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肖自如在取得他科研成果的高光时刻还迎来了他甜蜜爱情的丰硕之果。读者朋友一定不会忘记，1976年清明节，我们的年青军官肖自如经湖南省民间歌舞团优秀的女高音独唱演员余春桃的介绍，他和同样是女高音独唱演员，乔芊羽一见倾心的那些往事。虽然那时肖自如对自己升任副团长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刚从军校毕业，部队的工作又千头万绪，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个人问题。但双方都对彼此留有较深的印象，有信心发展双方的爱情关系。尤其是在穿石渡参加肖桂秋与余春桃婚礼的那两三天的日子里，双方的爱情链接便环环相扣，丝丝相接，水到渠成了。
　　肖桂秋和余春桃的婚礼没搞什么西洋式样，一无伴郎、二无伴娘。本来按齐翮的筹划是有的，而且伴郎与伴娘也正是安排肖自如和乔芊羽俩人来做的。但最后被肖桂秋自己否决了，他认为既然在穿石渡举办婚礼，那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安排伴郎和伴娘有点不伦不类的。加之肖自如要负责陪同来自肖桂秋边防部队，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婚宴的八个官兵代表，乔芊羽也要陪同来自省歌舞团的嘉宾们。肖桂秋和余春桃当天的婚礼隆重、热烈与穿石渡的风俗民情水乳交融，给所有参加婚礼的四方来宾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也让肖自如和乔芊羽俩人对爱情婚姻的观念及婚宴酒席的认识有很大的启发。肖自如和乔芊羽在夜晚闹婚高潮退去后，俩人牵着手来到余春桃家通往后山水电站那条静谧的山间小路上。是夜穿石河两旁的山山岭岭灯火灿烂，风轻水静。肖自如和乔芊羽十指相扣，细诉衷肠，他们畅谈着美好的未来，倾诉着相思的现状。最后俩人决定，跳出肖桂秋和余春桃马拉松式的恋爱长跑公式，不受婚姻和爱情形式的约束，更不必非有一场热烈和喜庆的结婚典礼。俩人从穿石渡回长沙后，就去了长沙民政局登记结婚，他们信奉的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肖自如等七人在长沙“晓圆”饭馆一处包房团团围坐后，肖自如作为宴会的组织人，他说：“比之1976年清明在北京的‘全聚德’，今天是春风又度潇湘水，換了人间。自从粉碎‘四人邦’、结束文化大革命，可以说全中国的形势是日新月异，变化万千。恢复高考无异是神州大地的第一声春雷，这第一声春雷就给我们送来了大好消息，齐翮、王小毛、文憨三人，终于跨进了大学校园。我祝贺你们，为你们骄傲，为你们高兴，也为你们即将奔赴新的人生里程干杯！这第二杯嘛，我要庆贺我荣幸地接到了即将在北京举行的全国科学大会的代表函。我为自己将近两年来艰苦卓绝的科研工作所取得的一点点成绩而由衷的高兴。自1976年我从军校毕业回到部队，这两年我是毛主席讲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真正是昼夜不息，分秒必争，除了组建团部电子计算机团队，我和我的母校联系了全国六个无线电厂的科研小组一起组建了一个互通有无相互协作的科研团队，我们经过两年的攻难克艰，终于试制了一台8位微型计算机，填补我国在这方面的一项空白。因此受到了部队的表彰，我也荣获了全军科学技术的一等奖，并荣升任为正团级。当然在这里我还要以最诚挚的謝意感谢我的爱人乔莘羽，没有她的理解支持和帮助，我也很难取得这一系列的荣誉和奖励。来吧，朋友们，让我们高举金杯，为我们今天的双喜临门，为我们伟大祖国焕发的勃勃生机，为我们伟大祖国将迎来的科学技术革命的大好春天干杯！”
