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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普通同学
  “好。”
  郁芽皱眉,反应了片刻才猜到他的意思,一时起床气尽散。
  是答应她昨天的要求了?她的惊讶多过快意:“你什么意思?“
  “按你说的——我做你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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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
  宋理之真气她要把这样羞耻的话说明,憋红了脸,蚊子哼哼:“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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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真答应了?!
  这还是光风霁月、高高在上的宋理之吗?郁芽还真没预料到这种结果。
  但,他敢答应,她有什么不敢接的?郁芽苍白的脸上渐渐漾出了玩味的笑:“进来等着,我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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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昨天放学那样,宋理之把书包交到她手上,再将她背在背上,下楼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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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清晨,巷子里没几个行人,空气冷得像结了冰。
  郁芽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呼了一口白雾出来。
  “累吗?”
  “不累。”宋理之道,“你很轻。”
  “我是说,”郁芽似乎在笑,笑得并不友善,“你熬夜了吧,眼睛都红了——不累吗?”
  他试图躲避这个话题:“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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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熬夜?”水泥路面一片灰白色,像什么大型动物死去后氧化的骸骨,“睡不着?你不会整夜都在想要不要当我的奴隶吧?”
  “……”
  “看来真是这样。”郁芽像听见了什么好玩的故事,穷追不舍,“那你为什么答应——我要是你,我绝不会屈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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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笃定,显得他的妥协仅仅因为愚蠢,而不掺杂什么感情。宋理之无奈,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窝火:“但你不是我。”
  顿了两秒,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他又轻叹:“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想离你近一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我是错的吧……”他诚实道,“等我找到答案了,或许就能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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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说了,以为终于能顺郁芽的意,却听她冷哼一声,环着他脖颈的手臂用力箍紧:“你觉得奴隶有想离开就离开的权利?”
  “咳咳咳!”
  “之之。”少女微微抬头,呼出的热气贴上他耳朵,“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在我同意结束之前,你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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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大路上,行人多了,郁芽便催他放她下来。
  宋理之没法子,把人放在地上,坚持要扶着她走——自然,这样亲密的行为也惹得路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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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到了教室。得亏宋理之习惯早起早到,拖着个行动不便的瘸子过来,虽然耽误了时间,好歹不至于迟到。
  但也不算早了,教室中的同学已到了大半。
  ——都在他们一起踏进门槛的那一秒诡异地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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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之下,郁芽抿直了唇,默然甩开了宋理之搀着她的手,率先一步一顿地回了座位。
  这是头一次,她被这么多人注视。
  宋理之亦皱眉,扫视一周,众人忙作无事发生状,继续各做各事,教室重陷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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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放过他们是不可能的——
  “宋神?”同桌张子俊挤眉弄眼,“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当事人面色平淡,只是抽书的手不动声色用力了三分。
  “还装!”他干脆捶了宋理之一拳,“我昨天下午可都看见了,你是背着人家妹子下楼的——好多人都看见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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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理之抬头,见前座两人亦在竖着耳朵听,便知这事大抵已经传开了。
  也是,昨天下午一路遇见的人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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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张子俊写着“八卦”两个大字的目光,他做了张嘴,耳畔回响郁芽在路上警告他的话:
  “在学校,我和你没关系,少给我惹麻烦。”
  他的一切,于她,只是麻烦。
  “她脚受伤了,不方便下楼,所以我帮了一下忙。”少年平淡道,“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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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张子俊压根儿不信——只是帮忙的话,一向和女生保持距离的宋理之会背她?
  “骗骗哥们儿得了,别把你自己也给骗了。你不是早就在打听人家了?”后半句压低了声音。
  “真的。”宋理之苦笑,“普通同学,只是同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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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名分也没有,可不就是普通同学嘛——难不成让他说“其实我是郁芽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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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开了话题不愿意提,他们也不好再说了。宋理之并不是能乱开玩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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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芽那边也不能幸免。
  被她狗咬吕洞宾后已经划清界限良久的同桌于舒终于耐不住好奇,粘粘糊糊又凑过来:“诶,你和宋理之在谈恋爱啊?”
