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月英今天天还没亮就起了床，路过了吴大娘的门前的时候，她脚步一顿。
　　门还结结实实关着，要是放在之前，她肯定已经起床了，没多久就会开门给自己帮忙。
　　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孙月英心里一阵失落，立马快步往厨房走。
　　自己一个人准备起来比不上先前，今日出摊就晚了一点。
　　推着推车到了店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外面等着了，见到孙月英过来，抱怨纷纷。
　　“今天怎么出摊这么晚，等了好一会儿。”
　　“平时就好你这一口，差点还以为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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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月英将东西摆好，支起了小桌子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未干的水渍，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众人，语气愧疚：
　　“不好意思啊，今天忙活久了点，包子出锅的时间就晚了。”
　　见开始卖早餐了，众人纷纷自觉开始排队。
　　老长一条队，孙月英的早餐卖了一段时间了，手艺好，尤其是包子皮薄馅多，很受人喜欢。
　　久而久之就有了常客，每天都要来这买一两个包子啃。
　　因此最开始的一个多小时很是忙碌，一边装包子一边收钱，速度有些慢，排队的人颇有微词。
　　等到了两个小时之后，人才算是真正的少了起来，孙月英送走一位买包子的顾客之后，靠着桌子，一手捶着酸痛的腰，松了一口气。
　　“孙同志，要两个素馅的包子。”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孙月英抬头，是谢英华。
　　她露出一分笑，眼睛弯起，那张脸更是温柔几分，熟练地给谢英华包了两个包子。
　　谢英华把钱给她后，也没走，反而是站在原地踌躇一番。
　　孙月英也知道他没有离开，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等着谢英华先开口。
　　趁着现在还没有顾客来买早饭，谢英华眼睛一闭，苍白的脸颊透着粉。
　　他说：“听李婶说你要找人相看……你看我、我怎么样！”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谢英华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难为情了，他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孙月英没有想到他居然要说这话，一时间有些错愕。
　　她语气结结巴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你从哪知道这个消息的？我、我没有！”
　　她的脸颊也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语气也和以往温柔的样子有几分不同。
　　两人这副模样让路过的人投去好奇的眼神。
　　孙月英连忙低下头，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用手捂住脸，闷闷的声音透过手掌传出去。
　　“你、你别胡说了，快回去吧。”
　　怎么能在大街上对一个寡妇说出这样的话呢，他就不怕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吗？
　　谢英华原本还有些羞赧，看见了孙月英比他更甚的反应后反而自如了一点。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孙同志，我是认真的，我、我也还没有相好，你看我哪里不好，我都改！”
　　孙月英撇过脸去，不敢看男人，耳垂红的像是傍晚红霞。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谢同志，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想找个二婚的，你这样的条件找个初婚的女同志绰绰有余，别说那些胡话了，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来这里买包子的人多少都会和她唠唠，孙月英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谢英华原来是个初中数学老师，现在二十四岁，比孙月英都还要小上一些。
　　只是家里有点困难，但也是市面上抢手的男同志。
　　现在京市不少女孩子结婚也不用男方出彩礼了，两夫妻一起操持着过日子，加上老师的福利，肯定能把小日子过得不错。
　　这样的男人哪里轮得到自己一个二婚的寡妇，孙月英内心自嘲。
　　最开始知道谢英华住的地方离自己卖包子的地儿有半小时路程的时候，孙月英难免会有一点少女情怀，猜测是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好感才日日连着来的。
　　但是现在谢英华的话溢出来，却让她退缩了。
　　他们两个是真的不合适，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谢英华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也不知道孙月英对于自己的看法，有的话如果说的太过了那就实在是孟浪，他怕自己说出来后孙月英就再也不理他了。