　　肖自如的话声刚一落，六人高举金杯，满怀喜悦，满面春风，碰杯致意。紧接着吴军又十分热情地为大家斟满红艳闪亮的葡萄酒，吴军激动地举起手中的酒杯，他深情地说：“齐翮，肖自如，当年我和你们俩在学校号称‘物理三剑客’，如今咱们三把剑都闪亮出鞘，而且咱们的剑一经亮出便所向披靡。刚刚老肖向大家汇报了1976年清明节咱们分别后，他这两年来在组建部队团部电子计算机团队，以及与长沙工学院等全国六家单位的科研团队协同合作试制了我国第一台8位微型计算计的重大科研成果。同时老肖这次既接到了代表军区参加全国科学大会的通知又升任了正团级的军衔。这哪里只是双喜临门，这是喜事连连。那么我吴军也并非‘池中之物’，这两年我也在进步，而且也取得了一点点小成绩。因为我从事的是军队最机密的航天航空事业，在这里不便向各位透露我在这一领域取得的成绩，但我可以无比欣慰地告诉大家，我们伟大的祖国在航天航空事业方面正昂首阔步，高歌猛进，而且也取得了令全世界都为之瞩目的辉煌成绩，尤其是将会在航天卫星发射的科研领域取得令世界航天航空业界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伟大成就。我这次也荣幸地升任为副团级军衔。”在座的六人遂齐齐向吴军鼓掌祝贺。
　　吴军兴致正高，他仍举着洒杯对大家说：“别急，我还有话要说，这次齐翮考大学虽在政审这儿历经波折，但最终结果仍令人高兴。要我说北大文学院虽好，湖南师范学院的中文系也好生了得。更重要的是，齐翮你这个文学才子，有这八年在穿石渡的生活历练和体验，又将在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进行文艺理论的熏陶，相信今后你齐翮定会有鸿篇巨制在中国文坛上留下你的千秋大名。我衷心地期待你在岳麓山下，湘江之畔手握巨笔，纸上惊雷，写出惊世之作。你的《心中有话向党说》实在是写得太好了，文短情长，我读了好几遍。还有齐翮，过几天你们仨就要各自奔赴校园，愿你们春风得意马蹄急，在今后几年的书山文海里，苦读深研，做出深广的学问来。为你们明天的辉煌干杯！”接着余春桃、乔芊羽也分别举杯祝贺肖自如、吴军、齐翮等五人。
　　这时齐翮迫不及待了，他连忙站起身，端着酒杯情深意切地说：“各位朋友，我这杯酒先敬吴军，怎么讲，其实我早就知道吴军从事的是军队最机密的航天航空事业，因为他通信地址是代号109号信箱，我曾问过他在啥地方服役，从事啥军兵工种，他回信总是含混其辞，只说他们部队在大漠深处，他从事的是沙漠开发的苦差事。我就猜到了吴军服役的肯定是航天航空部队，而他的工作对外绝对是高度保密的。我今天要和大家对吴军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让我们为他这些年艰苦卓绝的贡献及我们祖国在航天航空领域所取得的伟大成就高举金杯，干杯！”接着齐翮又端起酒杯面向大家说：“这杯酒敬献自如和乔芊羽这对情深伉俪，刚刚吴军说我们物理三剑客已亮剑披靡，而最闪亮的剑便是老肖这家伙啦，哈哈，军队最年青的科学家，这次要参加全国的科学大会，好生了得！而且他和芊羽这位艺术家在婚姻上超脱世俗的逍遥作派也令人敬佩和值得我们学习。来，让我们再一次高举金杯为老肖和芊羽这对情深意切的伉俪干杯！”众人全体起立频频干杯！
　　接着余春桃对王小毛动情的说：“小毛，我春节回穿石渡，我公爹他们讲起你都是热泪涟涟，尤其是我公爹七十多的老人，泪眼婆娑，对你万分不舍，口口声声，我的小毛，我的小毛。你学习再紧张也要记得寒暑假抽空去看望他们俩老人啦，还有生产队的社员，都舍不得你，一提到你也是热泪盈眶的。你刚下放穿石渡的时候不到十三岁，大伙又十分同情你的遭遇，所以都待你特别地好，把你看成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情深意重的。加之，你也特别地尊敬他们，一门心思地为他们好，为他们谋福利，所以他们和你的感情特别深。”