  “没。”
  “那就是还在暧昧?”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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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昨天好多人见他背你了!”于舒继续热脸贴冷屁股,“诶,宋理之是不是喜欢你啊?!”
  “……没。”
  “你就会说这一个字啊?”于舒不满,挪近几公分,重整旗鼓,“你别说,从来没听说过宋理之和哪个女生走得近,那些喜欢他的女的送情书他都不接,更不要说背谁抱谁了。”
  “——说不准他真对你有意思呢。”她拿眼去斜自己这怪胎同桌的反应,“你把握住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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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芽终于转头看她了。
  “我说了,没有。”她的眼睛太黑,不耐烦时让人觉得可怕,“你听不懂人话?”
  “诶你!”于舒一噎,“我就随便说说,你不喜欢听就算了嘛,发什么火?”
  郁芽不说话了,就那么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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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我下贱,居然又和你说话,忘记了你多讨人厌!”于舒被她盯得缩了脖子,悻悻然,到底觉得丢脸了,放下句自以为具有伤害力的刻薄话,“也是,人家宋理之怎么也不至于看上你这样的……”
  “哦。”郁芽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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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吐司和一瓶牛奶——都是宋理之塞进去的。
  牛奶他热过,一路放她包里,瓶身尚存温热。
  郁芽拿到桌上,拇指摩挲着瓶盖,不自觉指腹也沾染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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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理之……
  她“啧”了声,连奶带吐司都塞回桌膛中,一点也没动。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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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理之不由自主地往左前墙角望。
  上课走神,浪费时间。他暗暗警告自己,别乱看了。
  可是还是忍不住往那个娇小的背影投掷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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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她的早餐,她吃了吗?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台下的年级第一却出神担心,她是不是又没吃饭?
  她太瘦了,要多吃一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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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没在听课,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干什么。
  宋理之皱眉,忆起她国庆时每天写作业时痛苦的样子——上课不听讲,写作业的效率怎么可能高呢?
  他不禁翻开笔记本,想拟个学习计划出来,甫一拿笔却又愣住了——
  他上课走神来观察她上课走神,这不是有毛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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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捱到了午饭时间,大家纷纷奔往食堂,教室中空荡一片。
  郁芽说在学校和他没关系,还真就一上午都没理他,不说消息,连回头往这里施舍一眼都不曾。
  宋理之合上书,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地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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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扶她去食堂吃饭。
  他站起来,往那个已经记熟了的位置一眺——
  怎么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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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去了?
  不对,他们教室在四楼,她的脚不方便,平地走路勉强够用,下楼梯就太勉强了。
  宋理之等了片刻,忍不住从书包中掏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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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哪儿?”
  光标停在输入栏,还来不及按下发送键,对面的消息先浮出来了。
  【郁芽】来厕所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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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厕所?
  ……她上厕所没带纸么?
  可是……
  他尴尬起来,揣了一包手帕纸,站起身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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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理之】你需要什么,我找人帮忙送进去可以吗?
  【宋理之】我是男生,进不去啊。
  【郁芽】我在左边楼梯旁边的男厕所,最后一个隔间。
  【郁芽】过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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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她在那儿啊。
  等一下!
  宋理之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返回去把那条消息重读了三遍。
  左边楼梯旁边的……
  男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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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芽怎么会在男厕所?
