药本就要交给李家，让族中长老仿制一番，这样才能拯救朝中大臣之妻乃至贵妃的性命。
　　李云现在开口，不若顺水推舟，也省却后续纠缠。于是他坦然应诺：“可以。此丹若仅在我手，虽保万无一失，却也难全方位让你们心服。正好，李族长可将它交与那几位炼丹长老，看看究竟有何玄妙。”
　　李云见他答得爽快，眼中精光一闪，一拱手笑道：“沈仙尊放心，我李家也不想自断后路，自会将它奉若至宝。”
　　“来人，请几位长老速速入厅。”
　　片刻后，门外脚步声急促，但并不嘈杂。李家炼丹长老共有五人，全是须发斑白的老者。
　　平日里，他们乃族中最不起眼的一群人。大多时候只在偏远药堂里研磨草药，却始终无法炼出真正的“灵丹”，饱受冷待。如今骤闻族长传召，且听说有一枚非凡丹药要他们亲眼观摩，个个惊疑交加，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一踏入正堂，五位长老便先向李云拱手行礼，随即余光瞥见沈嵩，心中又起几丝忌惮。传言此人出手神鬼莫测，有人看见他前几日于醉花楼一战，令对手猝死当场，却无半点滞碍。
　　李云见他们进来，立即朗声道：“诸位且宽心。今日召你们前来，是要尔等鉴一枚丹。此丹由沈仙尊炼就，可疗伤救命，却绝无副作用，是我李家多年梦寐以求的奇迹。如今你等不得不看。”
　　说着，他当众将那锦盒轻轻推至桌上，又往旁侧移开几寸，让长老们可以近距离端详。
　　一时之间，五双眼睛全都紧盯那紫黑丹丸，有人颤巍巍地伸手想碰，却被李云抬掌制止：“且别徒手触之，有损灵性。先用目力与神识感应，再做定夺。”
　　那老者忙不迭收回手，面带惶恐，转而凑近，仔细凝神。片刻后，最年长的一个白眉老人，两泪盈眶，声音颤抖：“老夫一生炼丹无数，却从未亲见如斯纯粹之药。香气似直透骨髓，还带着些许暖流，宛若真元在血脉中流淌……”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忍不住擦拭眼角，居然有两位老者更是失声呜咽。其实他们心中自有凄凉：常年来，在江湖与朝堂之中，炼丹师被视为近乎无用的下等角色。多数炼丹之人无法解决药毒并存的问题，总是炼出那些侵蚀五脏、后患无穷的劣丹，便是李家也不得不克扣他们的经费，只维持一个名号而已。
　　如今猛然见到如此完美的灵丹，等于告诉他们：传说中不会吃死人的仙药并非空谈，甚至就在眼前。这种震撼，再配上多年的委屈、冷落，一齐在心头爆发，故而难免哭得不能自已。
　　“诸位莫要多泪，此刻若能研究透此丹，将来我李家的炼丹堂便是天底下最受尊崇之地。你们再无需忍受轻贱之名，只怕日后朝堂百官，王侯贵胄，皆要亲来相拜。”
　　最年轻的一位长老看向沈嵩，眼含崇敬：“沈仙尊，当真是仙人么？如此丹药，寻常凡躯焉能炼就？我等苦耗余生，都只造出半吊子庸品，不曾想今日得见神迹。仙尊若肯稍加指导，哪怕给些启示，晚辈等死而无憾。”
　　沈嵩神色淡然：“诸位谬赞，在下不过偶得机缘，领悟些许古法，方能炼出此丹。若要批量炼制，离不开李家之力，更离不开你们这些老先生的技艺。日后若真有机会，我自会指点。”
　　李云看出此中关窍，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将丹盒重新合上，吩咐亲卫：“备一只玉匣，以朱红软绸衬底，将此丹收妥，置于内室。但不许任何人私下翻动。日后几位长老若要查验，只能在老夫面前开匣，以免有所闪失。”
　　等侍卫领命而去，李云才示意长老们暂退。他回头看着沈嵩，脸上笑意愈深：“仙尊愿将如此宝物交我李家，这份信任，老夫领了。接下来我们当合力推行炼制之事，只要能仿制出功效相近的丹药，便能造福无数人。尤其朝中那几位大臣之妻，乃至如今深受隐疾所扰的贵妃，也将因此脱劫。到那时，整个天下都要知道我李家与沈仙尊的能耐。”
　　“此丹虽能救命，但仍需要很多环节配合，决非一日之功。李族长需有万全准备。”
　　李云哈哈一笑：“大可放心。你此前提及的各类事宜，我李家自能一力承担。从东海之滨购得海中奇石，供火力恒温；从西北戈壁觅得罕见药草；再于府邸附近建造密室丹坊，守卫森严，不让闲人挨近。我亦会调集最忠诚的门客与族中子弟，专门辅佐长老们操练炉火，绝不让消息走露。”
　　“那位内阁首辅固然权势滔天，但他根基不在医道，更多倚仗皇帝宠信与自身修为。若他真起疑心，除非派人深入我李家搜查。可我早就准备多重暗门与伪装，表面只让人瞧见寻常药堂与一批庸常之丹，亦与官府来往应对自如。要是真闹到那一步，我们也不见得就怕。只要有了真正灵丹在手，多少权贵都将与我们交好，届时李琼未必能够肆意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