　　“我和我爸爸明天就回穿石渡，本来上周就要去的，都到汽车站了，省医院落实我妈妈的问题，有几样当时被造反派偷走的我爸爸妈妈的字画、手饰，要回院里辨认，所以没有走成。我早就想肖爷爷、肖奶奶和拥军、梅生还有生产队的社员啦，其实我算得上是在穿石渡长大的。我的个性和人品就是穿石渡那好山好水和淳朴善良，勤劳坚忍的乡亲们为我蕴育出来的。”说着王小毛潸然泪下，在场的人都被感染了，也都热泪盈眶。
　　齐翮端起杯子说：“春桃，即使你不提醒，我和小毛都商量几次了，想回穿石渡。因为这一过年又加上我们考上大学，亲朋好友一拨又一拨，加之一些杂事，就没能成行。我和小毛在穿石渡生活了差不多八年，这八年穿石渡老乡待我们岂止是情深意重，那是恩重如山啦。说起来，八年的时间，全部加起来，我干农活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半年。我这次高考能考这么好的成绩，就是我在穿石渡学校把自己文革前所掌握的知识得到了夯实巩固和提升，考场上才平心静气，超常发挥。明天和我回穿石渡的还有我妈妈，她也是早就要去刘书记家表示感谢了，当初她为什么排除各种困难不让我下岳阳插队，而非把我放到刘书记家，看重的就是穿石渡那里善良淳朴的民风呀。好啦，今天我借花献佛，一是祝贺肖自如和吴军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并破费为我和小毛、文憨盛情办的升学宴，不，应该是我们大家的庆功宴。二是要感谢春桃和芊羽长期以来对我们的关心和帮助，并赠送给我们的这么多漂亮实用的学习用品。三是我代表我们三人向在坐的各位保证，我们将珍惜这来之极其不容易的学习机会，一定努力学习，争取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最后我要说的是友谊地久天长，今后不管我们相隔万里或相距咫尺，我们大家都应是心相连、情相牵。来吧，为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干杯！”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我们的友谊万岁！”七人都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满含着热泪，频频干杯相拥。这时乔芊羽用她清脆甜美的声音起了个头：“怎能忘记旧日朋友……”紧接着七人齐声唱起：“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忘，友谊地久天长。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友谊万岁，朋友情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歌唱，友谊万岁，友谊地久天长！”
　　穿石渡学校初三、一班的教室，窗明几净，座椅整齐。黑板上用红色粉笔镂空地写着一行大字：“欢送齐翮老师！”下面一行小字是，“山高水远，师恩永存！”教室前半截摆放的整齐座椅坐着全班男女学生，教室后半截前排坐的是学校陈爱莲校长和其他任课老师，还有特邀嘉宾齐翮的妈妈、王小毛的父亲和王小毛，后几排是闻讯赶来的学生家长。主持欢送会的一对男女同学是班长和学习委员，两位同学衣著整齐朴素，他们是穿石渡农家淳朴的少男少女。俩人却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落落大方，从容而又机智的主持着欢送会，他们的言行举止，都透着齐翮的风格和作派，这是齐翮长期培育的结果。