  宋理之的脑子都转不动了。
  左边楼梯旁的那个厕所,因为靠近功能教室而离班级远,用的学生不多。快步赶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预设各种可能——是女厕人满了没办法?是有人故意把她关进去的?是不是别人欺负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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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隔间里的手用力将他拽进去,门“砰”一声重新关紧。
  郁芽好端端地站在里面,抬头似笑非笑:“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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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理之将她上下扫视一遍,发现没有不好的痕迹,方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在男厕?”他拧眉,“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郁芽好奇地打量他,“你在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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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觉得好玩。”女生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我还从来没进过男厕所呢,好奇。”
  男厕所有什么可好奇的?!宋理之难以理解,压低声音:“别人看见会觉得你是变态的。”
  “我不是?”她反问。
  宋理之一时语塞——她绑架他,这个变态程度可比进男厕严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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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去吃饭了。”郁芽贴近他,“我进来时里面没有人。”
  宋理之仍然觉得荒谬:“别闹了,我扶你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她却问,“我叫你过来当然是有事。”
  有什么事,非要在男厕隔间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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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声什么,少年的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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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休息也有风险。他等郁芽回魂了,便小心将她放下来,整理好二人的衣着。
  他先出去探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来,才把郁芽掩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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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回教室?”少女不止目光似水,面色也柔下了三分。
  宋理之抿唇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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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样任性,丝毫不怕被发现会让她受到多大伤害。
  宋理之心里愤懑又后悔,埋怨自己不争气同时,何尝不生气她制造出风险?
  可郁芽主动问他,眼睛软软的,声音软软的,唇瓣看起来也软软的……
  他对她根本气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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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句警告在喉头堆积,绕过舌根抵达唇齿时却软成一声叹息:
  “我去给你买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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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包和酸奶轻轻放在桌上,少女和周围的同学一样把头埋进臂弯午睡,及肩黑发遮住了侧脸,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宋理之抿唇望过去,好消息是她肯吃他买来的食物,坏消息是他这么没底线地纵容她,势必只能令她更嚣张、更过分。
  还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真出事了,起码他能挡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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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昨天背郁芽下楼的事显然被传开了,连厕所不认识的同级生都在添油加醋地八卦。课间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拿这个开玩笑,被他板着脸顶回去,悻悻地不再贴脸来问。
  ——但他并不能控制别人怎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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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最后一节课下课,老师端着保温杯和书刚出门。他还没站起来,已经有人往这边瞄了,不用猜,一看就是打了赌他会不会又去找郁芽。
  当事人宋理之:“……”
  张子俊贱兮兮地掐着嗓子:“宋神,别装了,你谈恋爱组织上大力支持啊!”
  “滚!”他补了一句“我们真的没谈”,却怎么听怎么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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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了……又怎样呢?
  早恋一下而已,又没有影响学习?
  问题是郁芽不愿意。
  宋理之不傻。他能清楚感受到郁芽对他的抗拒,或许并不只是对他这个人,还有关于他的社交关系、舆论环境的一切。她讨厌他的时候不止将他当做宋理之,还将他扁平化成一个社会符号,好像靠近他就会被人说三道四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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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挫败,间或还有点……委屈。
  他从来没想过伤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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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怎么样,赌他会去找郁芽的人会赢。
  她的脚实在不能独立下四层楼梯,而宋理之不去,她那孤僻性子能找到谁帮忙?
  顶着郁芽抗拒的目光,他还是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只是帮忙。”他向张子俊强调时,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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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爱多管闲事了。”这是郁芽的评价。
  面前的少年人将她一路背回家,上楼开门,把她和书包一起放到沙发上,居然还不走,反而打开了她的冰箱上下观察。
  “也许是吧……”宋理之摇头,语气听起来有点敷衍。
  “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忙。”郁芽还在记恨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背回来了,又招来数不清的讨人厌的目光,“你做好本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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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分?
  在她心中,什么是他的本分?
  宋理之垂下眼,只当没听见,继续道:“你的腿不方便,我做了晚饭再走。来不及解冻肉了,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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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理之。”她不高兴,“你听得懂人话吗?”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了。
  他拿出食材,关了冰箱门,最终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我没管过别人的闲事。”
  “只是因为是你。”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郁芽,她再怎样脾气坏,他都不忍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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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上的女孩子闭上嘴不说话了。
  校服的袖口被攥紧,皱巴巴一团。
  她想:真是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又不是她求他来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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