　　他从学校到家的路上路过孙月英的居住地，昨天上完晚自习后回去的路上就偶尔听到了李媒婆正在和几个婶子说话。
　　听到了话里提到的孙月英，情不自禁就停了下来，没想到说的还真是孙月英。
　　得知了孙月英有再婚的想法，谢英华在愣怔过后便是狂喜。
　　自己温顺煮青蛙的方法虽然还没用多久，但好歹对孙月英来说也了解一二，要是直接向她求爱的话被接受的概率是不是比别人要多几分？
　　回去之后谢英华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件事，就连吃饭都不比以前快。
　　谢父谢母看出来不对劲，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谢母小心翼翼开口了。
　　“英华，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谢英华原本是想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改了主意。
　　他冷不丁开口“爸妈，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谢父谢母闻言大喜，连忙问道：“哪家的闺女？我们明天就找媒人说亲！”
　　只是这话一出，一阵风吹过来，大门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的惨叫。
　　谢父谢母的脸上添上几分愁绪。
　　谢母重重咳嗽几声，缓过来后，有些歉意地看着谢英华。
　　“那姑娘家……嫌不嫌弃我们？”
　　谢父想着他们家徒四壁的情况，也是一脸的愁绪。
　　谢英华摇头，“不知道，爹娘，她……”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将孙月英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个姑娘比我大几岁，还结过婚，有一个孩子，丈夫前几年意外去世了，你们……会在意吗？”
　　谢父苦笑一声，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还是道：
　　“哪轮得到我们嫌弃，我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啊，就是看着你早点结婚，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过日子。”
　　谢母也点头，“那姑娘喜欢你不？要是喜欢，娘就去让人说媒！”
　　谢英华摇了摇头，带着这个问题想了一夜，几乎是一夜没睡。
　　第二日一大早就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早早来到了包子铺，也不上前，就远远地站着看，等到没人了才敢上前去。
　　想到了自己一晚上的辗转反侧，谢英华可以确认他是真的喜欢孙月英。
　　也不在意她结过婚，有孩子，她的孩子他也是见过的。
　　很可爱，也很像她。
　　他甚至还在午夜梦回时想过以后带着母女二人出去玩的画面。
　　“孙月英，我是真的喜欢你，也喜欢你女儿，我爸妈也知道你，你别急着拒绝我好吗？”
　　“求你了……”
　　一个大男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路边淋了雨的流浪狗，耷拉着脑袋，等着她收养。
　　孙月英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这么联想到了。
　　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后，孙月英觉得自己有毛病。
　　她抿了抿唇，淡粉色唇瓣带着点水光，犹豫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拒绝不了了。
　　她心里本身就有贪念。
　　“你……让我回去想想，你先回去好吗？过几天给你答复。”
　　女人声音有些沙哑，但明显是做出了退步。
　　谢英华按捺住想要翘起来的唇角，语气又可怜了几分，“多久，要是你看上了别的男人怎么办？”
　　“……”孙月英有些头疼了，按了按额角，无奈，“我看上别人别人也看不上我。”
　　“哪有……你很好的……”谢英华嘟嘟囔囔的。
　　“那你答应我这段时间不和其他男人相看，可以吗，不然我会难过的，心会痛的要死掉。”
　　好肉麻，孙月英的手指捏着衣角，最后还是点头了。
　　“好，不和别的男人相看，早点给你回复。”
　　“你快走吧。”她催促。
　　谢英华后退一步，“那我走了，月英，明天见。”
　　说完，高高瘦瘦的男人就拿着包子离开了。
　　孙月英没有抬头看他，也就错过了男人高高翘起来的唇角。
　　谢英华终于走了，孙月英抬起头来，想到他说的明天再来，又是一阵头疼。
　　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又有客人来了。
　　“老板，来两个馒头。”
　　孙月英回神，打包好了递给她。
　　女顾客付钱的同时看了她一眼，好奇问道：
　　“这是有什么喜事啊？笑得那么开心。”
　　孙月英摇了摇头，等到客人离开的时候手摸上了唇角。
　　她笑得很开心吗？摸着弯弯的弧度，好像是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大娘还是没从房间里出来，孙月英让吴念端了饭菜送进去。
　　吴念出来之后，趴在孙月英怀里，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妈妈，奶奶不高兴。”
　　孙月英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轻声细语，“奶奶不舒服。”
　　“好吧。”小家伙很大方，轻而易举原谅了没给自己好脸色的吴大娘。
　　饭后，孙月英给小姑娘洗完澡后带着她回房间，突然问道：“念念，你想要个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