　　齐翮自从第一天走进穿石渡学校，他就用标准规范的普通话进行教学和从事各种教学活动。并且他要求学生至少在课堂上用普通话回答问题，用普通话和他交流，不管学生一开始多不情愿、多么羞涩、多么憋足。齐翮都是亲切地鼓励，会心的肯定和耐心地纠正，久之学生便习而惯之。通常情况课堂上就是普通话的语境，下课后同学之间还是方言交流，但只要是齐翮的任何教学、文学社及团队活动，齐翮要求师生之间的交流语汇都必须是普通话。这在当时的农村学校是极其难能可贵的，齐翮身先示范，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在学校就只有一种语言模式，就是普通话，在校外和学生交流他也是要求师生用普通话。当初公社安排他做民办教师，进学校前齐翮就让家里特意给他寄来一台半导体收音机，通过广播规范自己的普通话，齐翮的这一做法曾得到县文教局的表扬和推广，但在县其他农村学校推广的效果却并不理想。
　　齐翮走上讲台，他用那极富磁性的嗓音深情地对老师、学生和家长们说：“敬爱的学校领导、家长，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看了今天班长在黑板上写下的主题词，是欢送我的离别；我尤其感谢班长代表全班同学写的这八个小字，‘山长水远，师恩难忘！’对我来说将‘师’字改为‘生’字，是最能表达此刻我内心的激动。我最想说的是，我这一辈子都将铭记同学们给我的教益，是你们善良淳朴的天性反哺了我的人品；是你们刻苦学习，勤奋努力的精神激励了我的教学；是你们贫贱不移，战胜难关的意志给了我攻艰克难的力量。亲爱的同学们，敬爱的家长们，也许大家从报纸上，读到了我这次高考的作文。之所以这篇作文得到了阅卷老师的肯定和社会上的好评，是因为我在作文中用最真挚的情感，表达了我在上面讲话中对你们和你们家长的这份天高地厚的感激和感恩，你们这种高尚的人格力量还将会是我今后漫长人生的全部精神动力。山长水远，穿石渡之风将激荡着我扬帆远航，高歌猛进！再次感谢大家，谢谢！”齐翮双手合掌举过头顶，眼含热泪向教室里的学生、老师和家长致谢。教室里立刻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班长从容地走上讲台，他清了清嗓子说：“敬爱的老师们、各位家长大人，亲爱的全班同学，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为齐老师考上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而欢庆。我认为这次的欢送主题班会，已超出了一般送别的意义，因为齐老师的讲话已把今天的欢送主题发挥到了一个极致！的确‘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三年齐老师给我和全班同学们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我想应该是，爱学生、重教学和对同学们的能力培养，我想这些都是我们要感恩齐老师的地方。然而，我从心底里最要感恩老师的是，老师曾给予我的无微不至的爱。我是一个五岁不到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母亲去世后，父亲撇下我们三兄弟去了新疆，从此就没有回过家。虽然他隔三差五的会给我们三兄弟，寄点微薄的生活费，但我们却从未享受过我们最渴望的父母之爱。是齐老师给了我如父如兄的关爱。冬天，他把自己的棉祆给我驱寒，他为我和全班男同学理发，他还为我烧水让我洗澡。我记得他边舀水边告诉我，‘冬天洗个澡，胜似穿棉袄’，他怕我洗澡后受凉感冒，摊开他的被子，让我拥被御寒……”说到这，这位农村孩子已是泪流满面，他赴进齐翮的怀抱动情的抽泣着。齐翮拥着他，爱怜地摸着他的头，也饱含着热泪。台下同学们和老师家长都被这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接着学校领导，同学代表，家长代表相继讲话。最后齐翮打开身边的箱子，向每个同学送上一个漂亮的日记本和一支钢笔，初三、一班的送别班会，就在在齐翮和同学们满含热泪，相互拥抱，互相鼓励的亲切话语和依依惜别中结束了。
　　这是三月里穿石渡一个最温馨的下午，在肖汉明老人偌大的山林院子里，坐着、站着、攒拥着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们。春天的阳光欢快地撒满了山林庭院，在摇曳扶疏的树缝中浮光跃金，光芒闪耀。风儿散发着野花的清香，抚摸着人们欢笑的脸膛暖暖的轻吟细唱，鸟雀们拍打着翅膀在人们头顶飞来飞去，啾啾鸣唱着动听的春天歌谣，缠绵婉转。齐翮母子俩和王小毛父子俩，分别拎着一只大囗袋，把一捧捧瓜子、花生、糖果塞进男女老少的手中、口袋里。孩子们吃着糖果在院子里奔来跑去，欢快跳跃着；大人们说着笑着，指点着，齐翮和王小毛时不时擦着溢在眼眶的热泪。刘有喜书记、陈爱莲校长、石长源大队长等一众大队、生产队干部都来了。肖梅生和刘拥军拥着肖汉明老俩口，还有余姜氏都来到庭院。发完糖果，齐翮母子和王小毛父子也都团团围坐在肖汉明、刘书记他们身边打讲聊天。
　　齐翮的母亲，一位五十多岁，看上去十分精干的女医生，齐耳的短发衬出她一股朴素端庄的大气，她和齐翮最相像的就是都有着宽广的天庭和一双能洞悉一切的明亮的大眼，只是她的眼窝还要深邃些。她十分诚恳她对刘有喜和陈爱莲两口子说：“刘书记、陈校长，大恩不言谢，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也算得上是一房亲戚了，我上次还跟文湘河商量过，如果湘雅寒暑假有短期的医疗培训班啥的，让爱莲也参加一两期。现在家里也走得开了，媛媛高二了吧，上次她告诉我还是想考师中文系系，搞文学理论研究啥的，我跟她说医学类也是可以考虑的。爱莲，你说呢？”
　　“谢谢啦，沈所长，我也十分想找地方参加一两期医疗培训班并考个医师资格证啥的。您这话正说到我心里去啦。但不知湘河姐夫他们那可有这种短训班？您回长沙一定也跟我留意下别的医学院校，函授的也可以。”陈爱莲对齐翮的妈妈诚恳地说。
　　“哎呀，你看我这死脑筋，是啊，长沙又不止文湘河他们湘雅一家医学院，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回长沙就办。刘书记您今后有什么困难或啥需要我办的事，千万写信递话来，千万别客气啊！”齐翮的母亲拍打着双手笑着说。
　　“好的，我不会客气的，沈所长，齐翮虽回长沙读书去了，可您和齐所长今后休假都可以到我这儿来啊，这里十分安静，空气又新鲜，山山水水适合你们来住啊。”刘有喜接过齐翮妈妈的话说。
　　“谢谢啦，谢谢。一定的，一定的！”齐翮妈妈说。
　　王小毛拥着肖汉明千不舍万不舍的，他泪眼婆娑地捧着肖爷爷消瘦的脸对肖汉明说：“爷爷，我最最敬爱的好爷爷，您就和奶奶去长沙吧，在爸爸的医院全面体检一次，然后住在我的房间至少疗养三个月，等我放暑假回长沙啦，您要实在想回穿石渡，我再送您回来。那时梅生和拥军也正好高考完啦。好吗，好吗，我的好爷爷！”
　　肖汉明把王小毛的手从自己的消瘦的脸膛上放下来握在自己满是茧子的手中摩娑着，慈祥地笑着对王小毛说：“小毛，爷爷的小毛，你这是要为爷爷养老送终呢，哈哈哈。上次你桂秋叔叔要接我们去部队，我们都没去……”
　　“那不同，黑龙江那么冷，再说桂秋哥哥又没和春桃姐姐在一起，部队工作又忙，哪适合您和奶奶住呢？”小毛打断了肖汉明的话说。
　　“是啊，肖大伯，小毛这一去北京读书，至少半年，就我一人在家。您就听小毛的话，老两口安心住在我家。至少我在医院，疗养起来方便，就医吃药，我把同事喊到家来就是啦，方便得很哩。就这么说好啦。我在国内没有一个亲戚，我就认了您这门亲戚吧，这么多年您把小毛看得比亲孙子还重，我也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虚话，小毛不到十三岁到您家中，还不是您老俩口把他养这么大，还养得这么善良有出息。明天就带几件換洗的衣服，去长沙，没什么好商量的了！”王柯十分真诚地对肖汉明老俩口说。
　　“爷爷、奶奶，去吧，正好我和拥军哥哥在家复习功课，谁备今年的高考，沒人打搅我们。”肖梅生嘻嘻笑着对肖汉明说。
　　“你这个皮猴子，巴不得爷爷奶奶走了，你就可以大闹天宫了，是吗？还说没人打搅你！”肖奶奶笑着对肖梅生说。
　　“哈哈哈，奶奶揭穿你的小阴谋了吧！”刘拥军笑着揶揄肖梅生，肖梅生对刘拥军挤挤眼，扮一副怪样，哈哈笑着。
　　陈爱莲走过来笑着对肖汉明说：“肖大爹，去吧你也要认认孙子的家门了，当年小毛分到你家时，你就说‘老天爷给你送了个小桂秋来’，你待小毛只是没像桂秋小时候那样，把他装在裤裆里怕冻着，其他哪点弱势了，小毛真正就是上天给您送来的宝贝，如今宝贝长大啦，从您身边要飞走了，您去他的房间住几个月，也少些挂捞哩。”
　　“好哩，好哩，肖大爹，走动走动也好，走亲戚走亲戚吗，亲戚就是走动的。”石长子也笑着说。
　　在众人劝说下，肖汉明终于点头首肯了。王小毛一把把肖汉明从座位上抱起来，转了个圈，高兴地说：“爷爷答应了，爸爸我的肖爷爷答应了。”说着在肖汉明满是皱纹的额头亲了几下，众人含着泪都笑了。
　　傍晚，齐翮和王小毛两人拎着赵湘蓉托附他俩送给彭刘氏的东西和他们自己俩人送给彭刘氏的两包东西走进彭刘氏家。彭刘氏见是齐翮和王小毛俩人，真是喜出望外，高兴得连忙搬凳到茶。她又去屋里把春节待客的瓜子糖果也摆上桌子，热情地让俩人吃。她的头发全白了，满脸的皱纹堆积在脸上，如同一颗风干的核桃。她的牙齿也全都掉了，干瘪的嘴唇浮着一层白腻，身子佝偻着，手背青筋突爆。她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阴翳，看东西十分吃力费劲。齐翮和王小毛看着眼前的彭刘氏，心底里涌上一阵悲凉。他们十分同情而又温和地问候过彭刘氏后，把赵湘蓉和他们自己送给彭刘氏的东西拿给老人家。彭刘氏千恩万谢，叨叨着说：“实在是又破费你们啦，上次你们送的东西我还没有吃完呢。尤其是湘蓉姑娘，总是隔三差五地搭东西来，或者邮寄过来，她太记挂我这个老太婆啦。她人还好吧，回长沙一定替我谢谢她。听说，你们也考上大学要走啦？唉，好呀，好人有好报，你俩在这都快八年了。要是叶小婷还在，这次也该考上大学要走啦！作孽呀，可怜呀！”说着她用衣袖擦着朦胧的双眼。
　　齐翮和王小毛心头也一紧，随即王小毛对彭刘氏说：“彭奶奶，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呀，有什么困难找德强队长咯，我已交代他了，去年我们给您报了五保户，上面也批啦。”
　　“多谢小毛队长，你给我的帮助太多太大了，我这一世是报答不了啦，下一世吧！”说着又用衣袖擦一擦她那双朦胧的双眼。
　　齐翮和王小毛俩人与彭刘氏道过别，迈着沉重的双脚跨过院子里的大门朝街的那头走去，老远他们回过头望去，彭刘氏还倚在大门口朝他们俩挥着手，他们俩心情更沉重了。停了一会齐翮和王小毛谈起了春桃母亲余姜氏，齐翮说，叶小婷当年就是舍不得离开余姜氏才不愿搬去学校住的，她还让我考虑余姆妈让我们在她家结婚成家的提议，她说余姆妈还打算今后为我俩带孩子，俨然就是一家人啦。如果当时我不虑及那么多，如今也许我和小婷和余姆妈真成一家子啦，唉……。小毛怕齐翮因刚彭奶奶提及小婷姐的话题再次引起伤心，他叉开话题说，这次在长沙我们去春桃姐姐那看余姆妈，余姆妈现在春桃姐那里真是最好不过了，暑假过后桂秋哥哥一调回长沙工学院，他们一家三口就更安稳幸福啦。齐翮赞同的点了点头，俩人默默无语在街口便分了手，各自朝刘有喜家和肖汉明家走去，皎洁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夜，月光如水，四处静悄悄的。肖汉明家的山林院落，透过树枝的缝隙撒满了斑剝的月光。王小毛辗转难眠，他披衣起床，替爸爸王柯压好被窝就走出门去，他沿着山院边的一条小路径直朝穿石渡口走去。碧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山山岭岭，沟渠水涧，到处都披上了一层银辉，夜风轻轻送来野花的清香，尤其是刚翻犁过的田畴，泥土的清香扑鼻浓郁。穿石渡的河水闪烁着银辉，不息地朝前奔涌，轻吟的浪涛声和着初春的细细虫鸣声组成一支幽幽的小夜曲在月光下奏响。明天就要离开穿石渡了，从不到十三岁的小小少年到了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王小毛在这里度过了最难忘怀的一段岁月。他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过那些难忘的日子，突然他的记忆定格在一件事上，这是令他最为感动的一件事，正是这件事使他发誓，他要一辈子感恩他的肖爷爷，因为是这个善良的老人让他懂得了，这人世间有一种爱超越了血缘，感天动地。
　　那是他下乡的第二年，由于在肖爷爷、肖奶奶的呵护下，他的生长像开挂了一样，一下子他由来时的1.5米左右，窜到了1.68米。从长沙带来的几件旧衣服穿在身上都太小了，尤其是裤子短了一大截。肖爷爷看在眼里，就把桂秋叔叔寄给他买营养品的两个钱在集市上扯了两丈家织毛蓝布，让肖奶奶给他剪裁缝衣裤，这让十一岁的肖梅生很不平衡。王小毛没来之前，肖爷爷的心思全在梅生身上，可小毛来之后，肖爷爷把很多心思都分散到了小毛身上。肖梅生不敢在爷爷面前表达，却多次暗暗地向奶奶诉说着不平和委屈。肖奶奶奶也曾跟肖爷爷提起，让他注意对小毛的好也尽量不要在梅生跟前表现。肖爷爷跟肖奶奶说：“梅生这孩子心思太重，不知像了谁，他肖家从没有过这样心胸狭窄的种，就说桂秋吧，有一点怪气的心思吗？对梅生这个小崽子还是要教育教育的。”
　　肖奶奶听后也思忖，她懂肖爷爷的心思，也就没说什么。那天下午她把给小毛缝制好的衣裤折叠好，放在小毛的床头前。傍晚下工回来，肖奶奶和肖爷爷喜孜孜地让小毛试穿新衣裤。小毛高兴万分，回屋试穿衣裤，把裤子一套却发现裤裆被剪了两剪刀，屁股都露在外面。这肖梅生却躲在一边，捂着嘴乐不可支并大笑起来。肖奶奶接过裤子，气得浑身打抖，肖爷爷把肖梅生喊出来问情由，肖梅生开始死活不承认，后来气啍哼地承认了。他还说：“就是要剪，要让王小毛丢丑，也不知哪来的穷小子，裤子都没得穿，啍，烂屁股，活该！”
　　这彻底激怒了肖汉明，他拿出久不曾用的牛鞭子，扒掉肖梅生的裤子，在肖梅生的屁股上抽了三鞭子，并把肖梅生推出了家门。后来王小毛想去开门，把肖梅生喊进来，肖爷爷就是不肯。第二天是刘有喜把肖梅生送了回来，肖梅生痛哭流涕承认了错误，从那以后肖梅生对王小毛的敌意，才有了些改观。那件事情后，14岁的王小毛真正感受到了肖爷爷对自己的那份最真切的爱。
　　王小毛边走边回忆着在穿石渡生话的往事，顺着小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到穿石渡口的叉路口。突然他看到从穿石渡边的小路也有个人往这边走，月光下他看清了来人是齐翮。“齐翮哥哥，去学校了？”王小毛对齐翮大声问道。
　　“小毛，睡不着，出来走走？”齐翮也大声回问着王小毛。
　　两人碰面后，齐翮对王小毛说：“我没去学校，学校的事今天上午就全办好了，我之所以没在学校住，和你一样睹物思情呀。然而在刘书记家也是睹物思情，仍然是睡不着，所以就出来走走。走，咱俩再回河岸走走吧。”